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盛會
“孃親,這事不能咱們自己決定,主要還是看莊公子那邊。”沈緒珺提醒道。
“的確是如此。”沈夫人微微頷首,收起方纔打趣的親和,臉上現出一抹雍容的正色。
她作爲沈家夫人,政治敏感度自然是有的,同樣看得清楚,在藥王幫破滅後,將來慕家就是自家對手了,而莊瑾不建立家族、勢力,地位超然,雙方也都要拉攏。
的確,莊瑾是沈家的太上供奉,可那位慕知府也同樣嫁了女兒,傳聞中那位慕家女子鍾靈毓秀、極爲聰明,若是自家嫁過去一個平庸的,被比下去還是小事,若是爲莊瑾不喜,乃至破壞了雙方良好關係,那就是大事了,要對沈家謝罪的。
‘最好還是一個那莊瑾喜歡,又心思通透,能夠拿捏分寸的。’沈夫人從自家三個女兒臉上一一看過,心中暗道。
這時,有丫鬟進來通報:“夫人、小姐,那位莊夫人來了。”
所謂‘莊夫人’,自然就是陳芸了,如今她在沈夫人面前,也能擔得起一句‘夫人’之稱了。
“哦?我正爲此事發愁呢,她來得倒是正好!”沈夫人臉上流露出一抹笑意,迎了出去。
沈緒筠、沈緒珺、沈緒菡,三位小姐看着孃親親自出迎,這破天荒的罕見之舉,更感受到了莊瑾這位先天武者的分量,堅定了心中一爭的念頭。
……
陳芸過來,正是挑選將來自己的‘妹妹’。
——莊瑾作爲已婚男子,自然不好與三位未婚小姐接觸,不然壞了名聲,其他兩位小姐將來不好嫁人,而陳芸過來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莊瑾原話是:‘芸娘看哪個投契,就選哪個。’
嗯,莊瑾這一手騷操作:讓正妻去給自己選平妻,也是沒誰了。
陳芸聽聞都是哭笑不得,當時,兩人的對話是這樣的。
“夫君就不怕我故意挑選個醜陋的麼?”
“即使醜陋,只要芸娘合意投契,那也是好的。”
莊瑾笑道:“這次的事情,本質是聯姻,象徵大於實際,至不濟,就當家裡多一雙筷子。芸娘你與我從微末而起,感情非是她們可比,我說句真心話,與其選合我心意的,我更願選一個合你心意的。”
“夫君對我的愛護,妾身是知道的,這次妾身一定爲夫君挑選一個都是滿意,又美麗、有韻味的女子回來呢!”
這最後一句,乃是當初納妾之事的梗,夫妻兩人聽着,回憶起曾經,都是莞爾。
……
因爲這段對話,陳芸對這事更爲積極,過來一番試探,打開話茬,有意引導,三位小姐不說相互背刺,其間也多有機鋒,讓她探究到許多內情,看出三女底細。
‘三小姐沈緒筠,是個大家閨秀的性子,只是似與四公子那邊牽涉過重,夫君對四公子,卻是不大喜歡;七小姐沈緒菡,太過活潑跳脫,容易衝動;相較之下,五小姐沈緒珺才貌雙全,拿捏分寸恰當,也多有暗示,婚後會以夫君爲主。’她心中暗道。
這日返回,陳芸將自己的判斷與莊瑾說了,次日,莊瑾就與沈先鴻商定,定下了人選:五小姐沈緒珺。
……
慕府。
後院一片紫竹林中,光影婆娑,泉水叮咚,陽光偏斜,從百葉窗中滾落,打落在一隻打盹的橘貓身上。
竹屋之中,這隻橘貓旁邊,有着兩女相對而坐。
若是陳芸在這裡,必然能認出,其中一人正是她幼時一起刺繡,在燈下約定‘疾病相扶’誓言的餘青君。
之前說過,餘青君先天失聰,卻有着西子、林黛玉般的柔弱、婉約,是個極美的女子,此刻對面的一個女子,卻半分不比餘青君稍差了。
只見這女子一身素色衣裳,看到會讓人下意識想到陽光下散發淡淡寒氣的冰魄,清澈純淨,如琉璃一般似乎能倒映出人影,折射出人心,這正是慕家的七小姐慕清。
而餘青君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爲:當初莊瑾通脈境界後,就進入慕清的視線,再後來,莊瑾夫妻去往下面縣城,慕清就請來餘青君教授刺繡,這個性情淡泊的女子就漸漸成了她閨中好友。
今日差不多到了時間,餘青君螓首微點,離開去了。
不多時,慕遠圖過來,本來在外人面前豪邁粗獷的他,此刻卻是露出罕見的溫柔:“清兒,親事日期已經定下,是八月十五……”
他說了自家女兒與莊瑾的親事,心中多有不捨,自家小子不少,這卻是唯一的女兒。
“女兒知道了,我也明白父親想說的,莊公子同樣是需要府城穩定,咱家與沈家制衡,這一點雙方是利益一致的。不過這點心照不宣,不能訴諸於口,莊公子心中是有數的……與莊公子那般人打交道,不能太過看重利益,最好以真心相對……女兒嫁過去,從此,就要爲夫家考慮了。”
慕清看過莊瑾的信息,明白莊瑾這人,性情中有着淡漠冷酷的一面,這是對外人,對身邊親近之人,若是本分真心,也不會虧待。
她也明白自己嫁過去後,最忌諱的一點,就是與陳芸對着幹,不然定然會被莊瑾厭棄,而反之,與陳芸交好、表露善意,有益無害,更能獲得莊瑾好感。
於是,說服了餘青君陪嫁一同過去,這就是對莊瑾、陳芸示好了。
“女大不由人啊!”
