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一道青色流光，劃破天穹。
而流光之上，只見一頭背生雙翅的白猿，蹲在一邊。
林焰與上官幼麒，相對而坐。
此刻上官幼麒有着明顯的激動，在心頭不知梳理了多少遍的知識。
旋即就見他咳了一聲，說道：“所謂打破九重天，其中的意思是，是世間有着九重天。”
“……”
林焰默然不語，照夜神刀悄然出鞘半寸。
小白猿惱怒道：“你這不是廢話嗎？”
上官幼麒咳了聲，訕訕說道：“當年教我修行的人，就是這麼說的。”
“說重點！”
林焰語氣平常，這般說道。
“好的。”
上官幼麒正色道：“傳說在上古時代，甚至更爲久遠之前，煉神境若能獲得所謂的‘天符’，就能在天符的接引之中，越過諸天，獲封神位。”
“若機緣不足者，則須一步一步，自行踏破桎梏。”
“這所謂天符，目前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說，有無上存在，以天符作爲號召，挑選人間奇才，以作栽培，聽命於左右。”
“另一種則是說，在上古時代，天符只是一種稱呼，祂本身無形無質，是一種在冥冥之中，得以頓悟大道的機緣。”
“悟得此番機緣，一朝踏破九重天，立地成仙。”
“只不過，詭夜降臨以來，再也沒有過有關於‘天符’的記載，應該是上古時代之後，再無人得獲此等滔天機緣。”
“不過，天符是否存在，如今也是個謎團，興許就只是個傳言，未必屬實。”
“扯遠了……”
上官幼麒一拍腦袋，又道：“修行到了人間武聖的層次，以內景神域化入自身，不分彼此，而成無漏之體！”
“內景神域，仿自仙神道場！”
“能夠將內景神域完善，就已經擁有了根基。”
“但根基畢竟仿自於仙神，那不是自己的道路！”
“以仙神的層面來看，造景之輩，亦是凡夫俗子。”
“只有歸於自身，纔算是真正得以超凡入聖。”
“就算妖物，祖血入聖，纔算是有別於先祖，走出了自己的血脈之路。”
“至於世間諸般邪祟，到了這一步，稱爲聖靈，已經擁有了擺脫邪祟的跡象。”
隨着上官幼麒的聲音。
林焰與小白猿，都露出了極爲凝重的神情，靜靜聽着這尊人間武聖的指點。
“入聖之後，於冥冥之中，能夠感悟到九重天境。”
“根據上古傳說，一爲中天，二爲羨天，三爲從天，四爲更天，五爲睟天，六爲廓天，七爲鹹天，八爲沈天，九爲成天。”
“世間有說法，九重天境，位於我等頭頂的蒼穹之上。”
“上古時代，強行打破九重天，便可霞舉飛昇。”
“但是以我的感知，九重天境，不在頂上蒼穹，而在我等肉身元神之內。”
上官幼麒正色說道：“打破九重天，即是打破自身枷鎖，超凡脫俗，位比仙神！”
“枷鎖？”
林焰微微閉目，問道：“枷鎖在何處？”
上官幼麒搖頭說道：“無處不在。”
林焰睜開眼睛，沉聲說道：“所以只能修成人間武聖，才能察覺得到？”
“基本上是這樣。”
上官幼麒說道：“成就武聖之後，冥冥之中，可悟九重天。”
他停頓了下，說道：“人間武聖之中，並沒有準確的境界劃分，準確地說……成就人間武聖，單憑修爲，就已經是世間絕頂，並沒有高低之分。”
“但同一境界之中，雖無高低之分，卻有強弱之別。”
“因此這九重天，在二皇時代開始，就被默認爲武聖的強弱劃分。”
說到這裡，上官幼麒的目光，落在了林焰的身上，正色道：“擁有打破九重天的本事，便是至強武聖，絕頂之姿。”
“原來如此。”
林焰微微點頭，露出思索之色。
然而就在此刻，卻聽得上官幼麒說道：“我這裡倒是有件寶貝，乃是上古時代的護身寶物，名爲九陽鍾……”
“以我的修爲，目前運使九陽鍾，大概可以施展九重護罩。”
“我可以憑着這九重護罩，模仿出九重天境的強度。”
他看着林焰，笑着問道：“聖師想要試一試麼？”
“……”
小白猿震驚地看着他，說道：“你究竟有多少上古舊神法寶？”
