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耳光,給一甜棗。
刑天鯉倒是懶得做這種事情,但是旒旌三個會啊。
看到這鳥人這般模樣,旒旌掏出了一壺香醇的老酒,放在這鳥人面前輕輕的晃了晃:“喏,認得麼?酒……若是老實交代,給你喝兩口,卻也是無妨的。”
鳥人的眼珠子都直了,他直勾勾的盯着這一壺老酒,不斷的吞着口水,喉結上下劇烈的蠕動着,胸膛內都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響。
天知道他被囚禁在這裡多少年了。
不見天日,沒有吃喝,沒有人陪。
“那羣該死一萬次小雜種啊……”這鳥人突然開口詛咒:“我詛咒他們,詛咒他們闔族死絕……啊……”
這廝幾乎要瘋魔了。
刑天鯉就笑了,他笑道:“來,老實交代,有你的好處。貧道也就,不會打你打得這麼重了……呃,會溫柔一點的。”
“嗯,你很恨上面的那些,翼人?”刑天鯉很不解的看着這廝。
“我叫,羅羅奇。”鳥人不斷的吞着吐沫,眼珠就沒離開過旒旌手上的酒壺:“嗯,你從上面來,你若是和那些小雜種打過交道的話,應該知道所謂的‘開天聖祖’罷?就是我了。”
刑天鯉笑道:“你見過他們?他們來見過你?但是,他們居然沒有把你放走?”
羅羅奇猛地閉上了眼睛。
他仰天一聲憤懣異常的大吼:“我遲早,會親自屠了他們所有……”
羅羅奇搖晃着被刑天鯉暴力抽打,有點腦震盪,思維有點不清晰的腦袋,開始嘰裡咕嚕的述說起來。
他先說了當年萬佛雷音寺的事情。
沒錯,爲了對付萬佛雷音寺的老和尚們,那些翼人經過深思熟慮,終於由那所謂的三大聖子帶隊,耗費了極大的力氣,終於找到了囚禁羅羅奇的這一處天坑囚牢。
他們冒着極大的風險,在漫天狂舞的風刀中,一點點的下降上億裡,來到了這處石窟。
那時候,羅羅奇的所有力量都被數十條石質鎖鏈徹底禁錮,他完全無法外放任何力量,面對天地生成的可怕刑罰,他只能用自己的肉身去強行抵擋。
每天,他都不知道會被風刀切割多少萬刀,不知道會有多少斤肉,多少片羽毛,被風刀生生的從他身上切割下來。
僥倖的是,他有族中至尊賜下的保命的至寶,這讓他擁有了近乎無窮無盡的生命力。無論損失了多少血肉和羽毛,他只要一個深呼吸,就能憑空再長出來。
旒旌的眼珠子變得鋥亮:“可惜了,如果你是一隻老母雞,豈不是,砍掉你的雞腿雞翅膀,你就能無限的長出來?哎,哎……”
刑天鯉反手,手指在旒旌的嘴脣上輕輕劃過,做了一個‘給老子閉嘴’的手勢。
羅羅奇的麪皮一抽,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斜着眼看着旒旌——這女人,好狠毒的心,居然就聯想到了要壓榨他的血肉去賣錢……這也,太精打細算了。
反正,所謂的三大聖子,找到羅羅奇的時候,他幾乎要崩潰了。
他的身軀,還能承受無窮無盡的酷刑,但是他的神智,已經快要徹底碎成渣了。
無比漫長的歲月。
身體上的酷刑,每一刀,都好像劈砍在他的神魂上。
而長期的寂寞,無邊的黑暗和死寂包圍着他,那種極致的,綿綿不絕、永無止境的絕望。羅羅奇能夠堅持這麼多年,他已經很了不起了。
如果不是他心中還有萬一的希冀,希望自己族中的至尊,能夠發現自己的絕境,能夠從日理萬機的無限忙碌中,輕輕的伸出一根最小的羽毛,將他拯救出去的話,他已經崩潰了。
三大聖子來了。
他們找到了羅羅奇。
他們用大量的,偷偷蒐集的九州苗裔的精血,喚醒了羅羅奇。
他們向羅羅奇闡述瞭如今翼人一族的局勢,他們告訴羅羅奇,他們莫名的就不喜歡萬佛雷音寺的和尚們,他們不希望像是保姆一樣照顧那些孱弱的九州移民,他們想要幹掉所有的和尚,他們想要翻身做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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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偷偷品嚐了九州苗裔的血肉和神魂,他們發現,九州苗裔的血肉和神魂中,蘊藏了極其豐美的‘道’……這種道,恢弘而博大,古老而悠遠,對他們的修爲,對他們的進化,有着極大的好處!