慕遠圖聽着這話,感懷之餘,也是欣慰,自家這個女兒是極聰明的,九歲之時,棋藝就勝過京中游歷下來的國手,讓其驚歎不已……到了及笄之年,琴棋書畫種種,更是無一不精,皆有着極高造詣。
只可惜世間萬物平衡,或許是慧極而傷,慕清先天體弱,又是寒屬性體質,不能練武,也難孕子嗣,故而才遷延至今。
“終究是委屈你了。”
“父親不必說這話,我的身子……”
慕清螓首微搖:“莊公子修煉黑煞功,到了如今境界,本身就子嗣艱難,我嫁給對方,也不會有異樣目光如何,莊公子對自己人也是不錯,更何況枕邊人,倒也算良配。”
如今她對莊瑾,還遠不至於說喜歡如何,只是形勢至此,一個合適的選擇。
不過哪個少女不懷春,心中也有對未來的一些期待:‘從種種信息,以及與青君的間接接觸瞭解,這莊公子倒是個良人,在底線之外,也多無拘束,嫁去之後,想來不說跟着走出多遠,一府之下各縣看看,應該是可以的。’ ……
也就在沈、慕兩家定下婚事、開始籌備的時候,藥王幫之事,也終於在府城徹底傳開。
煊赫無比、和沈家打擂臺七八年的藥王幫,僅僅一日,幫主石庸身死,城西本部遭到血洗,高層幾乎被一網打盡,破滅已成定局,如此石破天驚的消息,自然引發驚濤駭浪。
府城到了一定高度的人,都是知道,這府城要變天了,紛紛活動起來,迎接變局。
藥王幫破滅,官府入駐城西,開始清洗,拔出蘿蔔帶出泥,這其中鬥爭極爲殘酷——底層邏輯卻是:不幹掉一些人,如何騰出位置?
明面上官府摘取了果實,佔據城西,實則這次沈家也獲益匪淺,不說青元壺更新迭代,從下品變爲殘破中品,就說勢力範圍,從以前的城東、城南,現在也多了城北,直接膨脹一圈。
尤其是經過消耗、換血,如今沈家宛若沉痾盡去的古樹,煥發出勃勃生機。
當然,因爲與藥王幫的消耗,哪怕有着武生招募,如今沈家的武者數量,也降到了一兩百年的最低點,有些捉襟見肘。
不過如今戰事停止,這也意味着人少肉多。對如今沈家的武者來說,沈家獲勝,府城洗牌,分配果實,風雲未定,簡直是遍地黃金,大把機會。
也就如莊瑾所料,藥王幫一破滅,下面縣城縣鎮撫使就沒有存在必要,紛紛打報告,返回府城。
他們這麼積極,也是爭搶位置,分享勝利果實,攫取自身利益——雖然人少肉多,都能吃飽,可這肉也有好壞之分嘛!
