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這略帶遲疑的話讓屋裡的兩人都驚了一跳,瑧無音更是渾身一繃,赫然睜開雙眼,一把抓住老郎中的手急急逼問:“你剛纔說什麼……小、小……再說一次!!!”
老郎中被瑧無音的反應給驚了一跳,鶴凌霄與他身後的人似乎也沒有想到瑧無音會突然醒來,都驚了一跳,那老郎中被瑧無音這麼一吼,楞了一瞬這才忙着應道:“小公子的脈象是……是小產之像,不過到底是不是還得在仔細……”
“滾!!!”一把甩開老郎中的手,瑧無音坐在牀頭,眸色格外冷厲:“給我滾!全都給我滾!”
鶴凌霄站在一旁,看着瑧無音的模樣,一擡手示意身後的人,將老郎中帶出去,房門關上,屋裡沒了外人,鶴凌霄站在榻前,看着瑧無音坐在榻上顫抖的身子:“無音……”伸了手,纔剛碰到瑧無音的肩膀,瑧無音渾身一震,一把排開鶴凌霄的手,就朝着牀榻裡面縮去,那恨恨朝鶴凌霄看去的眼眸,一瞬間就溼成了一片:“我之前……求過你的……你不聽,你不聽!”
“無音……”鶴凌霄站在牀邊,看着瑧無音的樣子,腦子裡總是會想着之前的畫面,是啊……他一直在求自己停下,只是自己……沒有聽……
鶴凌霄心裡赫然一繃,早前的憤然在看見瑧無音身下的那些血跡之後都化成了無,除了擔心還是擔心,可這會子,看着瑧無音這回避自己的樣子,在一想着老郎中剛纔的話,鶴凌霄心裡就澀成一團:“無音……對不起……”將人撈了回來緊緊抱住,鶴凌霄開口道歉,可瑧無音此時卻格外反感他的碰觸,兩手拉扯着的就要把鶴凌霄推開:“你還是跟以前……你還是跟一樣前……我憑什麼要信你,我憑什麼要相信你會跟以前不一樣……這一次你害了我的孩子……下一次你害得就會是我……”
“無音!”被他扯開手一直朝外推去,鶴凌霄擰緊了眉,乾脆欺身上牀,將瑧無音整個都緊緊摟在懷裡,一點空間也不給他推開自己:“無音,對不起……”
上一世的那個孩子,一出世就死了,最後還被他自己一把火燒了,這一次更是乾脆,在完全沒有信息的情況下就這樣沒了,之前找石伯診脈的時候,不是沒有的嗎?那現在又怎麼會這樣沒了……怎麼會……
兩手掙扎着都掙不開鶴凌霄的膀子,身子原本就還虛弱着瑧無音,這會子也沒了力氣,嗚咽着將下脣咬得幾乎都快滴出了血,任憑鶴凌霄在耳邊怎樣道歉,瑧無音都不吭一聲,鶴凌霄將他緊緊抱着,這會子除了說對不起,彷彿也做不了什麼:“無音……無音你說說話……無音……”怎麼喊,瑧無音都不理他,也不看他……
鶴凌霄此時心裡攪成一團,若是早知道瑧無音的身體情況,不管怎樣憤然動怒,他一定不會對瑧無音動粗,一定不會的……
“無音?無音?”怎麼喊,怎麼搖,瑧無音都不願看他,除了無聲的哭,其他的什麼反應都沒有,不過片刻,那雙眼睛就紅成一片。
上次,他明知道兆紫萱的肚子是假的,可聽得兆煜說要打掉孩子,他都會發作起來,更何況這一次還是他自己呢?