修爲,自然就是邪魔外道功法上的修持。
進化,就是他們翼人一族自身的血脈進化——比如說,從一對兒翅膀,成長爲兩對翅膀。
翼人一族,他們的血脈中,存在着可怕的基因枷鎖,低階血脈的存在,永遠無法上窺另一個維度的風光。比如說,一對兒翅膀的翼人,他們最多,也就能修煉到半聖境界,想要達到半聖中期、後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有突破兩對羽翼,他們纔有成聖的可能。
三對羽翼的翼人麼,他們妥妥的,哪怕是混吃等死,只要活得足夠久,他們也是能夠成聖的——哪怕不修煉,活得夠久的三對羽翼的翼人,他們是能成聖的。
羅羅奇吞噬了三大聖子送來的九州苗裔精血,他們偷偷摸摸的,耗費了將近十年時間,秘密的幹掉了十萬九州移民,抽取了他們的精血和神魂,僞裝成了自然死亡。
羅羅奇嚐到了甜頭,感受到了好處。
而這三大聖子,的確是羅羅奇正經的直系血脈——於是,羅羅奇不惜耗費本命精血,強忍着四周石鏈禁制的反噬,調動全部力量,凝聚了一份‘翠羽鴆’!
於是,後面的事情就是這樣了。
羅羅奇,是一隻‘蜉蝣’,哪怕是最弱小的蜉蝣,他的實力,也超過了尋常的聖人許多。他犧牲本命精血,讓法力修爲幾乎掉了一個大階而凝出的本命毒,不要說是萬佛雷音寺兩個大羅境的老和尚,就算是真正的聖人,都有可能直接被毒殺!
於是,萬佛雷音寺滅了。
於是,這一方天地,改天換地了……
而羅羅奇,可憐的羅羅奇,他被那三個聖子放棄了——三大聖子,拿到‘翠羽鴆’後的第一時間,就拍拍屁股揚長而去,不要說釋放羅羅奇,他們甚至連嘗試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啊,他們不願意有人騎在他們頭上,他們只想做至高無上的王,他們想要獨佔這個世界所有的利益。”羅羅奇幽幽說道:“不愧是我的直系血裔,不愧是我族的血脈,真是不錯。”
刑天鯉看傻子一樣看着羅羅奇。
這廝說到那三個對他棄之不理的所謂聖子的時候,居然還一副‘後繼有人’的嘴臉?
這廝,是失心瘋了罷?
羅羅奇笑道:“當然,不能怪他們不管我……其實,我也有私心。他們給我的那些精血,讓我回復了很大一截元氣,我本來可以製造更多的本命翠羽鴆給他們,他們可以贏得更輕鬆,甚至不需要他們親自去戰鬥,他們就能贏。”
“但是呢,我凝鍊的翠羽鴆,我扣下了九成。”羅羅奇笑着,他有點歇斯底里的狂笑着,他蠕動了一下身體,露出了腋下一條貫穿了他上半身的石鏈。
青灰色的石鏈,原本拳頭粗細,一節節鏈條上,一條條清晰的天道紋印上,被某種可怕的力量腐蝕出了一條條殘缺的凹凸。
一縷縷墨綠色的氣機附着在凹凸的缺口上,石鏈中,不斷有大道之光涌動,想要修復缺口。
而這墨綠色的氣機腐蝕得石鏈‘嗤嗤’直冒黑煙,頑固的阻止着石鏈的自我修復。
“看,我的本命翠羽鴆威力如何?”羅羅奇有點癲狂的向刑天鯉笑着:“這個世界拼死反抗,在我偷襲擊殺了祂自家孕化的開天聖人之後,不惜傾盡世界本源,將我囚禁起來的天地枷鎖,嘿嘿,被我的本命翠羽鴆,弄成了這樣。”
刑天鯉緩緩點頭。
難怪剛纔下來的時候,沿途都有綠色的毒霧阻路,到了後面,毒霧甚至都凝成了液態實質,感情是天地枷鎖出了紕漏,這廝不斷噴吐毒氣,最終化爲劇毒的屏障,抵擋住了天空不斷來襲的罡風風刀!
