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
自六月份開始。
周陽這兩個字,彷彿一下子就在娛樂圈橫空出世了一般。
儘管……
從《孫悟空大戰鬥超人2》開始到《獸性之王》,主流媒體幾乎全部都是負面報導……
批判、諷刺、世風日下、釘在恥辱柱上……
各種各樣的辭藻罵聲,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甚至,前段時間,周陽很多坑蒙拐騙、讓人冒充媒體採訪的事情不止一次被主流媒體給扒個底朝天出來。
包括,但不限於跑到《超人2》首映現場,在洗手液上貼上《孫悟空大戰超人2》或《迢人2》各種標籤這種無恥的事情……
一度被無數人口誅筆伐……
或許是受到這麼多負面評價的影響後,冼星對周陽的第一感覺是帶着惡感的。
若非是前段時間接到了周陽的電話,電話裡的言辭很懇切,希望自己能夠幫忙調教一下一個叫沈虎的流浪歌手,並且報酬格外豐厚,而他恰好缺點錢的話。
他不可能受邀過來。
然後,與那個叫沈虎的流浪歌手見面以後,他的印象極差!
唱功爛、基礎爛、嗓音太大衆、不但沒有任何靈氣,而且人比較蠢笨,完全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調教這樣的歌手,完全就是浪費時間!
這樣的歌手,就應該趁早轉行。
但……
當看到《蝸牛》這首主打歌MV的那一刻……
冼星漸漸沉默了!
………………………
凌晨的風,透過窗戶,吹進了屋子裡。
電腦裡,播放着《蝸牛》的MV。
作爲一個曾經推出了很多成功MV,並在四大天王時期,仍舊有所作爲的詞曲、專輯製作的冼星如果要評價MV的品質的話,《蝸牛》這首歌的MV品質一般般。
它並不像《十月》的MV做得那麼精緻、整體MV的構圖風格也有些潦草,甚至拍攝時候的攝影機都在晃動,沒有很好地固定機位。
顏色構圖更是沒有任何講究,彷彿就是拍到哪,就算到哪……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個新手,像一個用一個廉價攝影機,拍攝出來的臨時鏡頭拼裝,相當地不專業。
但……
不知道爲什麼,就是這種不專業感,卻不經意間,令冼星感受到了一種像看紀錄片一樣的真實感。
淡淡的鋼琴聲旋律,瀰漫在整個鏡頭裡。
鏡頭裡,他看到了十字路口的周陽,挎着那個皮夾,穿行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尋找着一個又一個投資人……
他露着討好的笑容,真摯地對着每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點頭哈腰,激動地介紹着他褶皺皮夾裡,那個劇本故事……
然而,一次一次地失敗,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令他的笑容漸漸僵硬,甚至帶着些許的苦澀感,但最終,又咬了咬牙,站了起來。
繼續聯繫着電話……
【該不該擱下重重的殼,尋找到底哪裡有藍天】
【隨着輕輕的風輕輕的飄,歷經的傷都不感覺疼】
伴隨着鋼琴旋律,以及那幽幽的,低沉的唱腔,令整個MV的整個基調,都顯得有那麼一點點昏暗感。
唱功依舊普普通通、唱腔依舊普通……
但!
鏡頭裡,那年輕人一步步往前走,一次次被拒絕,卻一次次露着笑容……
儘管沒有說一句話,但
期望、絕望、痛苦、堅毅、激動、振奮……
短短的十幾秒的鏡頭中,無數的矛盾的情緒,竟然在一個年輕人的身上,竟能被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
甚至,冼星竟然震驚得感受到了一種情緒的共鳴感,在不知不覺中,心中那一絲最柔弱的神經,竟然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這種情緒上面的共鳴感,再配合着歌詞,竟一下子就彌補了唱功上的不足,甚至,反而擴大並強化了歌手的情緒!
低配的歌手、低配的MV,卻擁有一個高配的主角?
然後,這個高配的主角,以夢想爲主體,昇華了廉價的粗糙感,並直擊內心深處!
冼星微微一震!
