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俞宅夜襲

艾文慈久走江湖,見多識廣,早上看了店中鬥毆的結果,便知又碰上了官府與土豪勾結的倒黴事了,程三爺落入對方設下的陷講中,哪還會有好結果?

這件事激起了他的義憤,不走了,回到房中,暗地準備行動。

二更無,天寒地凍,整座店冷清得如同鬼域,廊下的燈籠已被罡風吹滅,風聲虎虎中,隱隱傳來鄰房章小姐的悽切綴泣聲。

他躡手躡腳地拉開房門,貓也似的到了章姑娘房外。

他卻未留意,兩個小花子伏在對面的牆根下,監視着章姑娘的房間。

左頰有疤的小花子用肘推了推同伴的手肘,惑然地低聲說:“小姐,這……這不是很怪麼?早上這人用巧妙的手法渾水摸魚,打昏了三名惡奴,晚上怎麼又打起章小姐的壞主意來了?委實令人百思莫解。”

右頗有胎記的小姐的低聲道:“多看,少問,好細看看結果,再下定論。”

艾文慈取出一枚披針,挑落了門閂,輕輕推開房門。一切皆在無聲無息中進行,處處顯出他是行家。

他閃身而人,徐徐將門掩上。房中一燈如豆、章姑娘正哀傷欲絕地伏在牀上吸泣,几上擺着她的晚餐,茶已冷,飯菜如冰。顯然,她整天水米未沾。

姑娘穿了棉襖,繡帕包頭,看背影,她瘦削的身材似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惡運接踵而來,任何人也受不了,她能活着,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哩!

他像個幽靈,接近短几,伸手取燈籠籤撥兩根燈蕊加上,房中一亮。

姑娘宛如未覺,哭聲甚哀,令人聞之酸臭。牀架上,掛着長布巾輕輕搖幌。

他站在丈外,柔聲道:“姑娘請節哀,在下有事請教。”

章姑娘嚇得滑下牀腳來,扭轉頭一看,臉色死灰,想張口喊叫,口是張開了,卻發不出聲音來。

“姑娘請勿聲張,在下毫無惡意,而是有心前來相助的。”他微笑着說。

章姑娘五官清秀,一雙大眼睛輪廓特別美,可惜已無神彩,雙頰消瘦,臉色蒼白,但仍掩不住她的美,另有一股楚楚可憐令人憐惜的氣韻飄零在外。她張口結舌,像是嚇傻了。

“在下就住在鄰房,是途經處州的旅客。姑娘的事,在下知之甚詳。”他繼續柔聲解釋。

“爺臺你……你是怎……怎樣進……進來的?”她餘悸猶在地問。

“如何進來,無關宏旨……”

“你……”

“事已急,危機迫在眉睫,小姐必須及早打定主意。”

“我……”

“在下特來請教,小姐是想脫出虎口投奔龍泉避禍呢,抑或是在此池等死?”

“爺臺可……可問四……四伯……”

“四怕不會回來了,俞威已定下毒計圈套,連程三爺也保不住性命。

在下是過來人,身受其痛,知之甚詳,官府與土豪勾結害人,受害者決難倖免。”

“天哪……”

“小姐,目下不是哭的時候,你得堅強地活下去,不要爲生者流淚,不必爲死者悲哀,生死關頭,哭沒有用,姑娘,鎮靜些。”

“爺臺……”

在下認爲姑娘該活下去,懸樑自盡未免便宜了惡賊。”

“賤妾孤苦伶仃……”

“‘你能吃苦麼?”

“這……我能吃苦!”

“在下送你到龍泉,走小路需時十天。姑娘,沒有轎,沒有馬,你“賤妾自小喜愛爬山……”

“那好辦。把你的值錢金銀包好,只帶一些禦寒的衣物。我先送你到別處藏身,然後回來打聽四伯的消息。三更天在下來送你走,明早出城。”

“這……”

他拉下姑娘準備懸樑自盡的布帶。說:“任何事皆有風險,然而只要有一步便得走一步,縷蟻尚且偷生,人爲何不惜命?姑娘既然勇敢赴死,爲何不能勇敢地活下去?快打點一下,在下三更來。在下住在鄰房,如有危急,可高聲呼救,在下會在旁照應。”說完,他退出房外,順手掩上門。

本來伏在門縫中偷窺的兩個女扮男裝小叫花,一閃而沒。

三更無,他輕叩房門,低叫道:“姑娘開門,準備停當了麼?”

