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茜女,隨本相回府
茜女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好似要衝過喉嚨口跳出來,她不禁以手捂住那裡,隱約能感覺到它的狂躁。她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是興奮,開心,激動,還是緊張害怕?她說不清,因爲她也不知道,他來做什麼,可是她還是無法抑制的心跳。
納蘭滄海回頭看向她,面無波瀾,只是眼神裡有關切和擔憂,“你莫怕,我先去會會他。”
“……是,殿下。”茜女心神不寧的應了聲,眼簾一直低垂着,目無焦距。
不怕,不慌,也許,他只是來找殿下商議公事的,與她無關。
納蘭滄海深深盯了她一眼,再收回視線,寬袖負後,穩步朝外走去。
出得寢宮,穿過小橋走廊,來到正殿,從側門而入,只見江璞玉也正從正門緩步而入,今日他長髮束冠,藏青色錦袍,腰繫玉帶,腳踩高靴,端得是清俊公,貴雅無雙。
他面無表情,姿態自然,在殿內站定,落落大方朝納蘭滄海淺施了一禮,“臣參見七皇。”
“不必拒禮。”納蘭滄海隨意拂了下袖,“丞相,坐。”
“謝殿下。”兩人隨即各落各座,江璞玉依舊面容淡淡,因爲淡漠顯得俊容暗藏傲慢,僅是這般隨意的姿態,亦是周身散發着冷霸之氣。即使在尊貴的皇身邊,那氣勢絲毫不減。
納蘭滄海勾脣淺笑,“不知今日丞相大駕光臨,可是有其重要的公事與本宮商議?”
江璞玉微微側頭,從眼尾若有所思地睨向他,停了會兒,說:“臣因何來此,殿下豈會不知。”
“哦?那倒是奇了。”納蘭滄海淡淡地笑着,笑容談不上溫和,“丞相自兩年前本宮生辰,可是從未移駕流王府,本宮怎能隨意猜測丞相心思?”
“納蘭滄海。”江璞玉面目冰冷的直吐他的名字,納蘭滄海也鳳目一眯,一絲危險流溢出來,“江璞玉?”
江璞玉直盯向納蘭滄海,道:“臣的姬妾馬茜女在你的王府之內,還請殿下交與臣。”說時言語生硬,面目強勢。
納蘭滄海輕輕地笑開了,“沒見過來要人還這麼盛氣凌人的,江璞玉,你憑什麼?”
“馬茜女是臣的姬妾,殿下私扣於她,用意何在?”江璞玉陰森森地質問。
納蘭滄海眉心微顰,不悅道:“還請丞相出言慎重,本宮不屑於扣你一個姬妾。”
江璞玉鳳眼犀利,“你不承認?”
納蘭滄海面目一冷,“璞玉,爲了一個女,你親自入我王府,還對本宮出言不遜?”
江璞玉也不吃他這一套,氣勢半絲不減,虛僞面什麼的,他從來不在乎,“我既然來了,就是確定她在這裡,還望殿下莫爲難於臣。”
“我便是爲難於你,又當如何?”納蘭滄海漫不經心地笑着,也不怎麼配合。
江璞玉眉心微顰,面目就顯得有些生惱,復一對上納蘭滄海促狹的目光,他又猛然驚醒,一向以來他也是處事不驚,今日,似乎急躁了。這也怪不得他沉不住氣,這些天來,他的耐心已快耗盡。
“殿下,馬茜女是臣姬妾一事,衆所周知,還請殿下將她還給臣。”
納蘭滄海笑了笑,道:“不錯,茜女是在本宮這裡,而且,就住在本宮的寢宮。”
江璞玉面色一變,猛的瞪向納蘭滄海,清俊的臉上漸漸泛起慍怒的紅,半響,陰沉沉地道:“殿下趁臣大婚繁亂之時,將臣之姬妾擄去,私扣府內,殿下此爲,不怕朝臣嗤笑嗎?”
納蘭滄海不認同的搖搖頭,“丞相此言差矣,青天白日,可是馬大人親自將女兒送入王府,何來什麼擄去?私扣?丞相,還請慎言。”
江璞玉冷哼一聲,煩躁在目中涌動,“如此說來,殿下不打算將茜女交還於臣?”
“那又如何?”納蘭滄海氣定神閒。
江璞玉從座位上站起來,面目冷酷。
“丞相難道以爲自己天大的本事,能在王府搶人嗎?”納蘭滄海笑盈盈的,目光卻是十分堅定。
江璞玉眯了眯眼,“殿下不肯放人,臣是不能在王府搶人,但是,臣只問殿下,是願意爲了一名奴妾,與臣決裂麼?”
納蘭滄海定定地望住他,亦是滄然一笑,“看來,丞相真是看重茜女。”
江璞玉挑目。
“丞相亦說她只是一名奴妾,丞相卻爲了她,居然跟本宮說了決裂二字,真是讓本宮大失所望。”
“是殿下步步相逼。”
“我看,原是丞相小人之心了。”納蘭滄海說完這句,語氣一下放鬆,微嘆了口氣,道:“因何丞相只想着是本宮私扣,而不是替丞相照顧呢?”
