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之門(八)時代的對話

“你就是未來的我。

“五十年之後,你經歷了無數怪談事件,實力和經驗也以恐怖的速度增長,最終已經接近神裝滿級,可是還是失敗了,沒有能拯救你的時代。”

高深默默注視着,五十年後的自己,究竟經歷了多少宛如地獄般的事件。

看這個老人現在這副樣子,已經被歲月和怪談腐蝕得不成人形了。

哪怕做到這個程度,都無法改變一切麼。

老人臉上露出了釋懷的表情:

“人定終究不能勝天。我經歷過的許多事情,你遲早會再經歷一遍,到時候就會明白這個世界有多麼絕望。

“其實我心裡清楚,就算重來一次,什麼都不會改變。有時候我在想,回到五十年前,讓現在的你知道一些未來的事情,會不會對你太殘酷。”

老人已經蒼老到極點的骷髏面容,開始脫去所剩不多的皮膚,正在進一步老化。

他留在這個時代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了。這個時空,正在拼命排斥他,

“與其讓我直接告訴你未來會發生的事,不如你自己去親身體會一遍。人生酸甜苦辣,不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就算現在告訴了你,你也無法理解。”

高深並沒有詢問,關於未來的更多方向。

雖然他的心中有許多疑問。

怪談論壇,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詭臉事件,最後是怎麼解決的?

血之門背後,到底連接着什麼?

……

能說的事情,未來的高深早就說了;不能說的,他說出口的一瞬間就會被時空法則抹殺,問了也是白問。

哦對了,還有一件小事情。

這件事情,問了之後應該不會讓他被抹殺。

“你覺得我到了什麼程度,纔算是有資格打開血之門?”

“到了該打開的時候,就打開血之門。”

老人給出了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

“該打開的時候,這算是什麼時候?”

如果不能回答,直接告知就行了,做什麼謎語人。

“相信我,到了那個時候,你一定會知道的。現在直接告訴你,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只會害了你。”

老人悠悠伸出幾乎只剩下骨架的手,一點一點,用力撕扯下自己身上蓋着的血污白布:

“對了,這樣東西可以送給你。

“因爲它的特殊性,是唯一一件可以被留在不同的時空的物品。不會被抹殺。”

隨着白布被解下,空氣中的血腥味道和屍臭一下子增加了十倍不止。高深情不自禁向後退了一步,幾乎都無法忍受。

白布被解下來之後,看到老人的身軀,就連高深,都感受到了名爲恐懼的情緒微微波動。

那是一具宛如殭屍一般的身體。

大半個身體,上面的皮膚已經腐爛了,有的皮肉完全壞死,露出後面的森森骨骼。

同時,他的身軀之內,也封印着無數怪談,胸口長着一張孩子怨毒的臉,肩膀後搭着一隻蒼白隱形的左手,一條巨大蜈蚣形狀的生物在他皮膚下游蕩,心臟處貼滿了密密麻麻的黃色符紋,像是在鎮壓着其下什麼東西……

這就是鎮壓了一個時代的身軀。

這就是爲了封印一個時代的怪談,所付出的代價。

他已經徹底燃盡了。爲他的世界,傾盡所有。

這些年,頂着這具非人的身體活下去,他該有多累。

老人將解下的血污白布,用盡最後的力氣,遞向了眼前年輕的自己:

“這件聖物,我們把它叫做耶穌的裹屍布。

“它的能力,是讓使用者在死後復活七次。很不幸,在我的時代,我已經用了5次,還剩下最後2次。”

高深接過了裹屍布,任由它垂落在地上。

遞出白布後的那一刻,老人眼中最後一點光芒消失了。

他堅持高昂到現在的頭顱,低垂了下來,眼中的生命之光正在快速消散。

“請你出去吧。

“我想單獨一個人,靜靜,有尊嚴地死在這裡。

“這所學校,埋葬了我的青春。這些年一直東奔西跑,一刻不得閒暇。臨死前一刻回到了一切的原地,我真的,沒有什麼遺憾了。”

高深手捧着耶穌的裹屍布,身後,血之門連通的原世界還在等待自己。

他轉過頭,看着老人的身影,像是解脫一般躺在座位上。

跨過大門一刻,高深像是想起了什麼:

“嚴格來說,你並不是未來的我,我也不是過去的你。

“我們兩個處於平行世界,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宇宙。

“或許我們都叫做高深,擁有相似的性格,也經歷了許多重複的冒險。但是,終究還是有一點細微的差別,決定了你和我之間的獨立和不同。”

他的目光,落在了老人背後黑色的三尖兩刃槍上,

“就比如,五十年前,你選擇成爲的職業是鎮魂將。

“而這個時空的我,在完全出於自己本心的情況下,選擇的卻是焚符人。

“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小差別,積累起來,令我這個時代的未來悄無聲息間發生改變。”

