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巨響，那無名的身體重重的摔倒在鮮紅的白玉臺上。
他的七竅之間流出了鮮血，原本健碩的身軀也好像泄了氣，那一般枯萎下去，就好像血氣被瞬間抽乾那樣，只剩下一層乾癟的皮包裹着骨頭。
那滿頭的白髮也變得枯槁，混身的氣息一落千丈。
然而相比起這副悽慘的模樣，他那垂垂老矣的面龐之上卻流露出一縷從未有過的微笑出來，就好像某種渴求很多年以後的夙願終於得到了滿足那樣。
“我……一直在尋找……一直在尋找更加強大的對手……”
“他們冥想時……我在戰鬥……他們享樂時……我也在戰鬥……他們因爲瓶頸而枯坐無望時……我還是戰鬥……”
“我的這一生……不是在廝殺……就是在廝殺的路上……很多人都視我爲蛇蠍……視我爲怪胎異類……他們以爲我是瘋子……”
“但其實並非如此……因爲我很享受……我不是爲了仇恨或者慾望去戰鬥和廝殺……純粹是因爲只有在戰鬥和廝殺中……我才能夠感受到快樂……”
“所以我一直在尋找……尋找更加強大的對手……我的一生便是如此度過……但忽然之間有一天我發現……沒有比我更厲害的存在……”
“諸天萬道相合之時……我曾期待過……會誕生更加強大的對手……但我錯了……哪怕他們相繼突破到了這個境界……仍然……弱得可憐……”
“我很失望……但就在這無邊的失望當中……我遇到了您……您是多麼的強大……您是多麼的厲害……”
“能夠與您一戰……或許在您的眼裡……那甚至稱不上戰鬥啊……”
“但對於我而言……這已經是我竭盡全力的廝殺和死鬥了……這種竭盡全力的感覺……我已經太久未曾體會過了……”
“我很滿足……所以雖然我就要死了……但我也……很滿足……”
短短的幾句話之間，吳明便已經將他的一生講述完畢。
——沒有什麼苦大仇深，沒有什麼曲折離奇，這就是一個純粹的傢伙，一生都在享受自己所喜歡的事兒。
衆多天人沉默下來。
因爲他們完全能夠看得出來，眼前的這位序列第一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當然不是因爲餘琛，而是因爲他自己試圖突破那不可能的極限並且成功辦到，那麼代價是什麼呢？
代價是他所有的生機和壽元，力量，靈魂……概括起來說的話，就是一切。
他用他所有的一切燃燒起來，極盡昇華，終於突破了那個界限，踏出了那絕對不可能踏出的一步！
而這樣做的後果是他贏得了這一場“戰鬥”，同時也即將死去。
儘管是第一次見面，但這個純粹的序列第一，仍然讓諸多天人感受到……一陣唏噓。
紛紛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而就在這略顯淒涼的氛圍當中，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死？”
餘琛擡起頭來，看着已經枯朽如同腐木的無名，卻是搖頭：“——我已經完成了約定，同你一戰，所以按照約定，你也該來的我的麾下。而既然在我的麾下，你怎麼可以如此隨意地就死去呢？”
話音落下之際。
只看那無名枯朽的身軀好似時光倒流一般，血肉重新變得豐盈，白髮重新煥發光澤，那完全消耗殆盡的生機和壽元，也好像無中生有，一般憑空在他身軀當中充盈起來！
僅僅片刻之間，這位方纔死去的序列第一，便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站起身來，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渾身上下，眼眸中露出一抹不敢置信之色。
“這……”
已經難以用言語來形容這種感覺了。
他明明感受到自己已經死了一次，不只是肉身的死亡，更是連同魂魄一起形神俱滅。
但就在下一瞬間，他又突然活了過來，活蹦亂跳，生機勃勃。
——作爲本人的他尚且是如此，其餘的天人們更是驚駭欲絕！
——死而復生！
雖然在這個充斥着超凡力量的世界裡面，復活這種事情並不算多麼罕見。