緊接着,MV裡,鏡頭依舊圍繞着周陽的背影,穿過了人來人往的街道,在光影交錯中,在昏暗的傍晚中行走……
來到了一座座天橋……
看到一個個聲嘶力竭,整個唱歌的流浪歌手。
他看到周陽,在一個無人問津的流浪歌手面前停下。
喧囂的人羣,與空蕩蕩吉他盒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角落裡的燈光很昏暗,畫面很朦朧,孤寂與破敗,一度和街邊的繁華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我叫沈虎……”
沙啞的聲音帶着乾澀,那個叫沈虎的流浪歌手擡起頭,看着周陽。
短暫的眼神相會以後,他看到周陽點點頭……
緊接着,逐漸攀升的鋼琴曲,旋律一步步往上升,鏡頭給了周陽一個特寫,深邃的眼神之中充滿着共情與鼓勵,他掏了掏口袋,卻沒有掏出一分錢,最終而又尷尬窘迫地低下了頭,緊接着,轉過身離開了天橋,一步步地走向了遠方,最深邃的地方……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陽光靜靜看着它的臉】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重重的殼裹着輕輕的仰望】
歌聲搭配着旋律,漸漸響起,光陰交錯的黑暗之中,周陽依舊一步步地往前走着,只是在無人看到的角落裡,他看到了周陽狠狠地給了自己一拳,嘴角鮮血淋漓,甚至一度撕碎了劇本,劇本上,隱約寫着《人》……
鋼琴曲在攀升、但鏡頭畫面卻在壓抑……
有瘋狂、有痛苦、有自我懷疑、有患得患失,也有猙獰……
冼星竟然從周陽的身影中,感受到了一種種刺痛感。
夢想和現實,竟形成了一個個鮮血淋漓的畫面,希望一次次破滅,一次次又重生。
絕望地堅持,絕望地一步步往前走……
冼星感覺自己全身的感官與視角,已經完全融入了鏡頭所給與的畫面裡了。 接下來的鏡頭……
在旋律聲中,在漸漸高亢的歌詞中……
失敗者的周陽,遇到了一個又一個失敗者……
有被劇組趕出來的演員,有垂頭喪氣窮困潦倒的導演,也有一個個被劇組趕出來的工作人員……
“如果我有錢了,我想買一輛【秦州G1】,馳騁在城市裡……”
“如果我有錢了,我要穿上一身【歐陸西服】,站在陽光下,站在大城市的街道上……”
“如果我有錢了……”
“……”
旋律中,一個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黑暗與光明的構圖交匯中,一個個短暫的身影,出現在鏡頭裡。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點乘着葉片往前飛】
【任風吹乾流過的淚和汗,總有一天我有屬於我的天】
一個個失意的人!
一個個充滿着期望的聲音。
一個個跟在周陽背後,懷揣着夢想的身影。
一次次的拒絕,一次次地被打擊,絕望似乎已經變成了主旋律……
他們走過了【阿良快餐店】,看到了面容憔悴的許學良。
走過了破敗不堪的【飛鶴影院】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默默地站在影院下面,看着招牌發呆。
走過了【四菱汽車維修廠】,看到了一個鬍鬚拉渣,卻很迷茫的中年人,擰動着扳手,迷茫地過着一天又一天……
……
起初是周陽一個人,孤獨地默默行走着。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在了周陽的後面……
在“夢想”的主旨下,每一個人都爲電影提供了力所能及的一部分。
MV裡的旋律越發的高亢……
沈虎只有感情的聲音亦是越發的嘹亮……
彷彿刺破了黑暗,刺向了遠方……
MV鏡頭中,光影不斷交錯。
一個個或激動、或者拼命、或模糊的身影,在光暗交錯中,變成了一道道虛影。
一次次的崩潰,一次次地重振旗鼓……
背景音裡隱約夾雜着笑聲、哭聲、憤怒聲、爭執聲……
這些聲音越來越吵鬧,也越來越喧囂,最終鏡頭陷入了無盡的,令人恐慌的黑暗之中。
……
冼星默默地看着黑暗持續了片刻,最終又慢慢地散起了一陣陣光明。
最終,定格在了《孫悟空大戰超人2》上映的若隱若現的昏暗……
然後……
跳出了一行字。
【我們,正在路上】
【致敬每一個在路上的“我們”】
……
冼星看完了MV以後,目光看向了窗外。
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涌上了心頭。
突然想起了互聯網的那些傳聞,想到了那部大爛片《孫悟空大戰超人2》電影……
有些恍惚、又有些恍然……
緊接着……
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房間有些安靜,靜得令人發慌。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自己第一次來到臺島,不斷地給每一家公司投稿時候的場景。
也許……
這幫人並不像一些媒體描述的那麼的面目可憎,令人厭惡?
……………………
11月8日。
凌晨三點鐘。
劉軍看完了MV。
看完以後,他眼圈發紅……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孫悟空大戰超人2》了!
那一天,這部電影,他被無良的商家,用“攢勁”的噱頭給騙得心態爆炸!
直到此刻,那些場景都歷歷在目。
但!
令人感動的並不是這些……
而是……
【電影之家】裡面的一篇名叫【他到底經歷了多少苦難,才觸碰到了成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