如此爭搶,多有勾心鬥角,暗流涌動,自不必細提。莊瑾作爲一衆供奉之上的太上供奉,自身超然物外,連帶着手下心腹也是地位超然,該有的一份不會少了,還是最好的。
這些對莊瑾這個層次而言,也不過細枝末節,如今對他而言較大的事情,還是八月十五的先天大典,以及娶兩位平妻的婚事。
……
這場先天大典,暨娶親兩位平妻,註定了會轟動一時。
隨着藥王幫覆滅,沈家如日中天,莊瑾作爲沈家太上供奉,下面供奉、護衛、家丁、僕役級別,自然盡數捧場;而娶的另一個平妻,乃是知府慕遠圖的女兒,官府中人也不用擔心站隊問題,自然上下盡數出動。
沈家方面,從家主沈先鴻,到庶務司司正穆明喜、執法司司正慄平、監管司司正文恭壽、傳功司司正……再到下面武者。
官府方面,從知府慕遠圖,到同知、通判、推官、知事,再到三班六房官員。
可以說,這一次盛會,滇南府城真正有權勢的人,都被一網打盡。
這個先天大典、婚事的場所,沈先鴻與慕遠圖還有所爭執,最終沈先鴻以莊瑾是沈家太上供奉、沈家地方合適勝出,整個沈家,都作爲此次盛會的舉辦場所。
賓客層次不同,分爲三部分:內院、外院、以及外面長街。
內院,除了莊瑾的親戚心腹外,沈家這邊,最低都是十經武者;官府方面,最低要求八品,如大文書、大司獄級別。
外院,也都是武者,或者大小是個官,有着品級那種。
城中只是有錢,沒有一定地位的,就連受邀進入外院的資格都沒有!
說來極爲有意思的一點,近日變局,對藥王幫相關株連清算,這場盛會,作爲各方展示人脈、背景的機會,府城的富商豪賈,都以獲得進入外院的一張請帖爲談資。
最後的外面長街,則是流水席,會持續一月,與民同樂,晚上也會有煙花盛典。
可以說,莊瑾這場先天大典,以及娶兩位平妻的婚事,因爲身份地位,又機緣巧合,恰逢府城戰事結束,上上下下需要一場宣泄的盛大狂歡,逐漸演變爲一場滇南百年未有之盛事!
……
時間來到八月十五。
一大早開始,自沈家爲中心,方圓數裡,車水馬龍,堵得水泄不通。
“就是趕廟會,也沒有如此誇張啊!”阮永琦從人羣中擠過來,帽子都掉了,感嘆出聲。
——陳芸弟弟是陳鴻幹,陳鴻乾的妻子是阮菁華,他是阮菁華的堂弟,因而有幸得到一張請帖,今日得以過來。
來到入口,阮永琦驗證進去,進入外院,就被嚇了一跳。
地下鋪着毯子,純白羊皮拼接,讓他一時都不敢下腳,一張張桌子上,也都是金盞、銀筷,上面還有繁複花紋,無一不在訴說着豪奢。
最近的一桌,七八個人中,阮永琦只認出三個,可就是這三個,就讓他心頭一跳:黃典獄,衙門實權官員,一言可主人生死;徐東主,城南豪富,傳言身家十萬;張員外,有着酒樓、船隊,良田萬畝……
同桌更多不認識的,和這三人說笑着,顯然是同一個層次之人。
阮永琦向更遠處看去,要麼是身穿灰袍、黑袍、乃至白袍的武者,要麼是衙門三班六坊的官員,心中下意識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此時要是隨意扔一塊磚頭,恐怕都能砸中一個百姓眼中得罪不起、破家滅族那種大人物。’
可就是這些普通百姓眼中的‘大人物’,連內院都進不去,甚至還在爲能來到這裡自得。
這些也都是人精,將這裡當成了一個交流平臺,說話好聽,客氣至極,交換名帖,擴展人脈。
能進來這裡的,證明都有着實力,要麼自身有實力,要麼有身份地位,要是兩者都沒有,那就更不得了了,說明七怪八繞,關係能走到莊瑾那裡,這就更不能輕視!
阮永琦迷迷糊糊交換了兩張名帖,這時,長隨嶽鬆過來,道歉之後,將他請入內院。
原來,莊瑾這邊是沒有什麼親戚的,陳芸這邊親戚,如阮永琦這般較近的親戚,給出的都是內院請帖。
內院、外院,兩種請帖,除了封面、內容中的地點之外,印信都是特製留存的一縷先天真氣。
只不過,阮永琦普通人家出身,不知道這些,從人數最多的外院通道排隊,因爲這邊人多,一個個都是打開請帖,直接驗證印信部分,門房也沒有細看內容,在驗證請帖印信後,直接就將阮永琦放進來了……之後篩查之中,才發現混入了一張內院請帖,急忙過來補救。
爲表重視,嶽鬆都親自過來了。
宰相門前七品官,如今莊瑾突破先天,他作爲長隨,地位也是水漲船高,都不比尋常供奉差了,這個位置也被許多人盯上,就等着他犯錯。
他也不想,萬一阮永琦事後發現,說給阮菁華,哪天莊瑾小舅子陳鴻幹,帶着媳婦串門,不經意提上一句,那可就是重大事故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