但其實大家都知曉，復活的對象不同，難度也絕對不同。
一個凡人，和一個天尊境的大能，想要將死去的他們復活過來，那難度的差距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更別提……天人！
這種已經完全超越了凡人領域的存在，死了就是死了，從來沒有復活的說法。
可如此近乎天方夜譚的事情，卻清清楚楚的發生在了他們的眼前。
如何不驚？
如何不駭？
然後一道道目光才重新看向餘琛。
他們已經知曉這位陛下是如此的強大，但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發現仍然遠遠低估了對方。
——既然那位序列第一的無名，他的生死都能被對方隨意的操控，那自己等人豈不是也是一樣呢？
玩弄生死，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稀鬆平常！
不由讓衆人那本就驚駭的心頭，更加戰慄！
只有同樣身處於天穹之上的辛，卻完全沒有感受不到任何一點震撼——在知曉了餘琛的身份以後，無論對方能夠做到什麼樣的事情，他都不會覺得任何驚訝了。
“所以，無名，我的序列第一。”
餘琛看向仍然有些茫然的白髮男子，開口道：“——按照約定，隨我遠征！”
“無名遵命！”無名跪俯下身，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動之色，當然並不是他因爲加入了誰的麾下而感到欣喜，同樣也不是因爲復活而感到雀躍，而是……又有命可以繼續戰鬥和廝殺了，又可以繼續享受了！
而且連這位大人都需要遠征的敵人，那一定……足夠強大吧？
僅僅是這般想着，他便露出滿足的神色。
引得周遭天人，一陣腹誹。
——果然是戰鬥狂人！
這種傢伙能夠達到序列第一，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陛下，如今已塵埃落定。”
紫霄道人站出來，清了清嗓子，單膝跪地開口道：“——吾等都已歸於您的麾下，可否請您想吾等稍作解釋，您究竟是怎般偉大的存在，您所要遠征的又是何方之敵？”
果然不愧是序列第三，雖然在戰力上可能沒有無名那般強大和恐怖，但隱隱之間卻能作爲眼前近千名天人的領隊，每一次發言都精準的契合了時機。
這一切被餘琛看在眼裡，他卻也是有些讚歎——同時心裡做下決定，平日裡統領這新世界的天人的任務，看樣子可以交給辛和這紫霄道人來做。
至於無名……
這傢伙的確強大，在諸天萬道剛剛相合的時候，便已經達到了相當恐怖的程度，一般天人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甚至在方纔因爲餘琛的壓迫，如今的他已經突破到了能夠同一般的皇族古仙交戰的程度。
——雖然勝負難說，但要知曉他突破天人也不過一年的光陰，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只能說天資確實妖孽而恐怖。
可惜，這傢伙大概是所有的天賦全部點在了戰鬥和修行上面，其他方面……平平無奇。
將他作爲一柄利劍還好，但是想要作爲統領天人們的旗幟，那還是差的遠了。
這般想着，餘琛也不賣關子，將對辛說過的話又對這些天人重新說了一遍。
毫無疑問的，他們的反應和辛差不了太多。
一時之間整個白玉臺上，陷入死寂，針落可聞！
很久很久以後，大夥兒方纔反應過來，慢慢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接受了餘琛就是這個世界本身！
但很顯然，他們還需要時間去消化這種駭然的真相。
而與此同時，先前一些跟隨那黑袍天人的話，起了一點歪心思但最後沒有付諸行動的天人們。
卻是早已經渾身上下冷汗涔涔！
望着那被鮮血染紅的白玉臺，只能說……一念之差，生死相隔啊！
而從此時此刻起，他們心頭最後一點邪念也灰飛煙滅，一絲不存！
“至於敵人……”
餘琛沒管他們的反應，深吸一口氣道：