姑娘拉開房門,看清是他方退在一旁,屈身下拜,淚下如雨顫聲叫:“恩公……”

他頓腳道:“老天爺,姑娘你還來這一套,快請起,有話以後再說。”

他將姑娘拾掇好的一包金銀細軟塞放另一個包裹中,背上說:“事急從機,委屈姑娘了,請到房外來。”

姑娘如受催眠,毫不抗拒地出到房外。

他掩上房門,抱起姑娘說:“閉上眼,在下要從屋上走。”

出到廊外,他踊身一躍,上了兩立高的屋面,直奔城南的梅山。

他找到一處背風的枯草叢,將姑娘放下,取出自己帶來的小衣包,說:“姑娘在此地藏身,不必害怕。衣包內有新的衣帽鞋襪,明天出城須穿男裝。”他將一把匕首遞到姑娘手中,又道:“給你防身,切記沉着鎮靜。明早我儘早趕來,你一個人害怕麼?”

姑娘撫着匕首,悽然地說:“恩公,賤妾已看開了,死且不懼,何伯之有?請恩公着意打聽四伯的消息,此恩此德沒齒不忘,推願來生犬馬圖報。”說完,盈盈下拜。

他閃在一旁,苦笑道:“但願在下能救出四伯,可是我不能這麼做,這時將他救出,你兩人都將成爲逃犯,一輩子擔驚受怕躲躲藏藏,像我一樣……我的罪過大了。姑娘小心,在下走了。”說完,匆匆下山而去。

兩個小花子躲在十丈外,仍是那左頰有疤痕的小花子說:“小姐,你看,這人多冒失,把一個深閨弱女留在山上,簡直豈有此理。”

小姐笑問:“那麼,依你之見,易地而處,你又能怎樣,有更好的辦法麼?”

“將她帶出城一走了之,豈不甚好?”

“這證明你辦事有始無終,你只顧眼前而忽略後果,那老僕的死活,難道就此撒手不成。這人行事審慎,尚有可取,將匕首交給這位小姐,他必定有預期不測的打算,證明他尚無絕對的把握,因此暗示這位小姐早作寧爲玉碎的打算。我們走,姓俞的惡霸,咱們豈能輕易放過?”

下半夜,艾文慈到縣衙刺探,探出花花太歲與一羣惡奴並未保釋,程三爺與四伯也囚在監牢內,這意味着縣中的官吏們,還不敢做得過火,三方的人皆一視同仁予以羈押,等候調查審訊。猜想結案之期決非三兩天可以了結的,很可能拖至來年元宵佳節以後,方能提訊過堂,年關將屆,衙中已經封印,即使俞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買通官府定程三爺和四伯的罪。

他放了心,決定將姑娘先送返龍泉,再回來打聽四伯的消息,以便相機營救。

他卻沒想到,嶽琳兄弟正從杭州府向處州趕,打算在處州過年哩!

花花太歲一羣惡奴,比程三爺早半天知道童姑娘失蹤的事,他們一早便前來搶人,希望造成事實,卻撲了個空。

艾文慈從容早膳,然後結帳離店。

南門外的通濟浮橋,是府西南七縣的通行大道要津。龍泉在府西南,必須經過通濟橋。

橋南二十餘名打手家奴如狼似虎,把守在橋頭,檢查每一乘過往的山橋。橋北,眼線四伏,留意每一個出城過橋的村女。

已牌左右,兩個滿臉病容,一高一矮神情委頓的窮村夫,相摻相持着接近了城門。天寒地凍滴水成冰,一兩人穿得臃腫,暖帽戴得低低的,點着柺杖,緩緩到了城門口。

高個兒是艾文慈,小個兒是章姑娘。他遠遠地便叮嚀道:“我叫你小弟,要牢記你是個入城求醫有重病在身的人,萬不可開口說話,不然便會露出馬腳。城門內惡奴甚多,不開口他們決辨認不出你來。一切有我做主,切記不可慌亂。”

“大哥,有你在身邊,我相信會渡過難關的。”她強抑心頭恐怖,戰慄着說。

他自然瞭解一個姑娘在這種境遇中,是決不可能鎮靜下來的,只能安慰她說:“只要離開縣城,十餘名打手我足以應付得了,你可以放心。

瞧,城門沒有兵勇把守,根本不用擔心,只怕他們關閉城門,而昨天鬥毆的事,還不敢嚴重到閉城捉人。城外山高林密,何處不可藏身?這時即使被他們發現,他們也攔我們不住了。”他淡淡一笑,用輕鬆的語氣接着說:“如果被他們發現,我便要用左手抱你上肩衝出去。你輕得像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抱着你走三二十里,大概還不致累得手痠,我看,你再不努力加餐,可就要成仙女了,呵呵!”