上官幼麒輕笑了聲，卻未有應答，只是笑吟吟看着林焰。
林焰沉默了下，才道：“那就試一試。”
聲音落下，小白猿便已經將青玉神舟降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上官幼麒退了百丈，伸手揮出一物。
便見此物，迎空漲大，化作一個巨鍾。
巨鍾之上，古老神文流轉，浮現出一個又一個虛幻的鐘影，一重迭着一重。
林焰握住了照夜神刀，目光微凝。
瞬息之間，他一刀劈了過去。
幽冥血煞驚雷刀！
他沒有動用神通，也沒有動用香火。
單憑自身修爲，憑着對於這一門刀法的造詣，以及照夜神刀本身的鋒芒，斬了過去。
驚雷乍響！血色驟現！
刀光驟然而去，彷彿斬破虛空！
便見上官幼麒身外第一重護罩，在刀光之下，迸發裂紋。
“達到了造景層次的巔峰層次。”
上官幼麒微微點頭，說道：“尚未達到人間武聖的戰力，這不是你真正的本領。”
林焰目光微凝。
下一刻，他氣機節節攀升。
香火之力替代元神法力！
他尚未圓滿的元神，綻放出了堪比巔峰元神的力量。
隨後他眸光，變得極爲堅毅。
鬥字真言神通！
兵字真言神通！
幽冥血煞驚雷刀！
與此同時，手中的照夜神刀，主動施展出幽冥血煞驚雷刀，與林焰的刀法造詣相合迭加。
刀光再現，雷霆再起！
這一刻，便見上官幼麒身外，第一重護罩，頃刻破碎。
就連第二重護罩，都維持不住，被刀光摧毀！
刀光餘勢未消，斬在了第三重護罩之上！
轟！！！
第三重護罩，當即遍佈裂紋！
“再強一絲，便能打破第三重天了。”
上官幼麒語氣略有凝重，這般說道。
下一刻，就見林焰足下生蓮，眨眼之間，已到了第三重護罩之間。
他身上浮現金光，化作一個足有十餘丈高的魁梧壯漢，筋肉虯結，舉手投足間，隱約有龍吟虎嘯。
一龍二虎之力！
五嶽擒龍之術！
聚掌握拳，轟破第三重護罩！
隨後他維持着金身神通，握住了照夜神刀，斬落下去！
第四重護罩，爆發光芒！
這一刀，幾乎捅穿了第四重護罩！
隨後便見林焰往後退去，收刀入鞘。
下一刻，第四重護罩之上，光芒浮現，再度癒合。
“能夠打破第三重天，但打破第四重天，相對勉強，可也差不了太多。”
上官幼麒感慨道：“此等本領，放在人間武聖之中，也非尋常之輩，實在難以想象……你竟然還未修成人間武聖。”
“……”
林焰神色如常，心頭思索了下。
面對人族的強者，他自己大約在第四重天的門檻之前。
但若是面對妖邪之類，再加上鎮魔神通，他的攻伐之力，能夠打破四重天的天妖以及聖靈正面硬拼。
算上食氣神通，時刻恢復自身法力，再有香火作爲底蘊。
未必打不死四重天的天妖及聖靈。
他沉吟着，預估了一番。
妖魔域的太陰雷使，幾乎超出造景層次的範疇，現在看來，是憑着雷霆神通，能打破第一重天。
太玄守軍的天魁大旗主，多半也就在這個層次。
至於天爐聖主，若論丹道造詣，可謂獨步天下，但正面迎戰的能耐，未必能打破三重天。
當然，若是天爐聖主提早埋伏，將對手困入天地烘爐之中，則情況大有不同。
他這樣想着，又估算了一番，那位鎮南王城的上一代老王爺，應該是打破三重天的層次。
蕩魔真人的香火金身，則不大好估算出來。
至於北山大聖，目前林焰猜測不出祂的戰力，但至少如今的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勝過祂全盛時期。
若不是當初潛入聖地，提早攻打北山聖地，導致北山大聖身受重創，他甚至未必能夠成功脫身，更不用說後來憑着摧神杵，借牛焰坑殺北山大聖！
“當代鎮南王，造景巔峰修爲，憑着擔山趕日的內景神域，攜五萬大軍加身。”
“再有三大舊神法物之力，攻防兼備，應該不弱於打破三重天的人間武聖。”
“但五萬大軍不是極限，歷代鎮南王麾下掌握數以百萬計的精銳……若全數結成軍陣，於內景神域之中，爲他助力，本事之高，難以預測。”
