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高深知道,自己支撐到現在的意義,終於實現了。
這荒山僻嶺,村落有且僅有那麼幾個,自己剛纔找到了人煙之處,第一個用意是想要引出飛天魔屍,第二個用意,也是快速確定自己的位置。
然後通過還在陳家府的“江心月”,向着老人大致描述了村落規模樣式,瞭解了所在方位。
接下來,就是操控江心月去馬廄奪了兩匹最快的馬,帶上了還在婚禮的楊喬治,以最短的時間趕到了飛天魔屍降臨的座標點。
聽到附近人聲,飛天魔屍緩緩轉過頭,最前面的一張臉,看到楊喬治和江心月兩人時候面如喜色:
“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第二個試煉者居然會愚蠢到這個程度,主動跑過來送死。也不必我特意再去找你一次了。
“咦,還帶着一個屍傀過來。真是笑死我了,拿這個如此嬌小的女人做屍傀,小子,你是找不到稍微能用一點的材料了麼。沒想到後世的棺槨行走式微到這個程度,真是令我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高深並沒有理會飛天魔屍的嘲諷。
因爲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看到飛天魔屍——一具渾身燒焦的巨人屍體,八臂四面,還有人手組成的翅膀——楊喬治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到底什麼東西?
“噁心人也要有個限度。醫生,我現實中從未看到過類似這樣的怪物,它到底是怎麼存在於我的夢中的?”
江心月(高深)在一邊解釋道:
“是你平時上班壓力太大了,大腦不自覺將一些可怖的片段,以保護的形式儲存在你的記憶深處。在夢境的時候,這些東西就自然浮現出來了,你看,這手臂代表你背上肩負的八種壓力,房貸、車貸、相親、小時候讀書的排名……四張面孔,代表着你老闆對你畫的餅,你同事在你背後捅的刀子,步步驚心,每一步都不得不防……”
經過她的一番開導,楊喬治臉上表情明顯有些動容,扶了扶金絲眼鏡,重新審視眼前這個不符合常識的異類:
“原來如此,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這麼噁心的異類,確實不應該存在於世上……”
說話之間,飛天魔屍那龐大的身軀,竟然悄無聲息來到了楊喬治面前,揮舞起八條手臂中一條巨大的拳頭,向他的方向砸了下去:
“什麼亂七八糟的,先殺了你這個愚蠢的傢伙再說。”
說話之間,它另一條格外修長的手臂伸出,也沒有閒着,抓起另一邊站立的江心月,直接將她握在手中捏成了一團血醬:
“咦?我以爲你是什麼高手,還會反抗一下,怎麼就這麼死掉了。
“真不盡興。你倒是還手啊女人。”
江心月渾身變成了一團裹着血的肉堆,只剩下一顆頭顱還算是完好。被飛天魔屍像是抹布一般,隨手丟在了一邊。
當鐵拳落在楊喬治頭頂時,他慢慢擡起頭,喃喃道:
“雖然明知道是在做夢,但是這些幻覺,也太逼真了。
“我甚至能聞到這怪物身上的屍臭,還有血腥味。”
隨着楊喬治言出法隨,飛天魔屍引以爲傲的八條巨臂,在一剎那竟然像是被無形的斬擊切斷,同時從它身上背上落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發出驚天巨響。
魔屍四張面孔中的三張變了臉色,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緊接着,楊喬治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好了,這只是一場夢境治療,你也該消失了。”
伴隨着楊喬治每個字的說出,飛天魔屍身上一大塊塊焦肉,憑空消失了一般,露出後面鮮紅跳動的內臟。
等到楊喬治整段話說完,飛天魔屍全身上下,大部分筋肉竟是硬生生被憑空削了下來,只剩下一具巨大的骨架子,還在勉強支撐着它的身體行動。
“你……到底……是誰……”
唐連奇生平百年,近乎未遇敵手,哪怕是陰司的鎮魂將,都要給他幾分薄面。沒想到復活之後的第一戰,自以爲邪功大成,居然被人像是狗一樣羞辱戲弄。
它不甘心,死都不甘心。哪怕是死,都要死個明白。
楊喬治並沒有太把這怪物的話當回事:
“真是奇怪,明明是我的潛意識,還能和我說話。
“要是沒有江醫生的指導,我肯定會把這玩意當做現實。搞不好會出什麼大亂子。
“嗯?高深?那個江心月的助手,你怎麼也在那裡……”
楊喬治甚至都懶得看一眼飛天魔屍,自顧自地,走向了高深的方向。
在他身後,飛天魔屍堪比房舍的巨大頭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四張面孔中的三種,無論蘊含着再大的怨恨、憤怒、疑惑、不解,都只能閉上。最後一張,此刻才如夢初醒,睜開了閉合到現在的雙眼,看到的只是它們的身軀化作了一地煙霧,正在逐漸消失。
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操控只剩下一節骷髏的手臂,抓住楊喬治,還試圖掐死他的腳脖子。
楊喬治扶了扶金絲眼鏡,回頭看了一眼:
“有毛病麼。還有完沒完了。”
隨手擡腳,一腳,踩斷了飛天魔屍最後一口氣。
整座巨大的屍體,化作了一地的黑色棉絮,隨風飄散。
高深原本想要撕下它四張臉皮中的一張,作爲儺面匠的材料;四張不同的面孔,只殘留下殘破的布狀棉絮。能保留多少飛天魔屍生前的力量,就不好說了。只能先暫時收藏起來。
楊喬治並不知道,他剛纔做了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用自己的【常識】領域,活生生壓死了人類清除計劃委員會創始人,飛天魔屍唐連奇。
如果血之門背後的世界,唐連奇提前死在了一千年前……
那會不會導致,這條世界線的“人類計劃清除委員會”,也發生劇烈的歷史變化?