她赧然一笑,說:“昨晚作飛檐走壁,我差點兒連魂都嚇掉了。”

“這說明了我這人尚值得信賴,他們很難追得上我的。”

“是啊!我覺得有你在身邊,感到安全平靜,不僅是信賴而已。”

“謝謝你的誇獎,但願我這人真值得你信賴。”

姑娘擡頭注視着他,幽幽地說:“大哥,你知道麼?你有一種令人不能不依賴的風儀流露在外。昨晚你的話,有一種令人深信不疑,足以依賴倚靠的力量。也許那時我正在絕望之中,抓住一線生機,完全不由自主地願將殘生寄託在你身上,所以毫不遲疑地……”

她突然住口,因爲發覺他的神情有異,循他的目光看去,原來說話間,已到了城門口。

城門左右貼告示的地方,貼了不少通緝人犯的告示,有些仍是新的,墨跡未乾,有些已被風雨所剝蝕,看不出內容了。

其中一張特大的告示,從淡淡的塵跡中,仍可隱約看出模糊的字跡,寫着:“賊首趙…

年三十……霸州…——擒獲者……三百……死活不……”

“……趙鎬…——故匪首趙……之弟……”

“女賊首楊……善媚術……穿紅……

“……艾文……年約二……臉圓色……不論死活……一千兩……”

此外是已難看清的要犯圖象,連輪廓也難以分辨了。

他的目光轉而落在城根下看守告示榜文差役所住的小屋中,那兒有三個人在聊天。他;眼便看出其中一人,正是在客棧中保護花花太歲的打手之一。

姑娘是書香世家,兩人走得慢,已看清了告示上可以看清的字跡,也看清了艾文慈看了告示後,留在口角的淡淡冷笑。當然,她並不知他冷笑的用意何在。

身後,急驟的腳步聲傳到。

“不要轉頭看。”他低聲叮嚀。

姑娘是驚弓之鳥,風吹草動也心驚膽跳,本來想回頭觀看,聞聲止住,手緊張地抓緊了他的臂彎,腳下發軟。

“鎮靜些,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再次低聲交代。

兩人蹣珊地通過城門,後面腳步聲已近,有人適地怪叫:“讓開!好狗不擋路。”

姑娘驚得心向下沉,渾身脫力。艾文慈趕忙向側讓,扭頭一看。八名打手並肩而行,中間擁簇着一個少年人。少年人是花花公子俞源,他不陌生。九個人全帶了刀劍,耀武揚威地自身旁超過。

等九人遠出十丈外,姑娘用近乎虛脫的聲音驚怖地說:“他……他是花花公子俞……俞源……”

“是花花太歲的哥哥麼?”他低聲問。

“是……是的,他……他認出我了,不……不好了……”

“胡說!少胡思亂想,走!”

“他……他認出我了。在……在前面等……等候……”

“你怎麼啦?連這點見識也沒有,他如果認出是你,還用在前面等候?九個人一擁而上,他怕什麼?沉着些,一切有我,走!”

往來行人甚多,罡風呼嘯,每個人皆以巾纏臉而走,只露出一雙眼睛。到了橋頭,八名帶了刀槍的惡奴,正攔住一乘進城的山轎,不理會轎伕的抗議,如狼似虎地打開轎門,觀察轎內人的相貌。

橋北的惡奴,負責檢查從橋南過來的人。橋南的打手,則負責檢查從城裡出來的人,這種檢查方式,可將可疑的人堵在橋上,無處可逃。

順利地通過橋北的關卡,接近了轎南端。姑娘渾身發軟,舉步維艱。

橋頭有十餘名惡奴把守,花花公子俞源與八名打手,正和把守橋頭的爲首惡奴大聲說話:“城內各處已經搜遍了,目下正分頭搜查各處山。

林。章丫頭一人深閨弱女,如無外人協助,怎能選出客店?協助她的人,極可能是程三那小子的死黨,城內藏身困難,早晚要被咱們查出來的,因此必須將人送走。我們辛苦些,不要光注意女人,尤須留意伴送女人出城的男人,是不是程三的徒子徒孫。”

“公子爺請放心,他們不來便罷,來了管叫她插翅難飛。”爲首的人謅笑着答。

“陳師父八個人留下來協助你們,如果有程三的人護送,必定有一場好拼。守城的丁勇我已經把他們調開,動手時不必顧忌,打死了便帶走,毀屍滅跡不怕打人命官司。”花花公子殺氣騰騰地說。