“你殺了這個世界的開天聖人?”刑天鯉眉頭一挑。
羅羅奇很老實。
或許是被刑天鯉暴揍了一頓,他有點歇斯底里的自暴自棄了,又或者,他乾脆就變成了一個精神病,有點莫名的自我毀滅的衝動了。
他極其‘老實’的點頭道:“是啊,我族最擅長的,就是做這種事情。”
他‘咯咯咯’的笑着,講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羅羅奇,在他族中,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稚子’。
按照諸天通行的標準,他只是一隻最孱弱的‘蜉蝣’,而他們族中的至尊,卻是一頭極其可怕的,在獸羣中都能橫行霸道的掠食獸!
他們這個族羣,就自稱‘羽鴆’,族羣中,有金、銀、翠、白、黑五色族羣。
五色族羣中,都有至高的帝族血脈,而羅羅奇,就是翠羽一脈中的帝族血裔。
但是呢,羅羅奇在翠羽一脈的地位不是很高,因爲他身上,有混血——他的父親倒是純正的翠羽帝族,而他的母親,卻是一名混血,是從金羽一族嫁過來,專責聯姻的美人。
他母親不僅僅是混血,更是混了金羽、銀羽兩大帝族血脈,是以,羅羅奇身上,就有三族混血。在極其講究血脈出身的羽鴆一族,混血的族裔,享受的待遇,一般要向下降一級。
即,羅羅奇雖然是帝族血脈,但是他享受的待遇,卻是王族。
所以他年紀輕輕的,憑藉着資源的堆砌,剛剛成爲一隻最孱弱的蜉蝣,就被族中高層點名,參加本族的‘天命之旅’。
‘天命之旅’,說起來很深深,實則就是在混沌虛空中飄蕩,走到哪裡算哪裡,若是遇到了某個有足夠潛力的世界,就偷偷摸摸的潛入這個世界,用至尊煉製的秘寶,在這個世界的‘天地基因’中,植入羽鴆一族的遺傳密碼。
這是一種極其噁心的行爲。
正常的世界,本來不可能誕生羽鴆一族……但是羽鴆一族偷偷植入自家遺傳密碼後,就好像某隻惡劣的鳥兒,在其他鳥兒的鳥巢中,偷偷摸摸的生下了一堆自家的蛋!
別的族羣的鳥兒,辛辛苦苦的幫這隻惡劣的鳥兒付出了雛鳥,惡劣的鳥兒的雛鳥,也極其惡劣——他們會趁着別的族羣的鳥兒不在巢穴的時候,將其他族羣的雛鳥全部推出去,從高空摔死。
羅羅奇的‘天命之旅’,就是承擔了這樣的任務。
他在虛空中浪蕩了好多年,這個世界,是他找到的第一個剛剛準備開闢的世界——這種欲要萌發,卻還沒萌發的世界,正是羽鴆一族最佳的下手對象。
初出茅廬的羅羅奇歡天喜地的撲了上來,大大咧咧的闖入了這個世界的元胎胎膜。
在那直徑不到百萬裡的元胎中,他遇到了這個世界真正要孕化的開天聖人——一頭生有四條胳膊,體長萬里的巨大靈猿。
羅羅奇取出了本族至尊煉製的秘寶,取了一滴自己的精血,悄悄融入了這個世界元胎。然後,他用一件注入了自己本命翠羽鴆劇毒的長針,狠狠刺進了那頭甚至眼睛都還沒睜開的先天聖人的眉心。
在羽鴆一族的經驗中,絕大部分的先天聖人,肉身不穩,聖魂虛浮,被這種蘊藏了自家本命劇毒的毒針刺入眉心,妥妥的是暴斃當場的。
就算沒有當場死亡,起碼也要被削弱九成九的力量,任憑他們這些小蜉蝣肆意的宰割——當然,宰割後,就要大快朵頤,當場吞噬一空。
一尊還沒開闢天地的先天生靈,其血肉聖魂,絕對是大補,搞不好就能讓這些羽鴆一族的小蜉蝣,直接提升一個大階層的修爲!
意外發生了。
“天知道,這個世界孕育的先天生靈,那四條胳膊的死猴子,他……他……他……他除了銅頭鐵臂、鋼筋鐵骨,肉身強悍至極之外,他居然還有一道隱藏的天賦神通——萬毒不侵!”
