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項楚風一身明黃的龍袍, 坐在案桌背後,低頭執筆正批閱着奏摺,房門外, 卻突然傳來喧噪的聲音, 項楚風纔剛停筆擡頭, 便見得, 大門外, 鶴凌霄一身紫衣華服,拂手推開阻攔他的小太監,錯步而進。
放下手裡的筆, 項楚風擡手,小太監會意俯身應是, 便退了出去, 順手將房門帶上。
鶴凌霄也不囉嗦, 踏步上前,兩手負在身後, 便一副睥睨的樣子垂眸看他:“大哥還記不記,幾年前,你被爹爹趕出家門的時候,曾應我一個承諾?”
項楚風微微挑眉:“你說”這個承諾,他自然記得, 只不過這些年他都快以爲這個幺弟給忘記了, 卻不想今日卻突然提起, 他想做什麼?
“修改大炎律法”
一聽這話, 項楚風心裡一愣, 面上卻帶着幾分玩味的弧:“哦?爲何?”
“我要把無音娶進來”
項楚風輕笑:“你娶瑧無音跟我修改大炎律法有何關聯?”關鍵是國律國法不是兒戲,那能說改就改的?
鶴凌霄定眸看他, 臉上的神色不喜不怒:“無音身份特殊,我想給他一個定心丸”
項楚風點點頭:“原來是爲了討你媳婦開心”單手支着下顎,項楚風懶洋洋的朝他看去:“可就爲這個,而讓我修改律法,會不會有些小題大做了?”最關鍵的是這個律法是不是說修改就能修改的啊。
然,鶴凌霄卻只是勾脣哼笑:“你不想修改也沒有關係,不過……”鶴凌霄故意頓了頓,看着項楚風的眉眼透着幾分幸災樂禍:“就是不知道,如果我去跟刑風說,阡隴其實不是他的孩子,當年被丟掉之後就被人掉了包,呵,不知道,以刑風的性子,他會不會把你也給千刀萬剮了呢?”
這話,說的項楚風眉頭一跳。
鶴凌霄一拂衣袍,轉身就朝外走:“大哥可以慢慢考慮”他不着急,一點也不着急。
鶴凌霄雖然說讓項楚風慢慢考慮,可這一到了晚上,等項楚風換下龍袍,回項府用膳的時候,飯桌上,鶴凌霄卻突然來了一句:“看着你們,就突然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果然不單單只是兩個的事啊……”
一桌子的人,聞言,全都擡頭朝他看去,一個個的臉上全是狐疑,項楚風卻盯着這個幺弟,微微眯起了雙眼。
不覺得自己這話是否突兀,鶴凌霄只是輕笑,感嘆的道:“舅舅有句話還是說對了,沒一個公佈天下的身份,糊里糊塗的隨便跟着別人在一起就是容易吃虧啊”眸光一轉,鶴凌霄轉眸,朝自己老爹看去。鶴雲霄心裡剛泛嘀咕,鶴凌霄就低頭輕嘆:“舅舅這兩年還是很想念那個叫雲刃的人啊……早前來信的時候,還聽說他想去祭奠一下呢……”一聽這話,鶴凌霄他老爹心裡咯噔一下,直接扭頭朝自己媳婦看去,果然見得自己媳婦細眉輕擰,眸色突得就冷了下來,顯然是想起了些什麼東西,鶴雲霄輕咳一聲,皺眉看着自己幺兒:“你又胡亂說些什麼,吃飯!”