一名氣手突然向走近的艾文慈兩人喝道:“喂,你們兩個,拉下面巾。”’兩人吃驚地站住了,艾文慈一面拉下擋風的掩面巾。一面惶恐地問:“大爺,這……這是怎……怎麼回事?”’“少羅嚷,拉下!”打手指着姑娘說。

艾文慈幫着拉掉姑娘的面巾,說:“我這位小弟病勢沉重,前天進城在東街濟元堂看病,見不得風,大爺……”

打手看到的是一張黃臘般的臉蛋,皺紋明顯,嘴脣於枯,半閉着眼,眼角有大堆的眼垢,急促的呼吸。

“走!”打手不等他說完,揮手叫。

“是,大爺。”他恭順地說,攙扶着舉步艱難的姑娘,惶恐地舉步。

驀地,站在一旁一名打手叫:“站住!”

他心中一驚,沉住氣惶然叫:“大爺你……”

“昨天你住在何處?”

他心中一動,不假思索地說:“我和小弟住在麗水客棧。”

“昨天早上你在何處?”

“昨天?昨天幾乎被公爺們提去,整天除了在濟元堂之外,沒離開店。”

“爲何幾乎被捉?”

“有人在飯堂打架,嚇死人。”

“你就是那個死抱住飯桌的人。”

“咦!大爺你……”

“見了那麼多人打架,你竟不怕?”

“大爺,他們打架與我何干?小的兄弟兩人進城只帶了兩千文錢,打掉一頓飯只好捱餓,小的寧可挨一頓打,也不願白丟一頓飯。”

打手相當滿意,揮手不耐地叫:“快走!我看你真是天生的踐骨頭,要吃不要命。”

“是的,是的。”他惶恐地答,扶着姑娘踉蹌而走。

走了半里地,姑娘方神魂入竅,戰慄着說:“好險,這……這些畜主天……天良喪盡,何……何苦要迫害我……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

天哪!”話未完,她已成了個淚人兒。

他用布巾替姑娘拭淚,冷冷地說:“姑娘,不用叫天,老天爺從不保佑弱小,所有的神鬼都是勢利眼。人間則是弱肉強食,他們不迫害你還迫害誰?到前面找地方歇息,明天再走。”

“明天再走?”她訝然間。

“是的,明天再走。我知道你想早些遠走高飛,但我不能輕易放過那些走狗。”

“你”

“我今晚要到俞家走走,順便帶些盤纏來。”

“大哥,不可……”

“姑娘,逃是下策,要令對方不敢追,纔是治本之道,不給他們三分顏色塗臉,他們便會毫無顧忌地窮追不捨了。”

“那……那太過危險……,,“你請放心,我會小心的。”

到了大道分路處,路一分爲二,路旁的將軍箭上寫着:“左至景寧一百四十里。有至雲和一百一十里。”

他扶着姑娘向左邊走,姑娘訝然叫:“大哥,走錯了,右面到雲和,到龍泉須經過雲和縣。”

他並未停步,笑道:“姑娘,沒走錯。畜生們都知道你逃向龍泉,必定往龍泉追。我們先走至景寧的路,然後抄小路繞出,轉起雲和,再從雲和繞道走山路,便可安抵龍泉了。這就是爲何需十天的原故,如果走大道,腳程放快些,三天便可到達啦!如果是我單身趕路,一天便可趕到,兩百四十里算得了什麼?”

午間,他們在麗水、青田兩縣交界處的大梁山下大梁村投宿,說是天寒病轉劇,博得村民的同情,在一位姓葛的村民家中歇息。這座山甚高,攀上山顛,可以看到二十里外的府城,河流村落盡在腳下清晰可見。

葛家的人丁不多,屋中只有一間空客房,年關歲尾沒有遠親往來,恰好可收容兩位落難的不速之客。

主人送來一牀舊棉被,熱誠地替他們準備湯水。姑娘走了不少里路,驚嚇過度,誘發了多日來的鬱積,往牀上一倒,心力交疲,驀然昏厥。

他大吃一驚,伸手一摸,不由心中一涼,姑娘的額際熱得燙手,不由脫口叫道:“哎呀!糟了。”

主人葛老頭仍在房中,惶然問:“客官,怎麼了?”

“舍弟身染風寒,病勢不輕。”

“這……要緊麼?糟!敝地沒有郎中,只好抓點草藥應急,我去拿。”

“謝謝你,葛老伯,小可就是郎中,諒無大礙。明天我到城裡弄些藥來,小可所帶的藥不敷應用。”他一面說。一面火速打開藥囊取藥應急。

“客官是郎中?哎呀!好極了。”葛老伯喜悅地叫。

“小可確是郎中。”他信口答。

“敝村有幾位窮親戚,請不起城裡的郎中,客人可否行個方便,替他們看看?”

