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了?”他有點着了慌,安月在哭,即使在黑暗裡,但她目光裡的絕望和水光,那樣分明,他怎能感受不到。
安月不答,只是搖頭,眼淚卻越落越多,越流越厲害。冷維銘翻身下來,將她側過身來拉近,盯着她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細細看了看,實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好了,今晚我們不做了,我最討厭女人哭了,你趕緊別哭了!”他佯裝生氣,心裡卻滿是無奈。明明是她主動,結果到頭來,臨陣反悔不說,還弄得這樣悽慘慼慼的。
平素,若是他裝成這樣,一定會嚇得身邊那些女人立時噤聲,但這一刻,在安月面前卻成了紙老虎,安月眼淚越流越多,卻只是咬着脣,倔強得不肯發出半點聲音,只有鼻子微微抽動和喉頭哽住的聲音。這一刻,縱使冷維銘曾不費吹灰之力指揮過千軍萬馬,遊刃有餘縱橫捭闔馳騁政商黑三界,卻也拿眼前的安月沒了辦法。
冷維銘煩躁地坐起身,一側的安月已經哭得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模樣,比她任何時候都顯得楚楚可憐。於是,他只能重新躺下,一把將她從枕頭下方提上來,扣在枕頭上放好,臉貼上去,鼻子對着鼻子,緊緊地看着她,好半天后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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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寶貝不哭了,再哭明天就成大熊貓了!”
這一生,冷維銘只怕都未有過如此溫柔被動的一面,那寵溺的語氣,連他自己後來回憶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素來沉冷,女人於它,甚至不如衣服,從不曾真正這般放下姿態去對待一個女人。但那夜的那一刻,他卻沒有想太多,也沒有想什麼值得不值得,他只知道,安月哭得讓他很難受,難受到心疼。他必須讓她停下來。
安月微微一愣,卻在下一秒哭得越發厲害起來。她永遠記得,因爲那句話從此深深印刻進了她的心裡,還有冷維銘那句自然出口的寶貝,還有他那刻臉上的萬般寵溺,都是這一生再也揮之不去的魔障。而冷維銘並不知道,安月的哭泣,正是因爲心裡荒涼到淒冷的絕望,而他那句話,卻讓那絕望愈發深重。這讓安月怎能不哭?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
冷維銘擡手撫了撫額頭,“安安啊,要怎樣你纔不哭了,你說吧,只要我做得到!”冷維銘徹底妥協。
安月怔了怔,好半晌才停了哭,啞聲問,“真的?”
“不信你可以試試!”還是典型的冷氏做派。
“那,我明天想回家看看我媽媽,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去了!”安月抓住時機,提出要求。現在,她在這裡唯一缺少就是自由。其實,她也沒多大在意,但是家裡還有一個沈蘇和,她不能放任不管。上次,冷維銘放她回了一次家,讓她去和家裡說好,以後就住在嶺南別苑了,不回去住了。安月回家後,見到精神仍有些恍惚的沈蘇和時,心裡一陣酸楚。她消失這麼久,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無奈地不能守在她身邊。但她沒有說實話,只是說自己重新找了份工作,在郊區,包吃住的,以後回家的機會就少了,但是會定期付錢回來。當時,沈蘇和只是呆了一呆,然後嘆口氣,似乎已經沒太大所謂了,只要安月還在,她還好好活着,她似乎就滿足了。經歷過生死之後,往往對其他都會看淡許多,甚至對人生的要求,也已降到只要還活着。
那之後,安月便一次也沒有回去過了。有時發愣的時候,除了想些漫無邊際的問題,更多的還是擔心母親和方小蓉。但在冷維銘面前,她不再提方小蓉,在她心裡,那是他們之間的禁忌。而這個禁忌,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冷維銘,也因心中的驕傲與固執,所過了最佳時機。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本沒有那麼多阻礙,卻因爲各自心中的曲折與害怕,而不敢向前,不敢向對方坦誠心扉。如果不是那樣,以後會否有所不同?
冷維銘沉默了半晌,不開口。
“不行嗎?”安月的聲音裡,透着祈求。
冷維銘嘆口氣,這一陣,他派人跟着她的緣由,就是不想她在突然消失,限制她的行蹤,也是這個原因。這是這兩個月來,他一直擔心的問題,也是在慢慢深入到內心憂愁的事情。他開始患得患失,總在猜測着安月怔怔的神情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會不會又突然離開,而這次離開之後,他沒有了信心,肯定她會再回來。但安月此刻的請求,他卻硬不起心腸來拒絕。
“可以!”他答得有些不清不願,安月卻是心中一喜,臉上淚痕未乾,笑就已綻開。
“但是,”冷維銘看着她的臉,蹦出這兩個字,
安月的臉瞬間又垮塌下去。
“但是什麼?”安月蹙眉,問。
冷維銘撫了撫額頭,“我跟你一起去!”
安月又是怔住,她以爲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回了一句,“什麼?”
冷維銘放下手來,眼中有糾結,他怎麼會變得這樣優柔了呢?這個要求聽上去,實在有些幼稚,怎麼會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呢。於是,他反悔了,權當自己沒說過。
“沒事,你早去早回,不許亂走,我會多派幾個人跟你一起去的。”
安月眉頭一動,方纔那句話,她其實聽清楚了,只是不大相信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現在他收回,不願意再說,她當然也知道他是什麼心思,定是連他自己都不大相信那是能從他口中 出來的話了。她知道,他怕她會再次逃跑,因爲,這個時候的他,還不懂得他的心。而他這難得一見的糾結神態,實在讓她覺得有趣。
冷維銘被她那神態弄得更加尷尬,趕緊轉移話題。
“好,我都答應你了,那你總得告訴我,你爲什麼突然就哭了?”
安月臉上的笑意驟然收去,這個問題,其實問到關鍵了。可她卻不能說出口,她怕自己輸得太慘,一敗塗地,輸得連最後緊抓着得那點自尊都沒有。
“我……”她掙扎着,內心一片冷雲,冷維銘盯着他,蹙眉,那雙沉暗的眼睛那麼魅惑。
“我……我大姨媽快來了……”安月憋出了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蹩腳的理由,出口之後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的大姨媽確實應該要來了,上個月可能因爲變故太多,又受了驚,一直沒到,現在已經安逸地過了兩個月,這個月時間又到了,應該就要來了。
冷維銘先是一愣,爾後似乎明白意思了。女人那種事情的前幾天,會莫名煩躁不安,情緒不穩定,他雖然不太關注這方面,但最基本的還是懂的。他把安月拉近一點,抱在懷裡,像籠着一彎月亮睡着。
“我見你這兩個月都沒來,也就不記得這事了。好了,睡吧!”冷維銘說着,伸手關掉了牀頭燈,回身再攏住她。
黑暗裡,安月睜着眼睛,聽窗外已經漸漸消逝的雨聲,鼻端是那股若有似無的凜冽氣息。她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