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勸郡主和離
從東宮回來,一路茜女都眉頭緊鎖,不言不語。
江璞玉是心思敏銳之人,豈會看不出她的心事。
兩人沉默了一路,回到相府,江璞玉牽着茜女的手,一直回到寢宮之內。
茜女默默爲他裉外衫,就聽他突然說:“我辭官可好?”
茜女的手滯了滯,猶豫再三,終於忍不住回擊,“你辭官是爲着什麼?”
江璞玉回身,深情而急切的看着她,“自然是爲了讓你滿意。”
“讓我滿意……”茜女心痛,他這樣說,是爲了表示他爲了她犧牲很多嗎?他並不想辭官,卻非這樣說。“那麼,辭官以後呢?”
“我們遠走高飛,就像以前所說。”
“那郡主呢?”茜女心中冷笑。
江璞玉顰了顰眉,“她是郡主,我一介草民,自然配不上她。”
“若郡主愛的是你這個人呢?願意與你同生共死?”茜女步步相逼。
江璞玉眸子縮了縮,望着她一時無語。
茜女心痛的無以復加,他真的知道她追求的是什麼嗎?如此避重就輕,他這是在做什麼?“我好累了,我想先休息一會兒。”
江璞玉看着她落寞的轉身走向牀鋪,心裡一急,道:“我會休了她。”
茜女背部一繃,猛的回頭。
江璞玉坦然的看着她,眼神變得溫柔,上前來,拉住她的雙手,輕聲道:“你現在身子越來越笨重,再過不久,就要臨產。我只有休了郡主,扶你做正夫人,這孩子纔會成爲我江家嫡子。”
“……真的?”茜女啞聲問。
江璞玉緩緩點頭,“我會和郡主商議和離,郡主她知書達禮,我想她會同意的。”
“如果她不答應呢?”茜女聲音微顫。
江璞玉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兒,“總是會答應的。”
“我猜她不會答應。”茜女冷笑,抽回手,道:“她堂堂一個郡主,和你和離,她沒有顏面不說,從感情而言,她好不容易嫁給你,爲什麼會成全我與你?想她嫁入相府以來,你對她冷落,她卻從未表現過憤怒,如此能忍,豈是會輕易放棄之人?”
江璞玉臉上不由升起怒意,“茜女,那依你所說,還有何辦法?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你想怎樣?”
茜女回頭,深深的看住他,問:“璞玉,我且問你,如若我不爭這正妻之位,你是不是覺得有沒有郡主無所謂?”
江璞玉眨了下眼,不以爲然的說:“我心繫於你,不是夠了嗎?郡主不過是佔個正妻之位。”
“原來你還是這樣認爲。”茜女心冷,轉而她也不能怪他,他是個古代人,古代三妻四妻乃是常事,他覺得他能將他全部的愛給了她,已是個情聖,她應該滿足了。這也無可厚非,對他這種受了男尊女卑封建思想的男人,跟他說一夫一妻他也聽不懂。
他之所以勉強自己應和她的要求,只是他覺得這是他對她的寵愛,對她的付出和容忍,是爲她所做。他根本不覺得,這是他爲了他們的愛,應該做的。
驀然回首,彷彿也只有納蘭滄海,能滲透她的心思。
難道是她愛錯了人嗎?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孩子,她是不是當初就隨了自己的心,花癡着花癡着就愛上了呢?
可是不管怎樣,已是不能回頭。
“璞玉,我不想勉強你做任何事。我知道,你從心底裡,並不想除去郡主。在政治上,你也還需要她。”說出這些話,她覺得很無力。
江璞玉雖然眼中有光亮閃過,但是看茜女的神色他還是不放心,“茜女,我不想讓你難過,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放棄什麼都沒關係。”
話是聽起來漂亮,可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東西,說來又有什麼用?
休妻豈是小事?何況對方是郡主,何況對方無過,何況對方的背景那麼的強大。弄不好,他們兩個都會跳進水裡來個鴛鴦戲水呢。
她知道,如果不是她爭這正妻之位,江璞玉也很樂於郡主做個相府夫人呢,郡主可以幫他撐門面,爲他鞏固朝堂地位,又不誤他寵愛心愛的人,兩全其美啊。要怪,就怪自己的出身不好。
說到這個她也想笑了,自己真是天真,剛纔還想納蘭滄海最懂她,試問納蘭滄海又能爲他做多少?殺寧香兒原本也是他不喜歡,他雖然爲她費了心思,但是,讓他放棄江山他肯嗎?
