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榮聖地之外。
天色明亮。
只見東邊天際盡頭，一葉青舟，自遠方而來。
“來了！”
鎮魔司指揮使看向諸位將領，微微擡手。
那諸位將領當即將腰間令牌一拍。
各部嚴防戒備的精銳，已結軍陣，正要射出弩箭，得此軍令，盡都收手。
只見青玉神舟之上，站着兩道人影。
一位是鎮魔司的副指揮使。
一位身着錦衣華服，青年般的面貌，氣度昂揚。
“聖師未至……”
最高指揮使心中微頓，神色如常，往前而去，施禮道：“見過上官大人。”
“不必客氣。”
上官幼麒眉頭一挑，說道：“只問你一件事。”
最高指揮使正色道：“大人請說……”
上官幼麒緩緩說道：“吾有一寶，可破聖地，你可有把握，斬殺枯榮聖主？”
“有！”
“把握多高？”
“十成！”
“耗時多久？”
“不出一刻鐘，可斬其頭顱！”
“具體多久？”
“……”指揮使沉默了下，說道：“頂多十息，不超過二十息！”
“那就二十息！”上官幼麒近前半步，說道：“開戰之後，二十息，斬其頭顱，不可多一息，不可少一息，能做到麼？”
“……”最高指揮使神色肅然，半晌之後，微微點頭，道：“能！”
“若做不到，後果不堪設想，你莫誇海口！”上官幼麒沉聲道。
“願立軍令狀！”這位鎮魔司總堂的最高指揮使，微微躬身，施禮道：“若事不能成，請斬我頭，以正我聖盟風紀！”
“好！”
上官幼麒伸手入懷，將一物送了過去。
這是一枚太上玄陽封魔釘！
內中灌注了舊神的法力！
當初林焰曾經憑着摧神杵，擊破了北山聖地。
但那時候，北山大聖前去攻打太玄神山，未有親自坐鎮聖地之中。
如今在這枯榮聖地當中，其聖主坐鎮其中，一枚摧神杵，哪怕是灌注了舊神法力，也斷然是無法擊破的。
而太上玄陽封魔釘，則大不一樣。
完整的摧神杵，可以結成陣法，品階在太上玄陽封魔釘之上。
但單支摧神杵，不如太上玄陽封魔釘。
“此物……”
最高指揮使目光微凝。
“不是你印象之中的太上玄陽封魔釘。”
上官幼麒淡淡道：“這一枚太上玄陽封魔釘，已有萬載不曾現世了。”
當初聖盟境內，曾有一枚太上玄陽封魔釘，作爲大型淨地的鎮物，遭到血祭，從而甦醒，肆虐八方。
天元聖地的上一代聖主，攜三大福地之主，才聯手鎮壓下來。
隨着上一代天元聖主隕落，此物丟失不見。
再一次現世，便是被一尊至今未有顯露身份的神秘存在，交與其弟子，在妖魔域，刺殺聖師。
那一枚已經耗空了法力的太上玄陽封魔釘，如今還在聖師的手中。
這一枚，則是在初代人皇治世期間，顯露世間的，後來被上蒼封存。
時至今日，再一次重見天日。
而內中舊神法力，至今保留，威勢無窮。
憑此太上玄陽封魔釘，將枯榮聖地打出一個缺口，足矣！
“謝太上長老賜寶！”指揮使大人躬身施禮道。
“不要妄想把老子架上去。”上官幼麒擡了擡頭，說道：“耗盡了其中舊神法力，此物依然還是舊神法物，你得還我！”
“……”
指揮使大人怔了下，旋即點頭說道：“這是自然。”
他雙手握住這太上玄陽封魔釘，看向枯榮聖地。
卻忽然聽得上官幼麒開口說道：“且慢，再等片刻。”
“爲何？”
指揮使大人怔了下，這般說道。
“等我讓你動手，你再動手。”
上官幼麒這般說來，眼神複雜。
——
此時此刻，枯榮聖地境內。
這是一片禁地，方圓有千餘里。
過往枯榮聖地的人族，來往都須得繞過這片禁地。
之所以是禁地，傳說內中沉眠着一尊古老的妖邪，修爲深不可測。
禁地範圍之內，圈養的人族，便多達數萬之衆。
如今這禁地之王，乃是一頭巨象，超越品階已久。
祂並非禁地之中，最強大的妖邪。
但祂的先祖，便是那尊古老的存在。
