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維銘站在黑暗裡,低頭看着牀上倔強的女人,明明冷得發抖了,卻咬着牙不吭一聲。他手裡抓着他那件黑色的風衣,差點就要把她撈起來,一把揉進他的風衣裡去。手緊了緊,還是忍住。
不要忘了今天來的目的,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於是,他低下頭,鬆開自己的拳頭,一把掀開安月身上的棉被。安月心裡氣憤,卻堅決不和他說話,也不理會他的無禮舉動,只是自己再擡手將棉被裹好。和他理論,只會讓自己更加生氣,他就是這種人,自私霸道,不可一世,什麼都是他對,他永遠不會犯錯。當他是空氣是最好的選擇。
這邊,安月不想和他鬧,冷維銘可不這樣想。安月重新把棉被拉好,牢牢拉着,還沒拉穩,又被扯得脫了手,往一頭甩去,來來回回兩三次,安月覺得身體更冷了,被窩全部冷卻下來。心裡氣得發抖。
“冷維銘,你這個混蛋!”她猛地坐起來,在黑暗裡盯視着他,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黑暗裡,冷維銘勾脣笑,滿不在乎,“你現在才發現麼?”他已經非常習慣在黑暗裡視物,安月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如數被他收入眼底。
安月咬脣,不但混蛋,現在還成了無賴了,她從前怎麼就沒發現這點呢?
“你到底要幹什麼?”安月低吼着問。
冷維銘將風衣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放,然後一屁股坐了上去。
“如果你願意在黑暗裡說話,我也不介意。”他終於放過她的脖子。
安月趕緊一把從牀的另一頭搶過被子,把自己包起來。儘管很不想看到他那張臉,但她還是伸手開了燈。
“什麼事,你說吧!”安月說着,重新躺倒在被窩裡,背對着他。
冷維銘一陣失神,這樣的安月,他曾經見過很多次,懶散,不愛動,不愛搭理他,有事沒事就歪倒在牀上躺一會兒,躺着躺着便睡着了。
“沒事的話,請你出去,我要休息了!”見他不說話,安月直接下逐客令。
冷維銘醒過神來,強行將自己拉回正題。
”當然有事,但需要請你坐起來說,躺着只怕不好說。“
安
月不動,冷維銘便冷冷地坐在她身後,盯着她的背脊看。安月被看得全身發怵,實在沒法忍受,只好坐起來,恨恨地瞪着他,不明白他的突然駕到,又是爲了要怎樣來折磨她。
這次她猜對了,冷維銘這次來,就是要折磨她的,也折磨他自己。
冷維銘認真地看她一眼,然後彎身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用紙包着,但安月一看到,眼睛便睜大了,儘管看不出模樣,但從那輪廓看來,應該不會看錯。
“怎麼,還記得麼?”冷維銘勾着脣笑着,瑩瑩的燈光下,眼中綻放出殘忍嗜血的光來,安月腦子裡靈光一閃,那種眼光,她曾經見過,在那次的薔薇花刑時,他看到血時,就是這種興奮的目光。他,到底要幹什麼?安月的背脊滿是涼意。難道嫌折磨得她還不夠,這會兒,要來……
“你……你要幹什麼?”安月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她實在不明白,現在想殺人的,該是她吧?她現在是真正的什麼都沒有了,連女人天生賦予的權利也被眼前這惡魔剝奪了。他現在帶着一把刀找上她,那把她曾經想要用它殺了他,又被他反握在手裡隔斷她脖子的刀。
“害怕麼?”冷維銘笑着問着,聲音輕輕的,說着便將硬紙打開,亮白的刀身一剎那彷彿照亮了整個病房。
安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忽而便笑了。
“你現在改變主意了?是來取我的命了嗎?或者是那天后悔沒有一刀殺了我,就不會有後來的麻煩了?”安月揣測着,唯有這種可能性最能說得通。以冷維銘的個性,就是死,他也不會放過她。而那天,她差點就死了,而那種死法,是會丟了他的臉的。
於是,他今天決定來親自取走她的性命了麼?
冷維銘側頭看看她,沒有說話。手裡握着刀柄,好半晌。
“安安,你恨我,是嗎?”他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的落雪。
安月一面感覺恐懼而詭異,一面又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個問題有些突然,卻也一下子就點燃了她心裡仇恨的火焰。
“對,沒錯,我恨你,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安月惡狠狠地回答,連眼睛都是紅的,彷彿一條被惹怒的獅子。
“是嗎?”冷維銘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然後又喃喃道,“果真如此,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冷維銘!”安月緊張地抓着被子,生生抓出好多條褶痕,“你到底要幹什麼?如果是想來拿我的命就儘管來好了,我等你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你那一天就該把我殺了,也好過你親手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
安月沒想到自己真的說了出來,那是一塊不能戳的心病,一戳便疼得透不過氣來。她不知道,疼得人不止是她,對於這句話,冷維銘的痛苦不會比她少分毫。
冷維銘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一下。
“不,安安,你錯了!”他轉頭看她,“你不是說你恨不得殺了我麼?今天是你生日,對嗎?”他笑得更加詭異。
安月不答,心狠狠揪着,連大氣都不敢喘。
“今天,我讓你來殺我,就當是生日禮物,怎麼樣?”他笑着提議,彷彿在說,今天的捉迷藏,由我來捉你,怎麼樣?
安月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冷維銘果真是個變 態,她心裡咒罵,身體冷得開始顫抖。
“你發了什麼瘋,這裡是醫院,你要瘋去找你那些個情人去!你要是好心,就放了我,不要再來找我,我也不想再見到你,這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安月衝着他喊道,已經顧不得夜深人靜,會擾人清夢。
冷維銘詭異地笑着點了點頭,“恩,我知道,你早想離開我了。放心,我也會成全你的。不過在那之前,我要把放在你那裡的恨拿回來,不能讓你帶走。你只有殺了我,才能解恨。”
安月不知道他這是什麼邏輯,簡直要被他逼瘋了,真想張口大叫。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冷維銘已經迅速坐到牀邊,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安月掙扎,卻怎樣能夠敵得過他鐵鉗一般的大手。她急得眼睛都紅了,大片大片的恐懼升到頭頂。她從來都知道冷維銘的思維從來都不是正常人所能瞭解的,但在後來,她以爲他至少還有正常人的一面,神經質的行爲只是偶爾出現,而那不過也只是他爲了報復別人而設置的機關手段。
卻想不到,今天,她才覺得是真正見到了他真正陰暗心理的另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