呵呵,說到底,她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江璞玉垂眸一直緊盯着茜女的眼睛,她的一絲一縷他都看進眼裡,從她的眼中,他看到了她對他的不信任,和不重視。
他沒來由的一陣心驚,感覺,茜女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激烈,這反倒讓他……很惶恐。
納蘭幽青正在苑中溫書,突然聽到婢女來報,說是丞相來了,不由又驚又喜,連忙對鏡照了照,覺得面色蒼白,刻意點了點胭脂,這才站起身,迎出門外。
“璞玉,你來了。”納蘭幽青揚起溫柔可親的笑容,大方得體的跟江璞玉問候。
江璞玉看着他,眼中有愧疚閃過,面上刻意的無有表情,應了一聲,就悶頭走向室內。
納蘭幽青面上露笑,擡頭看了下天,已是傍晚,趕緊小聲吩咐婢女,今晚加菜。
江璞玉無心管她這女兒心思,端坐在房內,愁眉不展。
“璞玉……”納蘭幽青原本喜盈盈的,看到他這樣子不由斂下神色,小心的問:“是朝中有什麼煩心事麼?”
“我已多日未上朝。”這些日子,始終以報病爲託詞,不曾入宮。
納蘭幽青坐到他身邊,溫婉的爲他倒茶,遞到他手中,“那,夫君是因何不悅?”
江璞玉有些迴避她的注視,胸口的話也是遲遲不好說出口。郡主自嫁進來,非得無過,而且寬厚仁德,自己如何的冷落,都無甚怨言,始終對他體貼忍讓,而且甚至上次爲尋找茜女生死一事上,還摒棄私心,爲他解憂,他實在是……
“璞玉?”納蘭幽青見他遲遲不語,眼波微轉,輕言慢語道:“如今朝堂上已是局勢大變,七皇子立爲太子,是爲我們有利,本應是大快人心的時候,可是夫君卻這般憂慮,想來,不是朝事,是家事?”
說起來,郡主也是七巧玲瓏心,猜了他的心事。
江璞玉擡眼看她,“本相知道,郡主自嫁給本相,賢良淑德,貞靜本份,實是一位難得的好夫人。只可惜……本相心中,只愛馬茜女一人。”
納蘭幽青沒想到他今天如今直言,頓時面色蒼白,十分尷尬難受,顫聲道:“……爲妻並未強求夫君……對我如何,只求夫妻相敬如賓……”
“郡主,你在相府實在是委屈你了,我無法對你做到關愛有加,確是……不想再耽誤你。”江璞玉說着有些心虛,竟是不敢直視她。
“夫君這是何意?”納蘭幽青一臉的不可置信。
江璞玉閉了下眼睛,一橫心,道:“郡主,本相懇求你,與我和離。”
納蘭幽青直覺得晴天霹靂,半天,不能回神。
縱使她知道江璞玉不愛她,但她一天天在得他的信任和尊重,這讓她一直存有希望,甚至想,哪怕他一輩子也不會愛上她,至少,看到她時,他眼中不會露出厭惡,不會對她狠心。她自持,只要她做一個好妻子,至少能保她這正妻之位,保她與江璞玉夫妻之名,保她能在相府過着安生的日子,能時常見到心愛之人。
卻不想,這竟然也成了他,和她之間的刺!
她一個郡主,只餘這點期望,他們也容不得!
“……是馬茜女,要爭我正妻之位嗎?”這句話,她也說的直白。都到這份上了,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江璞玉有些爲難,遲疑了下,道:“郡主,本相對不住你。與茜女無關,是我想給她最好的。”
納蘭幽青眼中第一次在他面前聚起淚珠,緩緩的落下臉頰。
“郡主,對不起……”江璞玉只有一遍遍的道歉。
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殺任何一個姬妾,但是,妻與妾的差別不是一點點。妾是形同於奴婢,而妻,卻是府內的當家主母。難怪茜女,一直是爭這妻位,她定也是沒有安全感吧。
“和離,是夫妻兩方自願離異。而幽青嫁你,是心所之願。”納蘭幽青寒着臉,一字一句地說,“試問幽青終嫁心上人,又因何會自願離異?夫君若一心想除去幽青,倒不如以休妻爲佳。”
江璞玉閃了閃眼神,低聲道:“郡主無過,無理由休妻。況且,若郡主被休,勢必影響郡主名聲,會被人論爲詬語。”
“夫君尚知維護幽青,幽青是不是該感激?”納蘭幽青自嘲的笑着,“這是夫君對幽青這些日子以來的付出,而做出的忍讓嗎?”
“郡主,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我無話可說。但是,直言我確實只想跟茜女一生一世,只有對你不公平了。”江璞玉狠了下心,話已說清,不想再在這裡受罪,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納蘭幽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層層發冷。她早知道,她嫁的是個冷血的人。
“既然夫君與那馬茜女如此深情,爲何當初娶幽青?”對着他,她發出了痛心的質問。
江璞玉默然,無奈的低聲說:“那時,我尚不知自己的心。”
“所以現在知道了,便想將我拋開,幽青對你來說是招這則來揮之則去嗎?”納蘭幽青心痛的撫着胸口,哽咽着說:“夫君,你哪怕休了我,都比現在好。讓幽青自願放棄,那是在羞辱幽青的感情!你知道嗎?成全你們,那不是幽青的責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