老人輕聲道:

“小屁孩,你到底想說什麼。”

高深淡淡道:

“你當年沒有做到的事情,我一定會替你做到。

“將這個時代的怪談,一個不剩,全部驅逐出我們人類的世界。

“讓悲劇不再重演,將人間一切魑魅魍魎蕩平。”

老人劇烈咳嗽起來,發出了比哭還難聽的笑聲:

“不過是個區區凡人,不知天高地厚,還真敢說大話。”

他的聲音,像是遺憾,又像是解脫:

“可惜,我已經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人眼中最後一點殘存的光芒,徹底消失殆盡。

在窗戶外餘暉的照耀下,他徹底睡着了。

像是一個孩子,體育課玩累了,在英語課無聊的催眠聲中,躲在教室最後一排,美美打一個盹。

高深沒有打擾他,走出了血之門,還順便關上了門。

回到自己出租房的衛生間,橫跨兩個時代,恍如隔世。

直到現在,他都仍然保持着懷疑,那個坐在教室中的老人,到底真的是從絕望未來穿越回來的自己,還是怪談的化身。

但是,因爲對方的出現,救了自己一命,也是事實。

無論對方口中的未來是否爲真,自己在跨出血門前說的一段話,也是真心。

這件他交給自己的裹屍布,先小心保存着吧。儘量不要隨意使用,免得又中了什麼詛咒。

高深看了一眼牆角,血之門的殘影又回到了那裡。

門後面不再發出輕輕的低語聲,門縫之下不斷流淌出的血液,此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次失敗之後,血之門是徹底蔫了,似乎真的放棄了。

它似乎在等着自己有一天,出於自願,主動打開門踏入其中。

另外,在老人口中,他知道了一件發生在未來,“無關緊要”的小事:

如果不徹底祓除白臉女人,爆發的詛咒可能會直接毀了商海市。

面對周天鼎東瀛之行的邀請,原本高深還在猶豫。但是如果老人所說爲實,那麼自己的選擇就剩下一個了。

在衛生間擦了一把臉,回到牀上。高深回給了周天鼎一份郵件。只有短短一句話:

什麼時候出發?

周天鼎發過來的壓縮文件已經全部解壓,其中的文件,記錄了他目前掌握的關於井田花子這個女人的所有情報,以及一個離奇的故事。。

【編號E-98432,白臉事件】

文件名:花子的一生

井田花子,出生在2006年,東瀛國鳥取縣。

作爲東瀛國最貧窮的郡縣,身爲工人的暴躁父親和懦弱無能的母親,夭折的兩個姐姐,花子的一生,都像是被詛咒了一般。

從小到大,以一張醜陋的面孔而備受欺凌。慘白的肌膚,相當於尋常人三倍的臉架子,因爲在學校受到了“鬼女”的綽號,經常被老師無視,被同學組團欺凌,甚至回到家後,還要被酗酒回來的父親時常毫無理由毒打。

15歲那年,一股探究超能力的熱潮席捲了整個東瀛,井田花子也迎來了改變自己命運的一天。在一個節目組來到全東瀛最貧困的縣探訪時,她主動報名,自稱從小到大擁有超能力,受到了節目組的關注。

在數十架攝像頭的注視下,井田花子展示了她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使用意念折斷勺子,讓水快速結成冰,安撫驚慌失措的小野獸……

這期節目一經播出,在全國斬獲了不少收視率。井田花子在學校也成爲了名人,不再有人嘲笑她的長相,走在路上會遇到晚輩要簽名,課堂上老師叫她小明星。回到家後,因爲能夠帶來節目組支付的費用,父親也難得露出了慈祥的一面,很久沒有毆打她。

但是這溫馨的時光,是短暫的。

隨着該檔節目受到社會上越來越多人士的關注,也有一些魔術師和學者剪輯視頻一幀一幀分析,這個所謂的超能力小女孩,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她在節目上所展示的種種表演,只是利用了最基本的魔術障眼法,又或是物理學的基本實驗,達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儘管井田花子一再堅持,她真的能夠使用超能力,口碑卻每況愈下,越來越人站出來指責她是一個騙子。

節目組不再找她錄製節目,學校裡沒有人會找她要簽名,就連家中,也時常收到匿名信,指責她是一個欺騙了全國觀衆感情的無恥混蛋。

父親再次恢復了以前的模樣,喝得醉醺醺的,一回到家就狠狠打她,邊打邊怒斥她這個小撒謊精。

忍無可忍的井田花子,選擇了最後一條路。她給電視臺打去電話,願意錄製一檔特殊的節目,再次展示超能力。

只不過,這一次,是在所有質疑她的那些專家學者,和魔術師面前。並且無條件接受任何檢查。以全國直播的形式,以此證明自己的超能力是貨真價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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