上一世的那個孩子,自己與他沒緣讓他一出生就死於非命,這一次這個流掉的孩子會不會就是他?他們間是不是其實有機會可以彌補上一次的錯失?可是卻被鶴凌霄給毀了……
想到這個,瑧無音心裡更加難受,連哭聲也大了起來,鶴凌霄一愣,不敢在開口喊他,只是坐在牀邊,將人緊緊抱着。
——我一直都記得……那天我纔剛生下他,他都還沒來得及哭一聲,就被阿婆掐死了,我記得的……我一直都記得的……我記得的……——
腦子裡面猝然想起那日瑧無音說過的話,在看着他今日的模樣,鶴凌霄心裡也跟着揪成了一團,怪不得他現在不理自己了,這一刀,可是自己補在他的身上的……
今年的飛雪,下得很大,不過一夜,地面就堆積起了厚厚的積雪,屋檐下掛着的冰雕一根根的宛似鐘乳石般晶瑩透亮,房屋上,樹叉上,山野間,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整片,如此寒烈的氣候,大街上已然不見了幾許人影,而這隱藏在山林見的小屋竹樓更顯清冷蕭條……
睜開雙眼,房間裡安靜得沒有一點生氣,瑧無音長長一嘆,翻身坐起,房間的四周雖鬥毆燃燒的紅豔的火盆,可他這隻穿着褻衣的身子,一旦掀開了被子,還是隻感覺到那涼涼寒意卷席而來。
眸珠動轉,將屋裡的情況,大致的掃了一眼,瑧無音坐在牀上,拉過被子將自己全都裹了起來,垂下的眼瞼,眸低一片渾濁。
鶴凌霄拿着吃食推門進來,就看見他坐在牀上深思的模樣,淡淡擰起了眉,反手將房門關上,鶴凌霄上前側身在牀榻便上坐下:“醒了多久了?”他伸手,纔剛輕輕撩過瑧無音額前凌亂的發,瑧無音卻是擰了眉,微一側首,避開他的碰觸。
鶴凌霄僵了一瞬,心裡輕嘆,只得將手放下:“你昏睡了兩天,要不要先吃……”話沒說完瑧無音倒回牀上,側身面向裡榻,直接拉過被褥將自己蓋了個結實。
看他拿背對自己,鶴凌霄低低一嘆:“我吧吃的,放在桌子上,你一會起來記得吃了,你昏睡了,這會子剛剛醒來,吃飯之前先喝點粥墊墊,不然一會肚子會不舒服”
臻無音側身躺着,沒有答話,雙眼輕閉的樣子似乎又睡了過去,鶴凌霄靜靜看他片刻,這才起身離開,房門關上,幾乎過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臻無音這才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有些暗沉的眸光掃了一眼那放在桌上已經冷卻的吃食,他微微擰了眉,伸手拿過一旁的衣衫,這才一件件重新穿上……
白雪皚皚的小林間,臻無音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狐裘,幾乎將自己都裹成了一團,只露出一個被凍的蒼白的腦袋錄在外面,呼吸的氣息在這凜冽的氣候裡面清晰可見,那一腳下去,在雪地裡面都能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
纔剛落子的身子本就是最需要臥牀休養的時候,可這會子的他卻行走在雪地裡面,及時身上穿得棉後,可卻依舊無法阻止那透骨的寒氣,浸透衣衫,鑽入肌膚之中,分明就是纔剛出來不久,可這會子他已經覺得自己的雙腳雙手都給凍的有些發僵。
“無音!”鶴凌霄的追尋出來,遠遠看見得便是,他幾乎抱成一團的身子,在雪地裡面緩步行走,開口喊他一聲,他步子微微一頓,隨即又加快速度的繼續前行。鶴凌霄看着他的背影,怕他摔着,急忙朝他跑去:“無音,你身子沒好,不能出來吹風的!快跟我回去”
他的話,臻無音像是沒有聽見,連着他這個人臻無音也像是沒有看見,腳下的步子不停,繼續僵硬的朝前走去,鶴凌霄急忙上前將他拉住,也不知道是過於用力還是臻無音這會子當真虛弱着,被鶴凌霄這麼一拉,凍僵的雙腿一個失力,就朝着地面重重跪去。
“無音!”鶴凌霄驚了一下,忙雙腿跟着跪下,兩手將人抱住:“無音,你怎麼樣磕着了嗎?”
臻無音依舊沒有理他,連看都沒有看他,兀自擰了眉,就想起身,可這一下跪的頗重,整個膝蓋都重重紮在雪地裡面,冰涼的寒意瞬間就浸溼了衣衫滲透進去,寒烈得格外刺骨,直讓臻無音倒吸了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