羅羅奇絕望的昂起了頭,眼角有兩行淡青色的淚水緩緩垂落。
“那死猴子,他萬毒不侵啊,這就害苦了我了。”羅羅奇哭道:“我的毒針刺進他的眉心,萬里高下的開天聖人,肉身如此龐大,我的那一根毒針,對他的傷害,連一個屁都不如。”
刑天鯉憐憫的看着這廝。
他已經大致明白了羽鴆一族的騷操作,他只能憐憫的看着這廝——倒黴催的,生平第一次做這種噁心事情,居然就碰到了天賦上的天敵剋星!
“這個世界的本源,也沒有我在外面看起來那麼弱小……起碼,在頭死猴子被驚醒後,配合天道的壓制,我根本不是對手,我完全不是對手!”
羅羅奇哭喊道:“我差點被打碎了,世上怎麼能有身子骨那麼結實的怪物?我怎麼生平第一次做‘天命’之事,就遇到了這樣的怪物?”
哭喊了一陣子,羅羅奇垂淚道:“僥倖,我身上有臨行時,我母親贈給我的,一根保命的羽符……說起來,或許本家,也只有這個女人,對我還有點真感情……那根羽符,是至尊身上脫落的一根細羽,由母親族中的一條‘幼獸’煉製而成。”
“就這麼一根,我捨不得用。如果不是我快被打死了,我根本捨不得用。”
羅羅奇咬着牙,惡狠狠的說道:“我掏出了羽符,發動了它……按理,這個世界,連同那頭該死的猴子,都應該瞬間毀滅,他們所有的本源,都會被抽空,被提煉乾淨,化爲一道本命羽鴆之力,融入我的身體,極大的提升我的修爲。”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羅羅奇撕扯着嗓子,瘋狂的叫罵起來:“我的親姐妹,我的親兄弟,他們臨別之時,設宴請我暢飲……我醉了,那枚羽符,居然被他們掉包了!”
羅羅奇氣得渾身都在哆嗦,他被刑天鯉一拳幾乎粉碎的脊椎骨‘咔咔咔’的不斷亂響,刑天鯉都害怕他要是再哆嗦幾下,他就真的會變成兩截了。
羅羅奇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眼淚水狂飆:“那羣該死的牲口,他們偷偷換了我的羽符……母親賜給我的,唯一的一件保命的羽符……哈,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淘換來的破爛貨,那一擊,只是重創了那頭該死的猴子,重創了這一方世界的天道……”
“我趁機,將那猴子幾乎殺死,畢竟,我雖然弱,我也是一隻合格的蜉蝣啊!對付一個還沒真正誕生的先天聖人,我還是能勉強做到的。”
“可是,那猴子寧可自爆啊,自爆啊,一頭有着無限可能的先天聖人,居然自爆!”
羅羅奇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極其難聽的髒話:“他居然,自爆。”
“後來,就是你們看到的了。”
“這一方天地的天道,趁着我被重創,不惜同歸於盡,消耗本源,將我囚禁在了這鬼地方。哈,祂也只能囚禁我,給我吃點小苦頭,祂卻怎麼都無法殺死我!”
“不僅如此,祂損耗了那麼多的本源,將我囚禁在了這鬼地方。祂損失太大了,導致這個世界的元胎,最終開闢的時候,嘿嘿,沒有了開天聖人,自家的本源損耗如斯,這個世界,是不是特別的——微小?”
刑天鯉呼出了一口氣。
難怪,刑天鯉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覺得詫異。這個世界,既然能孕育出一個妖孽的翼人一族,還能孕育出一個以翼人爲食,整日裡獵殺翼人取樂的先天靈猿……擁有如此強大的孕化能力,這個世界的本源,品質應該極高纔對。
可是,這個世界,居然只有正中一個萬億裡直徑的大陸,四周只有數千個太陽,數十萬顆行星點綴……這,很不對勁。
感情,是被這羅羅奇給禍害了一輪。
“後面的事情,還用我多說麼?”羅羅奇很認真的看着刑天鯉:“事情,就是這樣了。世界開闢,先天靈猿應運而出,可是這個世界,被我以秘寶植入了我的一縷精血,所以,這個世界,也被逼無奈,將我的血裔,同樣孕化了出來。”
“嘿,這個世界的羽鴆一族,都是我的子孫啊!”
羅羅奇笑得眼淚水狂飆:“我族的神通,是不是很厲害?我都還沒成親呢,我居然有了這麼多的子孫後代!”
刑天鯉一耳光抽在了羅羅奇的臉上,通天御靈幡幽光一閃,七十二尊最強大的大夜叉,翻滾着從幡內衝出。他們身軀壓縮到了一尺高下,張開大嘴,朝着羅羅奇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