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胡強有些提不起精神。
雖然同意讓張晨和海林幾人來家裡探望胡向東,但是從他臉上的表情上就看得出來胡強的興致並不高,甚至有些頹廢。
房子是一套並不大的套間,兩室一廳,而且裝修也很簡單,傢俱都是些普通的物件,這應該是拆遷房裡最普通的那種補助房。
當初改革拆遷的時候,也並非所有的人都能夠得到像是老劉家在劉楊社區的那種別墅樓,除了最早改革的白鶴村和劉楊村那一帶以外,其餘的地方執行的都是後來白鶴經濟特區政府的拆遷辦法。
那就是最低保障拆遷制度。
這是因爲後來白湖灣集團根本不能像以前一樣以土地作爲抵押全額貸款給政府進行拆遷工程的建設,而且特區政府也不能像私營企業一樣考慮投資的利潤。
所以只好修建最基本的住房,當然有條件的家庭可以選擇把住房賣掉然後加上自有的存款去購置條件更好的商品房,但是這畢竟只有少數人才有這個條件,大多數人還是隻能在保障房裡住。
其實保障房的條件並不差,而且位置也不偏遠,只是面積可能要小一些,再加上一般人家的條件都不好,也沒有多大的花費來裝修,所以看起來比較寒酸。
胡強家裡就是典型的這種情況。
“強子,怎麼這麼晚纔回來?他們是你同學還是?”
剛進門。
幾人就看到站在門邊上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看樣子應該就是胡強的姐姐胡娟紅了,他們都清楚胡強家裡還有一個比他大兩歲還是三歲的姐姐。現在應該在白鶴第一中學上高三,胡強這小子平時也沒少吹噓過。
張晨只是稍稍打量了一下。看來胡強家裡的身高基因還不錯,他能長這麼高也不是白長的。胡娟紅起碼跟陳夕差不多高,只是有點瘦。
“這是我姐,他們都是我從鄉中到一中的同學,來看看爸爸!”
“娟紅姐!”
“娟紅姐!”
海林和高林鵬都叫了一聲,張晨覺得挺彆扭的,倒是沒好意思開口叫姐,他的心理年齡就是做胡強他老子恐怕都夠了,不過也點了點頭,胡娟紅只是覺得弟弟這個同學有些特別也沒什麼其他的想法。
“姐。我媽呢?”
放下手中的書包,胡強招呼三人在屋子裡坐下,因爲特長班那會兒是週六上午放假,所以這時候其實也才下午兩點還不到。
按理說這會兒應該沒什麼事的,不過胡強似乎沒發現他孃老子在家裡。
“去二叔家了!”
“又去他家,去作死吧,我都跟她說幾遍了叫她別去,不討人家嫌還是怎麼着。”
殊不料,胡強一聽到胡娟紅的話整個人頓時都安靜不下來。嘴裡罵罵咧咧地說個不停,張晨聽得都有些彆扭,也猜到了估計胡強他二叔肯定是跟他家裡有什麼抹不開的經歷。
“強子,少說兩句!”
一句話不僅僅是胡強安靜了下來。就是胡娟紅都愣了楞,一臉驚奇地看着她弟弟那個進門時只是笑了笑的同學,也就是張晨。
弟弟胡強的性格是什麼樣子她一清二楚。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這麼一個同學,竟然一句話就能喝住胡強。她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要知道。胡家還沒一個人有這個本事,憨厚的胡向東就更不行了。
就連家裡一向強勢的那位二叔,在胡強面前也是處處碰壁,以前強子還小的時候還能喝兩句,現在別說喝罵了,只要眼神不對勁就會對着幹起來。
胡強本來就比張晨他們要大一歲多,正兒八經過了十六歲叫做十七歲的年輕小夥,長得人高馬大,一般人他還真不怵。
“姐,我家裡的茶葉呢?”
胡強他們幾個都知道張晨不抽菸不喝酒,就喜歡喝茶。
“不用了,幫我們倒杯開水就行了。”
張晨眼見着胡娟紅要去找茶葉連忙制止了,眼下是來看望胡強他爸的,又不是來喝茶的。
“你爸現在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要死不活的!”
“你怎麼說話的,注意一點情緒,他是你老子不是別人!”
邊上高林鵬實在是看不過去,事實上不光是他,張晨和海林也看不過去,不過這畢竟是家事,但是對他們來講,胡強的家事他們管得着。
“都少說兩句,帶我們去看看你爸!”