他善意地一笑,說:“老伯,小可當盡棉薄。不瞞老伯說,歲尾年關,老伯竟然慨允我兄弟借住,而且舍弟又是個有病的人,如在別處,恐怕不會有人收留我們,可知貴村的人情味是如何濃厚善良了。等會兒安頓好會弟之後,小可即隨老伯至各高鄰處一走,可好?”

“客官誇獎了,敝村的人,沒有客官所想的那麼好,但樂於助人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客官需要什麼,但請吩咐。”

“請老伯準備薑湯,一捅熱水,謝謝。”

先灌保元氣的丹丸,後灌薑湯,用溫水替姑娘淨面淨手,姑娘悠悠醒轉。

安頓好姑娘,他隨葛老頭在村中轉了一圈,針藥並施,替十餘名大小村民診治。只半天工夫,村中無人不知來了一個姓王名縉的神醫。

一念之慈,他無意中留下了讓人追查的線索。

一個陌生大男人,伺候一個陌生的女病人,不難想象其中的尷尬和困難,幸好他是個郎中,也瞭解章姑娘的鬱積心理,總算把姑娘安頓好,吃下藥出一身汗,來勢如排山倒海的病勢總算暫時被遏止住。入暮時分,喝了些湯水,姑娘沉沉睡去。

他弄來四束稻草,在壁角安排睡處,請葛老伯一家老少晚上不要來打擾。然後閉門大睡。

睡了半個時辰,他撬開窗走了。

俞家父於在城中開了十餘間店鋪,有數座別墅,誰知道今晚他們在何處住宿?他先到城中走一趟,越城而入。夜市未散,他找到一家藥店,花了三四兩銀子,撿了幾大包應用藥物背上,再越城而出,直奔小括山俞五爺的宅第。

小括山的括州舊城,百餘年來已經殘破不堪,只留下依稀可辨的外表輪郭,連斷瓦顧垣也不存在了,代之而起的,是俞五爺新建不久的莊院,十數棟氣象恢宏的樓房,十數畝大的花園,花木已凋零,但規格仍在。莊後山坡上有蒼松翠柏,莊前門樓高聳。站在門樓北望,城中的燈火歷歷可數,如在腳下。

莊中忙着準備年貨,廚下火光徹夜不熄,殺豬宰牛做糕餅,奴婢們忙得手腳不停。俞五是本城的首富,不算田地與種麓場的收入,僅城中的十餘間土產店,大秤進小秤出,也可以日進斗金,家中婢僕如雲,長工煙戶數量可觀,打手護院一大羣,可說是鐘鳴鼎食之家。但舊城本宅其實沒有多少人,妻妾老少婢僕,總數不超過一百,加上二十餘名護院打手,人數不算多。

俞五父子今晚到底在不在本宅?連他們的妻妾也無法猜測。飽暖思淫慾,飢寒起盜心,有錢的大爺們,誰也猜不透他們的行蹤落在那一座香閨內。

三更已盡,宅內大部分的人皆已安歇,只有一些僕婦在廚下忙。宅內四周,守夜的護院共有四名,兩明兩暗,守護着十餘棟房,似嫌單薄些,但有二十條惡犬相助,俞家的莊院便成了金城湯池。

罡風怒號,天候奇寒,天字中影雲密佈,黑沉沉星月無光。

三個夜行人分兩路接近。東路來的是艾文慈,他赤手空拳獨自入侵。

由於是風怒號,冬季草木乾枯,守夜的惡犬聽覺受到干擾,接近半里內,惡犬尚未發現人侵的人。

犬吠聲剛起,他已用迅捷的身法,侵入了樓房深處。

四名守夜的人開始帶着惡犬亂竄,只片刻間,二十餘名打手護院全體出動搜索,家僕們也紛紛披衣而起。

人多了,反而誤事,惡犬也無法進入宅內,白忙了一陣,找不到入侵者的蹤跡。

艾文慈藏身在一棟大樓中,等到外面人聲漸止,方開始行動,首先找到一間內房。剛鬧過賊,房內的人剛剛回來不久,裡面還有人聲。伸手輕輕一推房門,房門應手而開、燈光外泄,人影搖搖。

是兩名僕婦,他已閃電似的搶人。兩名僕婦剛看到人影,尚來不及辨是人是鬼,腦門立被擊中,應掌而倒。

他先掩上房門,然後弄醒一名僕婦。僕婦看清身旁的蒙面人人嚇得渾身發抖,想叫卻叫不出聲音。

“俞五住在何處?說!不說便殺了你。”他沉聲說。

“老爺……老爺不……不在家。”僕婦恐怖地叫。叫聲沙啞不易分辨字音。

“他在何處?”他追問。

“不……不知道,在……在城裡。”

“俞源俞淵兩個小畜生呢?”

