“什麼意思?”
下意識的,林天開口問道。
“字面意思啊!”
徐永對林天的裝傻感到很不滿,
“媽的,首先你真能忍得住不上手,你是這個——”
徐永給林天豎了一個大拇指。
隨後,他又鄙夷着說道:
“但是,婚姻大事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真就全部寄希望到你們那個世界大賽上了?”
“要是輸了,你們真就再等兩年再參加一屆啊?”
“.”
關於這個問題,徐永已經不是第一次詢問了。
之前每一次,林天都是打着馬虎過去,表示“從來沒有想過輸掉比賽的可能性”來表決心。
但是,林天知道,這一次,這個問題,他在徐永這裡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
不止是在徐永那,包括在林天自己的心中,似乎也需要一個答案。
“應該不會。”
林天擡起頭,一臉認真地說道,
“如果沒贏,我應該會強上。”
“這句話是口嗨?”
“真心的。”
“沒串?”
“沒串。”
徐永整整看了林天十秒鐘。
“.”
“好吧,我不一定下得去手.”林天還是認慫了。
並非是林天這個人軟弱。
因爲對方是甘言雨。
是那個傻白甜,滿腦子都只有音樂的傢伙。
怎麼忍心?
如果世界賽結束,最終的結果是甘言雨完敗,林天看着她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的樣子.
這個時候,腦子裡恐怕只會有一個念頭: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贏下所有。
前面忘了,中間忘了,
總之就是要重塑榮光。
那個時候,兩個人怎麼可能還有心情結婚。
這已經不是“約定重要不重要”的問題了。
就算兩個人覺得,柯爾杯奪不奪冠都不會影響他們兩個人結婚。
但真的輸掉比賽。
兩個人怎麼還會有心思去想結婚的事情
“肺霧。”
徐永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還說什麼‘強上’,你就是慫。”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要是真有來硬的勇氣,就不可能等到你們實現那個破比夢想纔在一起了。”
“.”
某種程度上,還真讓徐永說對了。
要是林天真能幹得出硬上的事情,怎麼可能還要等到比賽之後?
如果比賽輸了還能硬上,那爲什麼要一開始設立這樣的約定?
“.”
是的。
林天想了起來,這約定,是甘言雨提出來的。
因爲想要跳過戀愛,直接結婚,所以才許下了約定。
綜上所述,
林天沒鍋。
所以,
徐永質疑自己爲什麼懦了還要找藉口——這樣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事實上,林天從始至終,都是在跟着甘言雨的想法來走。
他尊重甘言雨的想法,同時,自己也願意爲了夢想而犧牲短暫的快樂。
“.”
林天理性思考過後,說道:
“我們已經約定好了。”
“你小子他媽想到哪裡去了??”徐永罵道。
“在我們這裡,夢想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
徐永看着林天,越看越迷糊。
“雖然我看不懂,也不一定能理解你們倆的夢想但,”
徐永申明瞭一下,
“我覺得你搞錯了一件事。”
“在一起是在一起,結婚是結婚。”
“你們打完世界比賽,不影響你們倆結婚。”
“但我覺得,在一起這件事,如果也要硬憋到比賽後的話,也太特麼離譜了吧?”
這就是徐永的想法。
什麼打完比賽結不結婚的,那種事情不確定因素太大了。
萬一輸了,那就是直接涼涼。
既然有感情,彼此都是互相愛着對方的話。
就先在一起啊!
結婚那種事情,之後再說。
連徐永這種人都想得明白的事情,他不懂爲什麼林天卻滿不在意。
徐永想不到那麼遠,畢竟他不是音樂家,不懂林天和甘言雨的相處模式。
作爲一個“俗人”。
徐永只知道。
要是現在不抓緊機會先在一起,要是等輸了比賽,結婚沒得結了,戀愛更是沒機會談了。
純純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光是想想就難受得胸口疼!