張晨的思想畢竟是成年人的,說是看望一下,其實也只是隔着房間的門望了一眼,屋子裡一股子刺鼻的藥味兒,令人很有些不適。
胡強他老子的身板確實很好,身子老長的,只不過現在雙目緊閉躺在牀上,額頭上纏着白紗布一動不動,看得出來狀態不是很好。
從現狀上看理應把人送到醫院要好一些,但是當着面張晨也不好問這話,他知道胡強家裡有困難,說這話除了增加一點難堪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強子,出太陽的時候偶爾把那扇窗戶打開讓你爸透透氣,這屋子裡這麼悶,好得慢,知道嗎?”
如果是一個成年人說這句話,恐怕胡娟紅會覺得不足爲奇,但是說這句話的是一個比自己弟弟看起來還要小一些的高中生,她着實被嚇到了。
反觀胡強和其他幾個人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他們跟張晨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早就對張晨的這種老練習以爲常了。
胡強點了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之後坐着在屋子裡沒說幾句話,其實也正常,這情況下哪裡還能聊出什麼東西來。
張晨更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地打量了一下強子家裡的擺設,雖然看着挺簡單的,但是看得出來,對這個新家還是花了心思的。
窗戶上都掛着用手編織出來的紅繩結,牆壁的四周可能是胡娟紅和胡強姐弟倆的主意都掛滿了那種小店裡能買到的五毛錢一副的字畫。
咔嚓!
正說着話。
客廳裡的大門突然就打開了。
幾人都紛紛往門口看了過去,只見一個模樣上看起碼有五十歲的中年女人一臉疲憊地走進屋子裡,手上還提着一個方便袋,張晨看得出來裡面是幾個還粘着幹泥巴的土豆和幾個青辣椒。
隨後走進來的還有兩個模樣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最後一個進來的是一個挺壯實的年輕小夥子,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單憑長相上看,張晨猜得到這幾個人應該是胡強他爸家裡的堂兄弟或者一個族姓的堂親。
那幾個人一進來,胡娟紅的稱呼正好就印證了他的想法。
“二叔!”
“三叔!”
“全友哥!”
那幾個人顯然也沒料到家裡竟然會有這麼多人,進門看到也是愣了一愣,只有胡強跟沒事人似得,完全就像是沒看到幾個人一般,只是喊了聲媽,還不情不願的樣子。
“強子,他們是你?”
“同學,都是我同學,下午放假要來家裡看看我爸!”
聽得出來,胡強的口吻就跟嗆了火藥似得,完全沒什麼好調子,張晨在邊上聽着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小子就是典型的青春叛逆期綜合徵。
胡強媽似乎也習慣了她兒子這幅欠揍的樣子,隨便跟張晨他們說了兩句,完全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應付着就跟那幾個人進了他爸爸躺着的那個房間。
過了好一會兒。
張晨剛把一口白開水灌進嘴裡,房間裡突然就“砰!”地一聲,隨即就吵了起來。
張晨想都沒想就立馬站起來攔住了胡強,因爲他看到胡強的反應比他還快很多,眼睛紅得跟得了紅眼病似得,完全就是一副瘋牛的模樣。
“強子,你冷靜點!”
“冷靜個屁,麻痹的都給老子滾,要吵出去吵!在這裡吵作死啊!”
後面的兩句國罵簡直就是吼着喊出來的,咔嚓門被打開,張晨從側縫裡看到胡向東已經醒了過來睜開眼靠在牀靠背上,神情有些激動。
“啪!”
動手打了胡強一耳光的應該是強子他二叔,張晨也有些愕然,這一家子的人都長得一副好身板,當然脾氣更大。
“滾你麻痹的,要你打老子!”
如果不是張晨拉着胡強搞不好這傢伙真的要衝上去,儘管張晨並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才讓胡強對他至親的二叔有這麼大的怨氣,但是終歸是長輩,他要是真衝上去一頓狠揍,恐怕以後可就不妙了。
“今天老子給你們面子,以後別來我家了,滾,我爸的事情也不要你們管,別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惺惺的。”
“你這個畜生,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東西,我打死你!”
胡強狠話還沒說完,張晨就看到他媽拿着門邊上的笤帚就劈頭蓋臉地打了上去,這一下一下的打得很實在,一笤帚打下去頸窩子上就是一條紅紅的印子。
胡娟紅眼裡泛着水花拉着她媽媽死都不放手,那三個大男人另外兩個只是看着,只有那個動手的二叔罵罵咧咧地訓斥着胡強。
張晨頓時看得都一陣頭大。
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