“坦白來說，我們需要遠征的地方並不是這一方世界，而那些敵人……也並不是純粹的生靈，而是被某個傢伙創造出來的可怕的兵器，他們沒有任何屬於生靈的感情，純粹是用來毀滅的兵器。
在那個世界，他們被稱爲古仙，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他們……滅族！”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一股鐵血和暴虐的意味，毫不掩飾的翻涌而出！
讓諸多天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
“臣等明白！”
紫霄道人環顧周遭，深吸一口氣：“——敢問陛下，何時出發？”
“出發？”餘琛稍微有些好笑的看了他們一眼，“還太早了，如今的你們，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不管是經驗還是戰力，都差得一塌糊塗！”
這一番話下來，卻是引得衆多天人眉頭緊皺。
——他們當然承認餘琛強的沒邊，但在知曉了對方的實質和本源以後，卻在驚駭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畢竟餘琛是這個世界本身，他們無法反抗，那是理所當然的。
但除了餘琛以外，他們並不覺得還有什麼可怕的存在比他們強太多。
“不相信？”
餘琛一揮手，只看了星空當中，無邊無垠的光芒凝聚起來，轉眼便化作一面透明的虛幻古鏡。
然後隨着光輝的涌動，一幅幅畫面在其中閃爍而過！
只看那一頭頭猙獰可怖的怪物，渾身上下氤氳着無窮無盡的不祥氣息，在茫茫的混沌當中沉浮不定，伴隨着他們降臨的，還有無邊無際的邪穢，如淵如獄！
其數量更是……數不勝數！
在他們的衝擊之下，無比龐大的世界瞬間支離破碎，無數強大的生靈紛紛隕落，屍山血海隨處可見，最後甚至連龐大的世界都被徹底打碎！
——正是當初的墜天之戰的畫面，被餘琛重新演化出來！
望着這無比可怕的一幕，除了那無名眼裡閃耀出名爲渴望的光以外，其餘正常天人，都是……臉色凝重！
他們能夠看得出來，那些龐大的怪物，哪怕最弱小的一頭都比如今的他們要強大。
而其中相當的一部分，更是顯露出堪比甚至超越那無名的可怕氣息！
更不要說在那無盡的陰雲之後，好似海潮一般的怪物背後，一抹更加龐大，更加恐怖的巍峨陰影！
——哪怕此時此刻只是觀看那虛幻的繪卷，便讓他們渾身上下的血液彷彿凝固了一般！
恐懼！
驚悚！
這是無比正常的反應。
“這是……我們的敵人？”紫霄道人喃喃開口。
“對，亦或者說，這是我們的敵人。”餘琛平靜開口，說着殘酷的話：“這一次遠征的目的，就是像這些傢伙，徹底滅絕！”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諸多天人們，“——但請放心，我會在遠征之前，將你們訓練到足以和他們抗衡的程度！”
聽了這話，諸多天人們臉色稍微放鬆了一些。
而與此同時，他們也終於明白了過來——先前餘琛許諾的那些好處，絕不是什麼天上的餡餅！
亦或者說，只有真正擁有和消化了那些機緣造化，纔可能在那驚鴻一現的恐怖戰場中存活下來！
“那麼，該兌現承諾了。”
餘琛一拍手，在他的背後，一條龐大的黃金河流瞬間橫亙了整個星空！
而打眼一看，那黃金的大河當中，各種天材地寶，機緣造化，不勝枚舉！
其中那無盡玄奧的氣息，氤氳閃爍的神光，讓諸多天人……心頭髮熱！
“我的孩子們，這新世界的機緣造化，任你們挑選，任你們使用！”
餘琛攤開雙手，黃金的光輝映照在他的身上和臉上，好似凌駕諸天的帝王俯瞰臣民，恢宏的聲音響徹整個星空！
“你們要的大道奧秘，你們要的本源神珍，你們要的無上道法……一切應有盡有！哪怕沒有的，我立刻便可以爲你們創造出來！
而我，對你們只有一個要求！
變強！
變強！
變得更強！
然後隨我遠征異世，隨我誅滅古仙，使我劍鋒所指，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