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晨光熹微,雁鳴山下的湖面映出淡淡光澤。
寧缺站在湖畔扶着腰,疲憊地喘息着,時不時地喃喃說上幾句什麼。長空無忌所說的問題終於出現了。
寧缺面臨着抉擇,一個是善解人意,樣貌出衆的莫山山,一個是面黃肌瘦,又黑又弱的桑桑。
這兩個他都想要,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整整一天一夜未曾進食未曾飲水,對着夜湖罵了整整一夜,他的嗓子早已乾啞到了極點,臉色憔悴的很是難看。
“小師叔當年呵天罵地,何等豪邁壯闊,你對着這片小湖罵來罵去,又能罵出個什麼感覺?更何況糾結的還是那些小事。”
湖畔林中響起一道聲音。
寧缺轉身看着那個死胖子,惱火說道:
“你這個自幼受了性虐待所以有心理陰影的廢柴哪裡知道男女事纔是真正的大事。”
陳皮皮聳聳肩,說道:
“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計較。”
寧缺問道:
“你怎麼來了?”
陳皮皮說道:
“爲了某件事情,書院開了一場大會,結果大家吵來吵去都沒吵出什麼結果,最後七師姐說乾脆把你抓回去審問審問,看看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結果你昨天沒去書院,所以大家派我來抓你。”
寧缺這時候的思緒很是紊亂,根本沒有聽明白他想說些什麼,思及讓自己苦苦思索了一夜的那個問題,看着陳皮皮很認真地問道:
“有件事情想要請教你一下,你平時最喜歡吃什麼?”
“蟹黃粥?”
陳皮皮摸着後腦勺問道:
“問這個做什麼?”
寧缺說道:
“我最喜歡吃煎蛋面,但如果讓你天天頓頓吃蟹黃粥,你會不會膩?”
陳皮皮思忖片刻後回答道:
“總吃哪有不膩的道理?”
寧缺皺着眉頭,忽然想到一個更合適些的比喻,聲音微啞問道:
“那清水呢?你喝水會不會喝膩?”
陳皮皮惱火說道:
“什麼狗屁問題,不喝水是要死人的!”
不喝水是要死人的,寧缺想着這句話,認真問道:
“如果你要吃喜歡吃的蟹黃粥,就喝不着水了,怎麼辦?”
陳皮皮揮手不耐說道:
“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哪裡找不着水喝?”
寧缺堅持問道:
“如果水有腳,有思想,不想讓你喝,當你靠過去,它就自己跑掉,你怎麼辦?”
陳皮皮愣了愣,思考很長時間後無奈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爲了活下去,還是喝水吧,雖然會痛苦一些。”
寧缺看着湖面上的晨光輕波,憂傷感慨說道:
“別人都能三妻四妾。。。好吧,換一個比較好些的說法,別人都能擁有很多段愛情,爲什麼我就不行?爲什麼我家那個還是個小孩子就學會吃風吃醋了?”
陳皮皮站在他身旁看着湖裡的雁鳴山倒影,說道:
“這種事情你不要問我,對於女人這種奇怪的東西我從來沒有想明白過。”
寧缺看了他一眼。
陳皮皮搖頭說道:
“你也不要奢望能從師兄師姐們那裡得到什麼幫助,後山裡沒有誰有這方面的經驗,都是些天才與白癡。”
寧缺感慨說道:
“我本以爲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但我沒想到她會這麼不開心,說起來已經十幾年了,我好像就沒贏過她一次,這究竟是爲什麼?世間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而且我也很喜歡,然而她不喜歡,我似乎便沒有任何辦法,難道這就是命?”
陳皮皮安慰說道:
“那你就要學會認命。”
“我可不覺得這算是安慰。”
寧缺說道:
“對了,師兄要抓我回書院問什麼事情?”
陳皮皮說道:
“大家想問清楚你到底是想選山山還是桑桑,不過現在看來可以不用問了,我很贊成你的選擇。”
寧缺神情微異問道:
“爲什麼?”
陳皮皮看着他說道:
“因爲我知道你會這樣選。”
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
陳皮皮眉尖微蹙,揉了揉臉頰,關心問道:
“這事你準備怎麼解決?”
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
“桑桑很小的時候不願意自己洗衣服,我那時候就教過她一句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既然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終究得我自己去處理,而且這種事情必須處理的毫不拖泥帶水。”
陳皮皮憂慮說道:
“你不擔心會傷着她?”
寧缺笑着說道:
“難道我不是一個很薄情寡性的人嗎?”
陳皮皮看着他很認真地說道:
“你笑的很假很慘淡”
寧缺慘淡一笑,不知該如何言語。
陳皮皮感慨說道:
“男女之事果然是世間最麻煩的事情,現在想來我還真要感激葉紅魚那個婆娘,她讓我這輩子對女人都沒有任何想法,如此一來反而讓我不需要經歷你這些苦惱。”
寧缺喃喃道:
“是啊,女人真的麻煩。我養了她十幾年,我是她的少爺,她憑什麼反對,究竟誰纔是這一家之主?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她爲什麼就不能多體諒我一些,山山有什麼不好,她爲什麼就看不上?”
“好吧,我承認有時候偶爾會想過等她長大了娶她當老婆。但她還是個小姑娘,這事兒想想便罷了,難道還真能說出口?真說出口了她萬一羞了要拿柴刀砍我怎麼辦?就算你不砍我誰知道還有多少人想砍我?”
“她不要說什麼我花錢花的多。我在渭城的時候喝過酒嗎?賭錢。。。確實是賭,但那不一樣是爲了給家裡增加收入?她什麼時候看我去濫飲狂嫖過?老子在長安城裡逛樓子什麼時候給過銀子!這樣她還不滿意?”
“而且就算我要娶她,也不影響我多喜歡一些人吧?”
“我爲什麼要喜歡別人呢?”
“我是個男人,我喜歡漂亮的女人有什麼錯?”
夜色下的雁鳴山湖畔,寂靜無聲,寧缺的幽怨的聲音格外響亮,這些話他不敢和桑桑說,因爲他知道那是一位什麼樣的姑娘。
她倔強,認死理,從骨子裡都散發執着的氣息。
陳皮皮盯着寧缺任由他發泄心中的不滿,感情的事他真的不懂,也不想懂,所以完全幫不上什麼忙。
再多的不滿,發泄出來纔是最好解決之道。雖然此時寧缺和潑婦一般,有失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