別兩個人鬧了半天,最後因爲沒贏比賽,兩個人慢慢的分道揚鑣,美名其曰“人生有夢,各自精彩”。
整一個和平分別的橋段。
那徐永真的會連夜扛着火車到百京給他們全鯊了。
蘇冉也會。
“.”
“好了。”
林天拍了拍徐永的肩膀。
他知道,徐永說這麼多,也都是站在他的立場,爲了他好。
這也是分別前,徐永作爲三年的同桌,想要最後再想想辦法,幫幫林天。
所以,林天也不反駁他,只是點點頭,
“我會想一想的。”
“別想了,他媽的趕緊給我在一起啊!”
徐永揮了揮手,罵罵咧咧道,
“別臨走前的最後一頓飯都讓哥們在這裡替你乾着急好嘛?”
“你也是啊。”
林天說。
聽到這話,徐永突然一愣。
林天頓了頓,帶着調侃笑着道,
“看我的時候着急,怎麼不想想自己?”
“你啊,也該回到現實世界了吧?”
“.”
這頓飯的後續時間,兩人再也沒有聊這個話題。
跟徐永的臨別聚餐,就這樣結束了。
接下來,對林天和甘言雨來說,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場。
甘大爺。
兩人到了醫院。
林天將桌子擦拭乾淨,將買的花瓶擺放在大爺的病牀頭。
“爺爺,我們來咯~”
甘言雨笑着坐在牀邊,跟甘大爺聊起了天。
每到這個時候,林天就會自己走到窗邊吹風。
自從得知了甘大爺身體好轉的消息。
兩人來醫院拜訪的心態都好上了許多。
從以前安安靜靜,生怕吵到走廊裡其他病人的家屬。
到現在,兩個人幾乎都是笑着來的啊!
那冗長的醫院走廊裡,林天和甘言雨走路的步伐都快跳起舞了!
聽着甘言雨跟大爺聊天。
林天總有一種預感。
用不了多久,甘大爺就要醒了。
可能是一個月,可能是半年,可能是林天和甘言雨結婚的那一天。
“爺爺,我跟林天馬上就要去百京咯”
“沒想到吧,我們要去龍琴杯了!”
“而且是以鸚琴杯冠軍的身份參加的!”
“沒想到吧,爺爺,我們馬上就要登上你當年登上過的那個舞臺了。”
“從今天開始,我就一直很緊張。”
“我時常在想呀,當年你出發的時候,心情是什麼樣的,你也會有很緊張、不知所措的時候嗎”
甘言雨輕聲微笑着。
在甘大爺的耳邊,不斷溫柔傾訴着。
林天轉過頭,看了一眼大爺。
那張充滿皺紋、飽經風霜的臉上,平靜而安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感覺,老人的嘴角略帶笑意。
林天突然就想起了,16年前。
同樣參加龍琴杯的甘大爺,好像已經是四五十歲的高齡了。
林天突然有點奇怪。
雖然知道了甘大爺當時是冒着敗光頭銜的風險參加的比賽。
但是,在那個年代,四十多歲的高齡參加比賽似乎好像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而現在,林天和甘言雨參加的比賽,遇到的都是年輕人,年紀最大的,也不會超過35歲。
而中堅力量,基本都是25-30這個區間。
也就是16年的功夫,差距已經這麼大了嗎?
林天單純有些好奇。
“咚咚咚——”
就在這個時候,
病房門被敲響。
等房門被打開的時候,走進來的,不是護士醫生,而是一個穿着馬甲的老人。
林天和甘言雨一下子愣住了,朝着老人看去。
而老人在看到有兩個小年輕在房間裡之後,臉上也是露出了微微有些驚訝的神色,不過,很快恢復了正常。
隨後,老人走上前。
他不是空手來的,老人捧着一束花。
他徑直越過了林天和甘言雨,旁若無人般來到了甘大爺的病牀前。
將鮮花放在了枕頭旁邊。
看着甘華,老人的表情百感交集,眼神久久不願意挪開。
“老先生,您是”
“你是甘言雨吧?”