鶴凌霄輕笑,扒了兩口飯,眸光一轉,就又朝一邊的人看去:“聽說京都裡最近發生了拐賣孩子的案子,讓不少人家都領錯了孩子,不知道當年阡隴丟失得時候,有沒有被認錯了,可別是被我大哥隨意抱回來充數的纔好啊”
得嘞,莫刑風一聽這話,周身的氣息頓時一沉,一陣濃烈的殺氣瞬間飄散整個飯廳之上,瑧懷應一看這個情況,頓時只覺得心驚肉跳忍不住想要躲,穆顏貘伸手一撈,扣在瑧懷應的腰上,低頭貼在他的嘴邊安撫道:“別擔心,刑風不會遷怒的”只會把項楚風往死裡狠狠的削。
莫刑風這人,到現在可以說依舊還是個病人,他有離魂症,身體裡面有兩個自己,聽來雖然危險,但不管是哪個莫刑風他們心裡對待事物的處理方法都是一樣,眼還眼,牙還牙,從不遷怒旁人,這幾年,這病症的情況得到了緩解,只是以前發生過的一些事,他已經沒了印象根本就記不得,但要是被人提起來的話,他隨時都有暴走的可能,而暴走後的所有結果,這承擔者,全都是項楚風一個人。
莫刑風陰沉了面色,徹底沒了食慾,將碗砰的一聲,重重一放,二話不說就起身離開飯廳。
項楚風看着莫刑風起身離開,心裡咯噔,伸手想要將人抓住,卻硬是被莫刑風一甩手甩開,項傾城坐在一旁,雖沒有甩手走人,可那臉色也是層層了冷了下來,鶴凌霄但笑不語,繼續吃飯,瑧懷應雙眼一眨,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然後這天晚上,鶴凌霄半夜不睡,前去花園散步的時候,果然看見了自己老爹,跟大哥兩人,孤單單的坐在花園裡面,對弈下棋的身影,不用說,肯定被趕出來了。
回想着飯桌上,自己爹爹跟大嫂的反映,鶴凌霄果斷的選擇繞道而走。大哥他是不忌憚,可是自己老子鶴雲霄,鶴凌霄決定,爹爹不在身邊的情況下,還是別惹他爲妙。
文王府裡,瑧無音纔剛躺下沒有多久,就因爲腹中小耗子鬧騰得有些厲害而了無睡意,翻身而起,拿過披風披在身上,瑧無音將那日張之君送來的東西都翻了出來,一個個的仔細看着,摸着,那嘴角的弧不知不覺間卻是加深了幾許。
屋裡的光線有些昏暗,淡金的光影籠罩在瑧無音的身上,映照得他整個人都有些夢昧迷離,散開的長髮垂肩披下,長長的髮絲幾乎直達腳跟如絲如綢,指尖一一摸過盒子裡的小玩意,最後停在那由玉雕琢而成的玉磙子上,那是一個形如白果樹果子的玉磙子,顏色通透,純白的顏色,被這光影依照隱約間透着幾分華貴,伸手取過,拿在掌心裡的感覺也帶着淡淡的溫度,不似一般玉脂的冰涼浸骨,感覺很舒適。
翻轉的思緒,不知道是讓瑧無音想起些什麼東西,但見得他眸色一怔,卻是收手,走到一旁的櫃子前,翻找起了什麼東西,最後只見得他拿出一把剪子,將身後的長髮全都撩到胸前……
笠日一早,莫刑風陰沉着臉色,渾身殺氣的樣子就朝着大門的方向走去,管家僕人見了,紛紛避開繞道,項楚風跟在後面,拉一次就被他甩開一次,任憑項楚風怎麼說,莫刑風給他的回答都只有一句:“我要回家”
鶴凌霄聽了下人報告,趕忙跑來看熱鬧,瞅着那兩人在大門口拉扯的樣子,他雙手抱胸,身子斜斜在牆上臉上的神色一派愜意。
項楚風一看幺弟這樣子,只恨不得拿刀直接把他給捅了,鶴凌霄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看着莫刑風的背影朗聲道了一句:“你去吧,厲恆矽這兩日休沐在家,不痛快可以去找他”
找到厲恆矽,然後三個月之內,項楚風不用想要見人了,因爲厲恆矽那人也算是一個變態,他一句話就可以把莫刑風慫得揮刀砍人,開玩笑,什麼叫同類?這就是!
“你給我閉嘴!”項楚風徹底怒了,兩手拉住莫刑風將人扣在懷裡就是不讓他出去,連那看着鶴凌霄的眼眸都跟帶了鋼刀似的:“你想要給瑧無音一個定心丸我給你,但你要在這胡言亂語,我可以保證,你這輩子都別見瑧無音了!”
項楚風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他打了莫刑風的那一頓板子,不然以後的種種都不會發生,今天這種被人掐住命脈的事更不會有!
鶴凌霄纔剛剛挑眉,被項楚風扣住的莫刑風卻突然發作,擡腳一腳狠狠踩早項楚風的腳背上,隨即又睜開項楚風的雙手,回身送他一掌,跟着身影一掠,就不見了蹤跡,很顯然是回丞相府去了。
看着項楚風吃癟的樣子,鶴凌霄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得道:“我有時間等你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建議你趕快把他攔回來的好”
厲恆矽那貨是誰啊?那是一直披着人皮的狼尾巴狐狸,莫刑風要遇上了他,那就跟兒子見了娘差不多,聽他的話得很,鶴凌霄這一招當真是……很損!
然,項楚風纔剛急急的追着莫刑風離開,一旁管家就領着個人踏步而來,鶴凌霄扭頭一看,見得那跟在管家身後的人是文王府的竹桑時,心裡不禁愣了一下。
竹桑眼眶發紅,一臉焦急,剛一看到鶴凌霄的影子,就忍不住跑上前去,喊道:“大人,我家世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