“小婦人確……確是不……不知道。”

“有誰知道?”

“宅中誰……誰也不……知道。”

“金銀財寶藏在何處?”

“須……須問老……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何處?”

“在後面第……第三進的內……內院。”

他將僕婦捆上,塞住口丟在牀上,熄了燈徑奔內院。

院子裡的走廊下,有一名帶劍的打手把守着內廳門。他略一沉思,推開了後門。大踏步走出,通過院於低問:“有發現麼?”

廊下的打手做夢也沒料到入侵的人如此大膽,黑夜中難以分辨身份,一面迎上,一面本能地答:“老夫人已經安歇,並無發現……咦!你話未完,艾文慈虎撲而上,一拳搗在對方的小腹上,左掌亦落,不偏不倚劈在打手的右頸根下。接着,抓小雞似的將人搞住,鎖住咽喉逐漸加力。

打手先是絕望地掙扎,最後不支昏厥。

他將人塞在暗影中,解開打手的劍系在背上,上前撬門。

內堂燈光明亮,不見有人。他排閱而入,找到了老夫人的臥室。室門緊牢,內有暗閂,在外面無法撬開。他伸手叩門,輕叩三下。

久久,室內有個女人的嗓音問:“誰呀?怎麼亂敲門哪?”

他捏住鼻子模仿女人的嗓音說:“老爺派人傳來口信,有事稟告老夫人。”

裡面的人一面開門,一面問:“咦!三嫂呢?她爲何不來傳話而叫你來?你是……”

他不等對方開門,猛地一推,房門倏然而開,一名侍女出現在門內。

侍女正想叫,便被他搶入搞住,掩住小嘴叫不出聲音。

他用腳關上門,一掌將待女拍昏放在一旁。這是一間沒有套間的內室,兩側有侍女的臥房,內側方是內房門。內房門是不上閂的,以便伺候的侍女出入。他推開了內室門,裡面燈光幽暗,金碧輝煌的傢俱一塵不染,一簾一帷皆是雲紗羅所制,牙牀上錦裝五顏六色,帳架牀欄似乎都是經過巧匠精鏤的製品。房間寬敞,四角放了四具特製的銅製大火爐,不見煙火,但熱流蕩漾,滿室溫暖如春。

牀前的踏板上,躺着一名老爺不在時陪侍的丫鬟,睡得正沉。

他拉開羅帳,冷笑一聲。由於房中溫暖,牀上的人用不着蓋棉被,一個半裸的豐老徐娘睡得正酣,頭髮已泛現灰影,臉上已顯老紋,但居然深施脂粉,穿着令男人心動的褻衣,與她的年紀不大相稱。噁心之至。怪不得俞五很少在家,房中有了一個這樣的老妖怪,俞五爺回家住宿那纔是怪事。

他取過一壺冷茶,猛地撥在中年女人的頭臉上。

牀上的女人猛然驚醒,衝口便罵:“該死的臭丫頭……”

一面罵,一面團身坐起,擡眼看到牀前站着一個蒙面大男人,話被嚇回腔中去了。

牀前踏板上睡着的丫環一驚而起,也嚇傻了。

“你兩人誰敢呼叫,我割斷你們的喉嚨。”他厲聲說。

中年女人如見鬼魅,幾乎嚇昏了。

“值錢的珠寶首飾金銀,藏在何處?”他接着問。

一主一僕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大爺要財不要命,沒有財便要你們的命,財在何處?說!”

中年女人總算明白了,用手向華麗的梳妝檯右下方一指。

他淡淡一笑,又問:“你是俞五的妻子?”

“是……的。”中年女人神魂未定地答。

“俞源俞淵是你所生?”

“俞源是……是他……他的前妻所……所生。”中年女人語無倫次地答,但意思尚可聽清,這裡面的他,不是指俞源,而是指俞五。

“他們父子三人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

“你不說,我殺了你。”

“我……我確是不……不知道。’“不知道?”他兇狠地問。

“知……知道,在……在日山的月……月廬。”

“哼!你很夠情義哩!不許聲張,躺下去!”