老人轉過頭,對着甘言雨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嗯”
“我是你爺爺的朋友,姓房,你應該沒見過我。”
房大爺說着,再度看向了甘大爺,
語氣也變得輕了下來,
“畢竟,老甘經營咖啡店之後,我們就很少往來了”
“您也是大提琴手嗎?”林天突然問道。
房大爺看向了林天,
“你怎麼知道?”
“手。”
林天挑了挑眉毛,暗示了一下房大爺的手掌。
那雙充滿了歲月痕跡的手掌上,有着厚厚的老繭,但是看起來也有一定年頭了。
最少也是十餘年的歲月能夠留下來的。
這痕跡,林天眼熟,在甘大爺的手上,他就見過,在甘言雨的手上,有時也會生出一些。
林天感覺這大爺應該是演奏樂器的,但不敢確定是大提琴,於是便出口試探了一下,結果還真是。
“你是林天吧,我知道你。”
房大爺笑眯眯道,
“哈哈哈,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拉過大提琴了。”
不知爲何,這大爺說話,有一種能夠讓人聽得下去的魔力,語氣至始至終都是不急不躁的。
那林天猜出來了個大概。
應該就是甘大爺以前拉大提琴的朋友,現在來探望大爺,湊巧撞上了林天和甘言雨。
不過,在聽到房大爺這麼說之後,林天還是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
“你也退役了16年?”
“哈哈哈哈。”
房大爺爽朗地笑了,“快三十年咯。”
“三十年??”
聽到這句話,連甘言雨都有點吃驚了。
林天更是沒算到。
甘大爺也是柯爾杯結束之後才退役的,到現在16年雖然已經很長時間了。
但起碼,甘大爺當時的高齡退役,也算是“功德圓滿”。
在音樂界也算是留下過濃墨重彩一筆的老藝術家,直到現在,大提琴界仍然在流傳着他的故事。
你這個三十年的.應該屬於“半途而廢”了吧?
這麼一算的話。
這位大爺跟甘大爺還在一起拉琴的時候,兩個人才二十來歲啊?
“那你這手繭”
“我是做包子的。”
“.”
林天無語了。
拉大提琴是沒錯,不過跟繭子沒什麼關係。
林天屬於是瞎炸一下給炸出來的。
擦!
林天突然感覺。
這老頭是來碰瓷的啊?
你什麼冠軍?
三十年前就退役的職業選手也來跟我們天朝大提琴第一人裝戰友?
就好比烏茲住院了,許多以前的隊友來探望他。
其中一個選手給烏茲又是送花又是噓寒問暖的.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
一打聽名字叫Lucky。
誰???
“難怪你不認識啊。”
林天對甘言雨說道。
三十年前就沒在一起拉琴了,說明在那之後,跟甘大爺也沒什麼來往了。
起碼還要再過十多年,甘言雨纔出生。
也難怪甘言雨沒見過了。
這都已經不在音樂圈裡面了
“.”
這麼想的話。
眼前這個大爺過來的動機,就很可疑了!
林天站起身,甚至想要去檢查一下這個人送來的花。
但甘言雨輕輕用手拉住了他,
兩個人,一齊看向了老人。
“.”
房大爺轉過頭,一下子就看到了兩個懷疑又鄙夷的視線.
老人的臉上一下就汗顏了起來:
“其實,我跟你爺爺關係很好的真的。”
“真的?”
甘言雨一臉純真,不太相信的模樣。
“真的,我跟你爺爺在同一個樂團待過.”
“你等等。”
林天打斷了房大爺,
“你說的該不會是拓跋建輝的樂團吧?”
“哈哈哈哈,原來你知道啊~”
房大爺笑了笑。
這老頭笑起來的時候,給人感覺童氣十足的,竟然還有點可愛。
“.”