林焰暗道：“難怪他未足人間武聖的層次，便能鎮守聖盟的南部邊界，與整個妖魔域分庭抗禮！”
他這樣想着，看向眼前的上官幼麒，平靜說道：“你能打破幾重天境？”
“……”
上官幼麒嘆了一聲，說道：“全盛之時，也是打破了九重天境的，如今道傷未愈，本事弱了不少……”
他攤手說道：“目前只能憑着這諸般寶物護身了。”
林焰微微閉目，思索了片刻，旋即問道：“上古之時，打破九重天境，便可霞舉飛昇？”
“傳說之中，是這樣的。”
上官幼麒點了點頭，這般說道。
“那你當初打破九重天境之後，是何景象？”
林焰出聲問道。
“立身青冥之上，可以俯瞰衆生。”
上官幼麒嘆息說道：“但頭頂之上，有一層壁障，將我壓在人間，無法擡頭。”
林焰目光微凝，道：“壁障？”
上官幼麒說道：“在第一代人皇……”
他說到這裡，不知爲何，遲疑了下，神色複雜，嘆道：“那個時代，被稱爲仙凡壁障！”
“仙凡壁障？”
林焰微微沉吟。
上官幼麒再度說道：“但在第二代人皇的時代裡，則稱爲極盡天。”
“第二代人皇認爲，九爲極數，打破九重天，就站在了人間的最高處。”
“站在了人間的最高處，代表着修行的道路，已經到了盡頭。”
“只有打破這個盡頭，纔有新的起點。”
“所以他將這仙神壁障，稱爲極盡天，再到後來，便被冠以十重天的說法。”
上官幼麒這樣說來，語氣極爲複雜。
林焰沉默片刻，問道：“上古時代之後，可有人打破極盡天？”
“有！”上官幼麒神色肅然，鄭重點頭。
“結果是飛昇了，還是在這人間，成就仙神之位？”林焰沉聲問道。
“死了。”上官幼麒搖頭說道。
“死了？”林焰眉頭緊皺。
“打破極盡天，也就打破了武聖的無漏之體。”上官幼麒緩緩說道：“所以，修行的盡頭，是一條絕路！古往今來，驚才絕豔之輩，踏破這最後一步，往往不足六十年，就要灰飛煙滅……”
“……”林焰默然片刻，說道：“原因呢？”
“不知道。”
上官幼麒搖頭說道：“只是歷代以來，人族先輩有所猜測，認爲這一步踏出，就是要成就仙神的！”
“但在詭夜降臨之後，仙神尚且沉寂，後世之人，無法登臨仙神之路。”
“就好比前方高峰，原本有接天的神橋。”
“但橋已經斷了。”
“我們從山巔之上，再往前走，便只能跌落無盡深淵。”
“所以，打破極盡天的存在，都難逃一死。”
他這樣說來，嘆息了一聲。
林焰目光微凝。
小白猿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而上官幼麒眼神異樣，旋即又道：“在第一代人皇之前，但凡打破極盡天的存在，都會在一個甲子之內，身死道消。”
“他們往往是收斂自身，如同一個凡夫俗子，沒有半點強大痕跡，封住了生機的流逝，壓住了法力的運轉。”
“但此等人物，若是一朝出手，足以橫壓當世，徹底鎮壓一個時代的強者！”
思索了下，又聽得上官幼麒繼續說道：“他們就好比是一堆篝火。”
“平常時候，也只保留了火種，避免火焰的熄滅。”
“每當火種即將熄滅，就添一根柴禾，接續着燃燒，在這一根柴禾燃盡之前，再添下一根柴禾。”
“以這樣的方式，來延續着火焰的長存……但最多保留火焰六十年。”
“如果遭遇到劫數，他們會將所有的柴禾，都投入了火焰當中，待到那時候，他們燃起熊熊火焰，熱浪席捲，撲面而來，熾烈萬分，彷彿烈日。”
“但也就只有那一瞬之間，綻放出來的耀眼光芒，讓黑夜都爲之明亮。”
上官幼麒嘆息道：“待得過後，便只有灰燼殘留……而其本身，徹底灰飛煙滅。”
他看向林焰，神色肅然，說道：“古往今來，只有三個人，在打破極盡天之後，得以保全自身，而且還走出了更遠的距離，能與上古舊神爭鋒。”
“兩代人皇？”
林焰頓時明悟，沉吟着道：“第三人呢？”
上官幼麒神色愈發複雜，嘆了一聲，搖頭說道：“他最後的結果，我並沒有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