主僕兩人臉色灰敗,戰抖着乖乖躺下。

他打開妝臺有下方的五斗櫃,將五隻珠寶箱首飾盒全部取出,打一塊布巾將首飾全部倒入包好拴在腰間,然後向房門退。

驀地,房門口有人叫:“嚷!你先來了。”

他吃了一驚,火速轉身。房門口,兩個渾身火紅,以紅巾蒙面的女郎並肩而立,紅巾包頭,紅衣紅褲紅弓鞋,紅色劍鞘紅劍穗,腰掛紅色百寶囊,紅得像一團火,紅得令人目眩,一雙明亮的大眼精光閃閃。

“紅娘子。”他脫口叫,火速撤劍。

對劍術,他本有良好的根基,可是在兵荒馬亂衝鋒陷陣期間,劍術除了危急時或可自衛之外便是自殺。

兵馬如潮箭矢如雨,劍術未免顯得太渺小了,仗以殺敵等於是以羊鬥虎。因此,他幾乎生疏得忘了這門武藝。

仇人相見,份外眼紅,他不顧一切疾衝而上,一劍揮出,他還以爲手中是刀呢!

兩個蒙面紅衣女人一證,左面的女人一聲嬌叱,“錚”他一聲震開了他攻來的一劍,乘隙突入,劍虹乍吐,捷逾電閃般地側隙而入,劍尖光臨池的胸口,反擊之快,駭人聽聞,來勢兇猛無匹。

他吃了一驚,百忙中斜退兩步,一劍封出自救,“錚”一聲暴響,劍鳴似龍吟,間不容髮地擋開了霸道辛辣的一劍急襲,兩人同時側遲兩步。

“吠!”紅衣女郎叱喝,重新欺上進擊,劍出“寒梅吐蕊”,搶制機先。

他穩下來了,開始冷靜應付,這才展開所學,連封兩劍立還顏色,反擊五劍。

雙方就在門內側交手,你進我退劍出如狂風暴雨,雙劍相錯的震鳴刺耳。開始,紅衣女郎把艾文慈直迫至壁角,擊毀不少傢俱。但三十招之後,他終於穩住了,一度荒疏了的劍術已能運用自如,心中一定,形勢轉移,不但出招得手應心,而且發揮了他銳不可當的凌厲強揮的鬥志,逐漸取得了優勢,開始反擊了。

“錚”一聲暴響,他震開襲來的一劍.劍乘勢契切,一聲沉叱,劍出絕招“萬鰍鍘提”,先是一道電光似的劍影破空直入,身劍俱進。

接着,劍影連綿不絕,乍吐乍吞宛若一連串可怕的勁矢連續而至,也像一重重劍網無休無止地罩向紅衣女郎的胸膠,從正面每空隙中鑽入,無法招架無法化解。

紅衣女郎大駭,悚然揮劍荒亂地招架,急退五六步,遲到原先的位置,仍然無法擋住他兇猛狂野的追襲,險象橫生,生死間不容髮。

艾文慈早年在亂區縱橫,志切親仇,時而從軍時而從匪,衝鋒陷陣勇冠三軍。他的長處是敢拼敢鬥,以快速絕倫泰山壓頂似的驃悍行動制勝。面對死對頭紅娘子,他重新回憶起三年前的殺聲、火光、慘絕人表的大屠殺,淒厲的叫號聲、潮水似的鐵蹄、驚心動魄的屍橫遍野血肉橫飛景象……如虛似幻地出現在眼前。

他虎目兇光暴射,殺機怒涌,猛地一聲長嘯,招出絕學“春雷驚蟄”,劍虹倏聚,風雷驟發。

另一名紅衣女郎恰好看了危機搶到,一聲嬌叱,劍虹不遲不早切入如山劍影中。

“錚錚!錚!”劍鳴震耳,火花四濺,人影乍合乍分。

先前交手的紅衣女郎嘆一聲驚叫,倒縱出房外,幾乎跌倒,胸襟裂了一條縫,從死神的手中逃得了性命。

艾文慈則退至室中心,腳下一亂。

出手搶救同伴的紅衣女郎退了一步,光閃閃的大眼中涌起困惑的眼神,手中劍仍在震鳴,步法沉穩。

這瞬間;各處警鐘聲大鳴,吶喊聲和犬吠聲大作。

艾文慈上次在紫砂洲,不曾和紅娘子楊寡婦交過手,只知紅娘子了得,並不知紅娘子了得的造詣程度如何,反正必定出類拔萃十分可怕。

剛纔倉促間動手,心中毫無顧忌,一時激憤,不顧一切奮勇進擊。這時,他方發覺形勢對自己極爲不利,這位後加入的紅衣女人,想來必是真正的紅娘子了,果然劍術奇奧無比,兇猛霸道內勁驚人,修爲之精純,將臻爐火純青的境界,他想取勝,似乎毫無希望。