江璞玉縮了縮眸,面露疑惑,“殿下何出此言,臣的姬妾,何時需要你來照顧?”出得言來,仍是相當的狂妄自大,絲毫的不領情。
納蘭滄海冷冷一笑,“那既然丞相本事大,今日又因何來此?”你不是不用我保護嗎?那你的姬妾怎麼跑出來了?你怎麼找了這麼久才找到?找到了還不是白瞎?
“殿下若想賣個人情給我,也不必繞這麼個圈。”江璞玉淡漠地說,“她一個馬茜女,還算不得籌碼。”
“既然無足輕重,那丞相請回。”納蘭滄海也果斷。
江璞玉猛的盯向他,袖裡的手指已蜷緊。“殿下決意如此?”
納蘭滄海側目望着他,“丞相來尋人,可有求人的態?”
江璞玉顰眉,眼睛裡隱忍的怒氣,“殿下若真有心替臣照顧於她,便會一早派人送信,私藏至今,還想臣給殿下好臉色嗎?”
“丞相新婚燕爾,不是應該陪着本宮的幽青妹妹恩愛纏綿嗎?如今區區數日,就爲了一個小小姬妾大鬧王府,是爲何意?”納蘭滄海說出的話不禁略帶嘲諷。
提起新婚,江璞玉的臉色掠過羞惱,“臣的私事,不勞殿下費心。”
“論起來,你我算是摯友,幽青是我妹妹,本宮如何詢問不得?”納蘭滄海也是拒不讓步。
江璞玉眉心一挑,“那又如何?郡主嫁入相府,便是我相府之人,我自會善待於她。”
“那便好,本宮勸你莫寵一個小小的姬妾,亂了後院的規矩。”
“不必殿下提醒,臣心中有數。”江璞玉冷冷道,“再小的姬妾也是臣的人,還望殿下莫再推諉,速將她交還於臣。”
“真是急不可耐呀,看來,世人所傳江丞相清心寡慾,潔身自好都是假的,卻原來丞相也是個癡情種。”納蘭滄海說這話,語里語外有雙重意思,意有所指,聽得江璞玉面色也是時白時青,目中隱怒。
“殿下若執意不願交人,便也罷了,臣沒有空閒,與殿下在此東拉西扯。”江璞玉忍無可忍的一拂袖,悻悻而轉。
納蘭滄海望着江璞玉氣急敗壞的背影,突地一笑,雅聲道:“丞相來尋人,可曾問過要尋的人之意願?”
江璞玉一怔,顰眉回頭,“什麼意思?”
“丞相可想過,茜女她因何逃出來,如果她願意留在相府,又何必出逃?”納蘭滄海短短几句話,江璞玉的臉色就變僵。
“從何時起,殿下在意一個姬妾的意願了?”
“丞相不會憐香惜玉了,像茜女這種女,她若不願回去,除非你將她鎖起來,否則,她下次又不知逃到哪裡。”納蘭滄海笑容中略帶藐視。
江璞玉鳳目危險的眯起,聲音冷硬地道:“殿下這般輕看於臣?”
“本宮是在提醒你。”
“殿下放心,臣瞭解自己的女人,她之所以逃,無非是因爲嫉妒。”江璞玉傲然道,“臣相信,只經以後臣好生待她,她便不會再出逃,也不會有機會出逃。”
納蘭滄海笑道:“單憑丞相說,本宮可不信,此事,本宮會去問一問茜女再說。”
江璞玉聽到此,情緒有些波動,“殿下讓她出來,臣親自問她。”
納蘭滄海望着江璞玉不語,神思猶豫。
江璞玉略顯焦急,催促:“殿下,還請將馬茜女喚出。”
納蘭滄海垂下眼簾,輕嘆口氣道:“實不相瞞,茜女她此時,不便出來見你。”
江璞玉目中凌厲,“殿下何意?”
“她受傷了。”
江璞玉神色一怔,隨即緊張,“怎麼回事?”
“她被蛇咬傷,一直養在本宮寢宮裡。”納蘭滄海實言相告。
江璞玉眼睛輕眨,似被針刺了下,眼底掠過驚慌和擔憂,“怎會被蛇咬傷?那她現在怎樣?”
納蘭滄海定睛望着江璞玉,“現在還懷疑本宮沒有照顧於她嗎?”