關於這一點,高深不確定。
委員會是深遠影響了整個人類文明的重要組織,牽扯的事件太多了。不像是王志軍,只是單純推遲了死期而已,對世界線的影響很小。
當楊喬治走到高深面前之時,也被高深一頭灰白交雜的頭髮嚇了一跳:
“老弟,你是怎麼回事,怎麼幾個小時不見,變得這般蒼老了?
“這是夢境,對麼。一定是夢境。”
隨着楊喬治的質疑,高深蒼老的面孔,並沒有回復青春。
生老病死,是人間天理。高深確實耗盡了自己的壽命,不是光憑楊喬治的質疑,就可以強行扭轉的。
楊喬治只能質疑不合常理的事情,並不能去扭轉人類的衰老,這些大自然規律。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高深估計,按照血之門的風格,完成了這一扇門的任務,大概率給予自己的獎勵是增加壽命有關。
就像是自己拿到了背棺人的人皮,血之門立刻給予了自己血棺材。
他用近乎七十歲的膝蓋,強行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順便讓血棺材治療已經支離破碎的江心月,擡頭看了一眼夜空。
“先不說這個了,回陳家府去。
“洞房花月的最後一階段,還沒有完成,必須確保任務的完成。”
今夜,無月。
夜空萬里晴朗。
……
……
何一爲的婚禮,最後一步出現了一些小插曲。
在洞房中,他原本貌美如花的新娘陳家二小姐,在揭下蓋布的那一刻,變成了一個相貌普通的十四五歲小女孩。
趕到現場的高深,知道,二小姐的頭顱原本通過寄生術寄生在了朱家人的身軀上。在朱家二哥回來復仇之後,朱家小妹摘掉了陳家二小姐的頭顱,重新從脖頸中長了出來。
陳家老爺,莫名暴斃在書房之中。陳家今晚,莫名死了不少人,頓時亂成了了一團,竟然找不到一個人來確定這一位是不是就是真正的新娘子。
何一爲,也有些懷疑。只不過他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師父屍傀和自己的聯繫被切斷,師父唐連奇這一次,是真的死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遊俠殺死了他,臨死之前,甚至就連傷害轉移這一絕招都沒有來得及使用出來。
他終於不是師父手中任人擺佈的棋子了,掌握了屬於自己的人生和命運。狂喜之下,何一爲今晚稀裡糊塗,竟然也沒有確認這位新娘的身份。
種種陰差陽錯之下,任務最後一階段的洞房花月,就這麼結束了。
兩位試煉者,高深、楊喬治,還有屍傀江心月,就此被傳送回到了小黑屋中。
……
……
回到安全熟悉的小黑屋,高深的心臟,控制不住砰砰砰狂跳起來。
當然不僅僅,是爲了小黑屋的獎勵。
回到現實之後,有更重要的兩件事情等候着他去確定。
第一件,是在黑門世界後、一千年前唐連奇的提前死亡,是否導致了這個世界的歷史線發生了劇烈變化,人類清除計劃委員會是否還存在。
第二項,也是更重要的事件,甚至可以說,決定了全人類文明未來的生死存亡。
進入鐘樓的最後一層,去完成,最後一項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