傳聞這是曾經與第二代人皇，同處一個時代的妖族老祖，以歲月禁法，沉眠至今。
數十年前，枯榮聖主曾憑着枯榮聖訣，短暫地將歲月禁法，轉移到當今這尊巨象妖王的身上，從而在不破壞歲月禁法的局面下，喚醒了聖象老祖。
並且與聖象老祖，簽訂了契約。
那一年，有“天災降臨”，枯榮聖地境內，死傷頗重，失蹤人口亦是高達萬餘。
而實際上，這些人口，都被遷移至這座禁地之內，成爲象族豢養的奴僕牲畜。
每年枯榮聖地，會暗中送來一批人，彌補象族禁地之中被吞食的人族。
因此禁地之中，對於吞食人族一事，少有剋制。
甚至已經將人族血食，當做論功行賞的寶物。
對於象祖而言，這些人族最大的作用，則是香火的來源。
入了禁地之中，便只能以象祖爲世間唯一真神，日夜膜拜，世代如此。
長此以往，便可以維持歲月禁法，減緩流逝。
“本座爲枯榮聖地而來！”
就在此刻，禁地之外，一道身影，自天際盡頭而來，一步邁出，已至近前。
“止步！”
便見一尊大妖，自山林間走出，冷聲道：“這裡不是你人族的地界，若踏足一步，便是你打破了枯榮聖主的約定，本座不介意吃了你！”
來人竟是本該在枯榮聖地之外的上官幼麒。
他錦衣華服，氣度非凡，眼神冷淡。
此刻單手揹負於後，靜靜看着這頭妖物。
而這頭大妖，自顧自說道：“你是爲了昨日，那一批小妖，貿然越界，吃掉那一批過往商隊的事情，找上門來的？”
“雖說此前定了契約，不會輕易越界，吞食人族。”
“但這個月的血食，你們還未送來，也怪不得那些小妖分不到口糧，按捺不住心頭的饞念！”
“說到底來，是你枯榮聖地，沒有及時履行約定。”
“不過，你孤身前來，沒有押送血食，又是何意？”
這頭大妖，眼神冰冷，森冷地看向上官幼麒。“奉命而來，代枯榮聖主，尋聖象老祖，商議大事！”
“嗯？”
這頭大妖沒有迴應。
但在禁地之中，卻浮現出一道更爲森冷地目光，說道：“枯榮聖主，能與我家老祖締結契約，已是他高攀，今日遣一個人來，便要面見我家老祖，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枯榮聖主身化天神了！”
“聖主身陷囹圄，未能脫身，涉及性命，望請行個方便。”
上官幼麒正色道：“聖象老祖與枯榮聖地，早有契約在前，此番落難，恐前事未能兌現，故而送一寶物，交與聖象老祖，已結前塵往事。”
“何物？”
“到了老祖沉眠之地，自然知曉。”
“你將此物，交與本王便是。”
“此物只有聖象老祖，纔有資格承載。”
“老祖還在沉眠當中。”那頭巨象，眼眸幽深，說道：“除非枯榮聖主親至，否則如何能在不破壞歲月禁法的情形下，喚醒老祖……”
“老祖不必甦醒，此物傳過去，自然能夠歸到老祖身側，完成契約。”
“……”
這巨象眼眸幽深，深深盯着他。
上官幼麒見狀，單手揹負於後，悄然掐碎一枚丹丸。
此丹無色無味，在他動念之間，逐漸散開。
“聖象老祖乃是古老存在，即便在沉眠當中，周邊禁法陣勢重迭，便是枯榮聖地之主，都打不破。”
上官幼麒正色道：“聖主尚不能威脅你家老祖，我一個聖地長老造訪，你又忌憚什麼？”
巨象心中忽然鬆了一下。
這倒也是，老祖沉眠之中，就算枯榮聖地之主，也干涉不了。
當初也是憑着傳說之中的枯榮聖訣，轉移歲月禁法，才得以跟老祖對話。
這個出自於枯榮聖地的長老，再是厲害也不可能打穿重重禁法陣勢，損傷歲月禁法，更不用說傷及老祖本身了。
“隨本王來。”
巨象收回了目光。
上官幼麒神色如常，跟隨在後，入了禁地範圍。
而禁地之中，各方妖邪，看着這個顯然修爲不俗，衣着華貴的外來人族，無不露出垂涎之色。
此人氣度不凡，細皮嫩肉，頗具靈性，絕非尋常之輩。