江璞玉面容先是有愧,既而又淡淡一笑,道:“怕是爲她招來禍事的是殿下之人吧。”
“你說的不錯,便是香兒。”納蘭滄海也不怕挑破,面目淡淡地道,“如若不是本宮,她馬茜女早已化爲毒水。”
“看來臣,應該感謝殿下。”江璞玉咬牙切齒地說着,絲毫沒有感激之意。
納蘭滄海看他一眼,輕笑一下,“實不相瞞,這些時日,本宮與茜女朝夕相處,自有情份,也不用你替她感謝。”
江璞玉神色陰鬱。“女嫁從夫,馬茜女終究是臣的人。”
“本宮若沒記錯,當初你在宴席上,曾隨意將自己的姬妾送於本宮,依本宮看來,丞相不拒世俗,沒必要跟本宮這般較真。”
“臣不想跟殿下打嘴仗,殿下將臣之姬妾留於府內,已是實屬不禮之舉,現今,又害她受傷,殿下還有何資格再留她在此?”江璞玉越來越浮躁,禁不住出言直白。
納蘭滄海淡淡笑着睨着江璞玉,稍頓,便道:“也罷,本宮這就回去問問她,她若願意隨你回去,本宮絕不強留。”
江璞玉沒想到他突然就鬆口了,神情一鬆,道:“謝殿下成全。”
納蘭滄海淡笑了笑,轉身,從側門出殿。
江璞玉凝着眉心,望着納蘭滄海沒了身影,這纔回轉身來,只覺得胸口憋悶沉痛,似喘不過氣來,他拂着袖,心事重重的緩步走出殿門。
他臉上的神情很凝重,並沒有找到馬茜女蹤跡的喜悅,他情願她浪跡天涯,哪怕淪爲乞丐,也不想她逗留在流王府!這個結果,是他最介意的結果,可是,他縱是心有不甘,卻還是來了。
無論如何,一切得先將馬茜女帶回相府再說。
這個小女人,真是……
“丞相?”一聲輕微的聲音從後傳來,將江璞玉從神思遊離中拉回,他本能的回身,只見,站在他背後的,是寧香兒。
有一絲愕然。
方纔許是他沉津於心,完全沒有旁的心思,所以望見寧香兒的瞬間,面上還有些懵懂和迷茫。
江璞玉的神情讓寧香兒心中大怒,卻還得保持着優雅款款笑道:“不知丞相到此,本妃有禮了。”
江璞玉定定的望着她,如今的寧香兒,身爲皇妃,裉去了當初的清澀,已是出落的美豔逼人。江璞玉遲疑了片刻,淺淺行禮,“臣見過皇妃。”
寧香兒美目輕眨,輕聲道:“璞玉……”
江璞玉不着痕跡的打斷她,“臣與殿下還有事相商,告退。”說完,轉身就想回殿中。
寧香兒連忙喚住他,“丞相留步。”
江璞玉不得不停下。他來之前,並不是不知道她寧香兒在此,但他顧不上顧慮,心思全被馬茜女私逃的怒火代替。而現在,他已經一心想帶回茜女,更是將府內還有她寧香兒一事丟於腦後,此番見到寧香兒,略有些意外和愕然,甚至,還有種橫生枝節的煩躁。
“不知丞相來王府,可有何要事?”寧香兒已知道馬茜女是江璞玉的寵姬,自她嫁入王府,江璞玉就只在殿下生辰時來過王府一次,這次突然來,她心中懷疑是爲着馬茜女。
江璞玉是個犀利的人,既然她問了,他也不扭捏隱瞞,“臣的姬妾在王府,臣來帶人。”說到此,他想到殿下說茜女被寧香兒所傷,目光中就越發冷酷。
寧香兒臉色煞白,江璞玉心高氣傲,如今竟然爲了一個馬茜女,就不計前嫌來王府要人,看來,他真的……十分在意那個女人!
“臣告退。”江璞玉不等她回話,就果然的想走人。
“香兒還以爲,璞玉不會再寵愛任何人。”或許是嫉妒,或者是虛榮,寧香兒急切中帶着醋意地說。
江璞玉側目,冷哼一聲,譏諷道:“皇妃在王府內對臣說曖昧的話,實在有失婦德。”
“你……”寧香兒沒想到江璞玉竟然這般羞辱她,氣急敗壞,“江璞玉,你過分了!”
“臣如何過分?倒是皇妃你,刻意來此是爲何意?你不怕殿下怪罪,臣可吃罪不起!”
“江璞玉你血口噴人,王府是本妃的家,本妃想去哪兒去哪兒,你敢污衊本妃,本妃……”
“寧香兒,不要以爲你是皇妃,本相就會懼你。”江璞玉陰了神色,字字陰狠地道,“如若你再膽敢殘害本相的人,本相絕不客氣。”
“你敢……”寧香兒美目圓瞪,氣到全身發抖,“江璞玉你爲了一個賤婢,這般恐嚇本妃!”
江璞玉輕蔑的哼了一聲,說了四個字,“自取其辱。”一拂袖,翩然離去。
“江璞玉……”寧香兒恨的咬牙切齒,面容扭曲,卻也只能幹瞪着眼看着他消失……
門外,輕微的腳步聲漸近,茜女猛的坐牀上坐起來,忐忑不安的看着納蘭滄海進門,他離開的這一刻鐘,她坐立不安,滿面愁容,緊張又期盼的等待着。
期盼?
對,也許是女人的虛榮吧,她潛意識裡是想讓江璞玉來尋她的。
當納蘭滄海掀了簾進來,她就睜着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
納蘭滄海看清了她眼中的期待,神情卻平靜,他走到她身邊,溫和的望着她,說:“茜女,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