他不是容易承認失敗的人,豈肯輕易放手?大喝一聲,搶上劍出“穿針引線”,一劍點出搶攻。

紅衣女郎玉手一振,“叮”一聲清鳴,劍虹一閃,輕而易舉地化解了他一劍狠攻,信手追襲身形疾進,劍虹飛出,只見劍虹一動,劍尖便已近迫眉睫攻到他的面門。

他心中一懍,火速疾退,閃身封架。豈知封不住,虹影倏沉,乍隱乍現追蹤襲到,直取胸口七坎,劍氣迫體。

“嗤”一聲輕響,他走險接招,在千鈞一髮中扔身斜切而入,劍攻女郎的右脅,拼個兩敗俱傷,女郎的劍刺破他的棉襖右胸側,他的劍也到了女郎的右脅下。

女郎扭身飄驚,劍尖沾體但毫髮末傷。

房門外,另一名退出外的紅衣女郎,正威風八面地惡鬥八名打手,長劍閱飛銳不可當,將打手們向外趕,逐出房門。

房內的紅衣女郎不理會外房的打鬥,一聲嬌叱,挺劍迫進,劍尖幻起一圈光華,虹影突從光圈稍下處吐出,劍氣迫體,人隨劍進,捷逾電閃。

“錚錚!錚!”他連封三劍,方將這招震偏,立還顏色,回敬了兩劍。

但反擊不夠理想,女郎輕易地化解兩劍,突下殺手,但見風雷乍起,劍影如山,以雷霆萬鈞之威向他壓來,毫無空隙可以化解,似乎要迫他硬接或後退。硬接卻不知從何着手,無法分辨哪一道劍是真實的,更摸不清要從何處攻來,如果封不住,這條命送定了。後退避招麼?後面是牀。

牀上沒有人了,中年女人與待女,已不知何時失了蹤,房中沒有她門兩人,不知從何處逃走的?”

生死關頭,危機間不容髮,高手過招其疾似電,出招化招出於經驗和本能,只消有絲毫破綻便完了,判斷稍有差池,必將付出可怕的代價。

他知道自己的劍術尚欠靈活,也欠火候,內力修爲也稍差,這一把委實難以接下,不假思索地急速後退。

糟,先被牀前的踏板所絆,接着腳下不穩,向後便倒。

劍虹銜尾追襲,如影附形。

他本能地向側急滾,再向後倒翻,“嘭”一聲大震,撞毀了牀架的後帳欄,碰到了牀內側的架櫃,連人連架櫃向裡栽。

不但向裡栽,而且向下灣。原來牀後是地底秘道,他感到眼前一黑,骨碌碌向下滾落兩丈左右,停住了。

“原來賊婆娘從此地走了。”他想。

紅衣女郎並末尾追下來,下面黑沉沉,吶喊聲從秘道口傳入,可看到上面透入的燈光。

可能此地先前有燈火,但已被賊婆娘弄熄了。

他不敢冒險找門路,定下神向上走,步步爲營,小心翼翼。

到了秘洞口,吶喊聲已經去遠。他丟出一塊破櫃板,隨在板後伏地竄出。

房內沒有人,他挺劍奔出。外間有兩具屍體,顯然是被兩個紅衣女人殺死的。

他竄出屋外,向東急奔。所有的房屋皆關門閉戶,惡犬亂闖,人聲鼎沸。

“紅娘子在東,我得向北脫身。可惜!失之交臂。我發誓,我得苦練,下次希望能勝她,不苦練依然無望。我年輕,又是男人,只要肯痛下決心,我不信就不如她。”他無限惋惜地想,向北疾走。

繞過一座樓房,劈面遇上八名打手,高舉着四技松油火把,叫吼着一擁而上。

他不想殺人,扭頭向左狂奔。

三頭該死的惡犬從側方的暗影下竄出,貼地猛噬而上。

他大喝一聲,劍動風生,劈了兩頭惡犬,猛地縱身上了瓦面。

跳下另一面草坪,三名打手從屋角衝出,叫吼着說:“朋友,留下啦!”

叫聲中,兩刀一劍三面合圍,刀劍齊聚。

不下殺手不行了,一聲虎吼,他向右疾衝,“錚”一聲震開一把刀,喝聲“滾!”一劍拍在打手的肩膀側方,打手驚叫一聲,跌出丈外讓開出路。

他一躍兩丈,直奔正北,到了寨牆旁,一個黑影突然從牆頭飛降,大喝道:“什麼人?

竟敢在俞家打劫,該死的東西!”

人落地喝聲亦止,三枚暗器襲到,黑夜中難以發覺暗器,這一手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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