聽到這句話,林天總算是放下了戒心。
雖然他不喜歡拓跋老登。
但是不得不承認,能夠進拓跋建輝樂團的,就目前認識的人來看,都不是簡單貨色。
即便不敢保證一定能成功,但至少在20多歲的那個節點,已經遠遠超越了同齡的演奏家。
稍微有點天賦的人,幾乎在之後,都成爲了頗有影響力的音樂家。
這房老頭既然也是拉大提琴的,而且還跟甘大爺是同期,說明琴技也是相當可以的。
“曾經啊,我也很喜歡大提琴的。”
房大爺笑着道。
“那你怎麼去做包子了?”林天問。
“做包子很丟人嗎?我家裡面就是幹這個的好不好!”
房大爺故作生氣地說道,這小老頭瞪了一下他,
“你知不知道,我開的包子鋪一年流水有多少”
“打住打住。”
林天連忙阻止了房大爺,
“我只是想問,爲什麼當時加入樂團,後面又改行了?不是很浪費自己的能力嗎?”
“.”
對於林天來說。
雖然他自己,剛剛接觸音樂,也纔不到一年的時間。
但是,因爲碰到了甘言雨,還有他自己觀念也在悄然發生變化的緣故。
林天早就已經,將自己當做了一個純粹的音樂人。
雖然眼前的這個老人來路不明,言行舉止也很可疑,林天根本不認識他。
但作爲一個演奏家,聽到這樣的履歷,林天還是會忍不住共情。
怎麼就不拉了?
一時間,
沒等房大爺回答。
無數可能性匯入了林天的腦海中。
像甘大爺一樣,因爲某場比賽道心破碎了?
不應該吧,甘大爺那已經是達到了大提琴的巔峰,在國際賽事折戟才這樣的。
因爲家裡人堅決反對?這個可能倒是比較大,無非就又是一個傷仲永的故事案例,泯然衆人了。
無論怎麼想,
一個能夠進入拓跋建輝的樂團,有如此能力的大提琴手,改行去做包子,都讓林天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這也太另類了!
“你剛入行吧?”
就在這個時候,
房大爺開了口,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語氣中沒有嘲諷,而是耐心的詢問,
“嗯。”
“也是,你們倆都還太年輕了,認識的人,見過的事都太少了。”
房大爺說,
“像你們爺爺這樣的,纔是另類。”
“真正能夠走到最後的,纔是少數。”
“.”
聽到這話,兩人都是一怔。
房大爺歪着腦袋,想了一下,接着說道,
“我想想啊,我們同期的6個還是7個大提琴手.到現在還在走職業道路的.應該已經沒有了.你爺爺是退的最晚的,快五十歲了才退役。”
“在我們那個年代,當職業琴手哪有那麼容易賺錢啊?說到底,大家都是爲了夢想在演奏罷了。”
“包括你爺爺,也一樣,憑藉演出的錢和比賽的獎金,也就剛好只夠自己生活而已。”
“大部分人,都會在中途退出的啦.畢竟,都要生活的嘛。”
“怎.怎麼能這樣.”
甘言雨低聲道,
“既然是夢想爲什麼.這樣就放棄了?”
提到“夢想”二字,像是一下子觸碰到了少女內心最脆弱的部位。
甘言雨的表情,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房大爺,但是房大爺提到的“生活”二字,又是實實在在能讓人聽懂的。
房大爺不語,他看着甘言雨。
微微頷首,看向了天花板,
“曾經我以爲自己永遠都不會放棄自己的夢想的啊。”
說罷,房大爺從牀上站起身來,
再次看了一眼甘大爺。
“曾經,我們也把自己的夢想,全部交到了.”
話說到這裡,房大爺突然沉默了。
他轉過頭,對兩個小孩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你們,很高興能看到老甘有這樣優秀的孫女和孫女婿.”
“加油吧,帶着你們爺爺的那份。”
說到這裡,房大爺的目光有些黯然。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又輕聲喃喃道,
“如果能夠在你們這一代結束.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