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魅力還沒有上升到讓人忽然就愛成這樣程度的韓雪,很是自覺地低頭,然後便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如同是從血水裡拿出來的一樣。
夜絕沒有詢問她,她便也沒有開口解釋什麼,方正都是工作所需,他要是問太多,說不定只會讓自己更加難過。
只不過,那人的眼神實在太過隱忍了一點,看得她有着良心不安,思索了許久,還是決定開口說了說。
“你放心吧,雖然這次的救援活動有些坎坷,但是我並沒有出什麼事,身上的這些血,也都是別人的。”
她似乎和夜桀澈一樣,有個不怎麼好的毛病,不管有多麼嚴重的事情,放在他們嘴裡說出來,那就完全是變了一個味道。
驚險刺激立馬就變得索然無味。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這人身上,還有她臉上的血跡,他也許真的有可能會相信這個女人的鬼話。
喉結略微不安分地上下滾動,夜絕聽見自己有些較真地開口問話:“那如果真出了事呢?”
如果出了事情……
那也沒有辦法啊,哪一個上前線的人不是抱着把命給當做事外之物的念頭?
“出了事也沒什麼,我爸反正也一直叫囂,說我這個不孝女就應該死在工作崗位上,還有你啊,我都已經放棄了的。”
最後半句話,夜絕才收在了耳裡。
他似乎也被這人的眼神給打動,輕笑着開口問道:“既然都已經放棄了,那你剛纔看見我的時候,眼睛裡閃爍的是什麼?”
夜絕看得明白,那是希望。險境逢生的人遇到希望時候纔會擁有的一種眼神,能夠讓人爲之動容。
“眼屎。”
“……你的眼屎都在眼睛裡?”
“如果你來這裡,只是爲了和我說這些廢話的話,那還是別打擾我了,前線還有大把人等着我去救治。”
韓雪說得很是鄭重其事,可那腳尖都未轉動一下,更別提她那黏在人身上的目光了。說得倒是一本正經。
“是,的確是我自己想要過來找你的,你待在這裡太危險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去了,以後見你也只能在夢裡。”
“……”
呸呸呸,盡知道說些不吉利的話!
“韓雪,我們回去吧。”
“憑什麼你說回去我就得屁顛顛地回去,憑什麼你一來就給自己弄上一副勞資巨牛逼,勞資是救世主的傻屌樣?”
哈,憑什麼啊?
夜絕對上人那雙蓄滿委屈淚水的眼,蠕動了一下脣,隨後才低垂下腦袋,很是無奈的道:“……就憑我喜歡你,這個理由可以嗎?”
喜歡?
韓雪醞釀好的情緒,忽然間就像充氣太過的氣球,儲存超過了自身體積的氣體,霎時間爆炸了。
“嘭……”
她感覺自己腦袋似乎有那麼一點跟不上節奏了。
韓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蠕動了一下脣後,眼眶開始泛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說自己大抵是喜歡上你了,所以看見你哭就覺得難受,一天看不見你就很想念,看見你現在這種情況,就很想帶你回家。”
“……”
沉默尷尬氣氛間,夜絕忽然湊近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幹淨的手帕,動作輕柔地給人擦拭着眼淚。
“哭什麼,這麼經不住感動。”
“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特別厲害,居然……居然還能把你這樣的渣男泡到手,真是太激動了……”
夜絕身體微微僵硬。
現在退回自己剛纔說過的話還來得及嗎?
“既然你都已經這樣告白了,那我就勉爲其難地接受你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回去以後我帶你去吃遍……”
她說得很是興奮,而夜絕也是難得的一直沒有打斷她,甚至還會偶爾迴應一聲,彷彿是真的有聽進去。
完全不像他之前那般敷衍。
回憶終止。
韓雪搖晃了一下那雙光潔的長腿,彎了彎脣,露出一抹璀璨的笑,“回去以後,我要立馬想我爸彙報!”
彙報一下,她這比八年抗戰還要久遠的單戀,終於告下一個段落。雖然十之八九都能夠猜測到,那人絕對會鄙夷地讓她先洗洗睡。
夜絕並沒有想要告狀的意思,只是很淡然的陳述一個事實,“你還是先別太過激動,我總感覺你爸似乎並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
這話一落下,就讓韓雪的熱情像是遇上了冬天的一捧水,霎時間透心涼心飛揚。
“我爸那老不正經的,除了自己和我媽,是誰都不喜歡,你壓根不知道,他對我說話到底有多……”
“不,你爸對你挺好。”夜絕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抱着人就直接往外走,就是察覺到自己正被人給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也是不爲所動。
讓他怎麼說,之前因爲和她父親聊了聊,所以就準備和人徹底斷了的事呢?這完全就不敢在這時候多提及的話題。
……
天捲雲疏,夏妤終於抱着孩子回到了夏家,她再度回到了自己住過十幾年的房間,帶着她的孩子一起。
此刻裡面,佈置了許多嬰兒用品,溫馨得就像是一個嬰兒房,裡面還有些不太相襯地留有着夏妤學生時代的東西。
夏母提議過,讓孩子專門住進給她安排的嬰兒房就好,還請了幾個專業的育嬰師和護工照顧。
然而夏妤也許是有了些害怕失去孩子的事情重演,怎麼都沒有答應,倒是夏母無奈,順着人的意思,將她隔壁房間給整理出來,讓請的師傅們住進去。
這樣雖然沒那麼方便,但也還是能夠提防一點。
夏妤逗着正含着手指的小姑娘,彎月眸子由於笑而眯得像條細縫,像是在給自己鼓起般:“媽媽一定能夠找到你弟弟的。”
孩子還不能聽懂人說的話,卻還是很配合地看着她哈哈哈地笑起來,那雙神似夜桀澈的大眼睛裡乾淨得幾乎沒有任何雜質。
是了,她的父親,那雙眼睛也是乾淨得沒有任何雜質,只是墨色深邃冷漠幽然,讓人看了不會覺得有多驚豔,只會先訝異其中的冷漠。
夏妤輕笑一聲,“怎麼忽然想起那個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