比之於禁地之中豢養的人族牲畜來說，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若食得此人，遠勝尋常人族牲畜萬千之衆！
“……”
感應着萬千妖邪的目光，上官幼麒面色微冷。
“這是本王的地界，收起你的殺機。”
這頭巨象妖王，冷笑了一聲，道：“若不是給你家聖主的顏面，貿然來此地界，本王都想吞了你。”
上官幼麒聞言，攤了攤手，道：“是我失禮了。”
隨着巨象妖王的帶領，來到一座山嶽之前。
這裡有着六座大山。
聖象老祖的沉眠之處，不是最高的那一座，也不是最矮的那一座。
從表面上看，這座山嶽，平平無奇。
但隨着巨象妖王的長鼻子，往前一甩，噴出大量的清水來。
大量清水，彷彿洗淨了這座山。
山嶽浮現出琉璃般的通透之色。
底下打開一座巨大的門戶。
那門戶之中，散發出一縷光芒，籠罩在這巨象妖王以及上官幼麒的身上。
剎那之間，光芒收縮，歸返山嶽之中。
這座琉璃山嶽，再次恢復成一座平凡無奇的青山。
而上官幼麒與巨象妖王，已經來到了大地之下，一座極爲空曠的洞穴之內。
洞穴之內，有着一座祭壇，約莫方圓三十餘里。
一眼看去，顯得極爲巨大。
聖象老祖，就在祭壇之下。
但重重禁法陣勢，足有成百上千層。
“你送來的東西，可以放下了。”
巨象妖王這般開口。
“稍等一會兒，我通知一下白爺。”
上官幼麒伸手入懷，取出一個鏡子。
巨象妖王怔了下，道：“什麼白爺？”
上官幼麒斜了它一眼，說道：“關你屁事？”
巨象妖王爲之大怒，瞳孔之中，滿是猩紅神色。
“剛纔一顆蜃血丹，就把你迷了，現在……送你兩顆！”
上官幼麒掐碎了兩枚丹藥，伸手一揮。
那巨象妖王眼眸恍惚，倒了下去。
旋即便見上官幼麒朝着銅鏡說道：“白爺，我這裡大約三十息，破其守護大陣！以我身上所有的攻伐之寶，趁祂在歲月禁法之中初步甦醒，尚未完全恢復，殺祂……約莫二十息左右！現在動手！”
——
“三十息！”
扮作上官幼麒的小白猿，摸着胸口的銅鏡，看向身邊的指揮使，說道：“聽我號令，準備動手！”
“是！”
鎮魔司總堂的最高指揮使，一手握住太上玄陽封魔釘，一手握住了腰間的寶刀。
這柄寶刀，並非上古神物，而是聖盟煉器堂，歷代以來的最高傑作。
已入神物品階！
尚未誕生靈智！
大約與兵字真言神通，尚未圓滿之前的照夜神刀，可以相比！
——
聖地之內，一片沉寂。
“他們真要動手？”
枯榮聖主面色驟變。
他從一開始，便顯得極爲平靜的面容上，終於有了凝重之色。
按道理說，聖盟高層，勢必衡量利弊。
他活着纔是最安穩的選擇。
他若死了，枯榮聖地化作絕地！
更重要的是，此刻聖盟方面應該已經明白了，他這一死，枯榮聖地境內將會出現一尊踏破極盡天的大敵！
他眼神冰冷到了極致，沉聲道：“不應該是這樣的！”
從他與天門勾結以來。
他就想到過，會有一日，被聖盟察覺端倪。
他將枯榮聖地之中，各府各城的掌權者，都換成了那些對於自己忠心耿耿的信徒。
他暗中與各方妖邪勾結，行所謂獻祭之事，締結契約。
這種種諸事，便是爲了進一步加重自己活着的分量！
可到了這一步，聖盟居然還是沒有選擇妥協，而是選擇開戰？
“是我算錯了哪一步？”
枯榮聖主眼神微凝，低聲道：“是人族聖師的到來，讓聖盟高層的心思……更加凝聚了？”
轟！！！
就在他這般想着的時候。
太上玄陽封魔釘，便已經擊穿了聖地！
鎮魔司總堂的指揮使，親自殺入了聖地之中。
而在他身後，一個身着錦衣華服的青年，正撓着腦袋，行爲舉止像個猿猴，咕噥着道：“二十息……同時殺死枯榮聖訣的‘雙方’，就能破解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