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中, 四年的時間過去了。這四年裡我嚐盡了一個單親媽媽能夠嚐到所有孤獨和艱辛,然而對於當初的選擇我卻未曾有一刻後悔過!尤其是看到兒子漸漸出落成了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車見車爆胎的超級小帥哥, 我的心中滿是欣慰和喜悅, 總覺得這四年乃至餘生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
這個週末, 天氣很好, 兒子鬧着要去遊樂場,我因爲前一陣子工作太忙,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帶他出去玩玩兒了。今天正好得空, 我決定滿足兒子的願望,帶他去遊樂場玩兒夠。
在遊樂場度過整整一個上午後, 我跟兒子在遊樂場附近吃了午飯, 吃過午飯後我決定去逛逛商場, 好給兒子買幾套新衣服。不過,我的這個決定遭到了兒子的抵制。兒子雖然還只有四歲, 但卻已經表現出某些成年男人的特性了,最明顯的一條就是十分厭倦陪女人逛商場,就算這個女人是他的媽媽也不行。
“媽媽,不逛商場不行嗎?我們去樓上看電影吧?我用我的壓歲錢請你看還不行?”兒子用商量的語氣跟我說,大概知道我不會同意, 所以把壓歲錢也請出來幫忙了。
“不行!去了遊樂場就不能再看電影了, 娛樂要有度!”我十分冷豔地拒絕了兒子的要求, 自以爲很酷。
“真不明白, 你們女人爲什麼那麼喜歡逛商場啊?既浪費錢又浪費時間!”兒子鼓着嘴巴說。
“少爺, 我是要給你買新衣服哎!你怎麼還這麼多牢騷!”我叫道。
“我又不喜歡新衣服!是男子漢的話穿什麼都是男子漢!”兒子竟然甩過來這樣一句話!我真是驚訝了,忍不住停下腳步, 盯住兒子眼睛問道:“康小寧,你給我老實交代,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什麼話?”兒子跟我裝糊塗。
“是男子漢的話穿什麼都是男子漢!就是這句話!”雖然明知他是裝糊塗,我還是認真地重複了一遍那句話。
“聽幼兒園的老師說的!”兒子回答。
“老師在課堂上說的?”
“不是,老師給他男朋友打電話的時候說的!”
“你怎麼知道老師是在給她男朋友打電話?”
“因爲老師叫那個人親愛的。”
“你偷聽老師打電話?”我驚訝地問。
“我不是偷聽,我是聽!”兒子很鄭重地糾正了我的說法。
“老師知道你在聽她打電話嗎?”我用嚴肅的語氣問道。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兒子企圖矇混過關。
“那就是不知道,老師不知道那就是偷聽,以後不許再偷聽別人打電話!”我武斷地喝令。
“可是我們老師每次打電話都很大聲,我想不聽都不行!”兒子狡辯道。
“總之,偷聽別人打電話就是不對!說吧,你是要陪媽媽逛商場還是接受其他懲罰?”我故作嚴厲地說,我知道我這樣做有點卑鄙,但現在的孩子鬼精鬼靈的,不耍點陰謀的話實在難對付。
“那好吧,我陪你逛商場就是了!不過,媽媽,你能不能給我買一個變形金剛?”兒子竟然學會討價還價了。
“好吧!這個可以有!”我答應了兒子的要求,儘管態度冷豔,但心早就化成一汪水了,沒辦法,我兒子那張小臉實在太帥太有愛了好不好,我恨不得立刻把他抱進懷裡在她的臉上狠狠地親兩口!但是我忍住了,因爲我是一個單親媽媽,我的康小寧沒有爸爸,我得一個人分飾媽媽和爸爸兩個角色,我既要做一個慈愛的媽媽,也要做一個嚴厲的爸爸,只有這樣我的康小寧纔有可能成長爲一名真正的男子漢,而不會因爲我的過度溺愛變成一個媽寶或是娘炮!
就這樣,在我的連哄帶騙之下,康小寧很配合地陪我逛了商場,買了衣服!當然還有變形金剛!買完東西后我們便離開了商場。
離開商場後兒子又說想去於伯伯家的甜品店,正好,我也正想去看望一下於洋夫婦。已經有一陣子沒去了,還挺想他們的。
說起於洋的甜品店生意那叫個紅火,在短短四年多的時間裡,於洋已經開了三家分店了。現在的於洋可是真正的老闆了,不僅買了新房子,而且還買了兩部新車。他常常會對我說,幸虧當年去了我的小組,幸虧他辭去了工作轉變了奮鬥的方向,不然他現在還在公司裡混日子呢。他還總是不忘感謝我當初請朋友幫忙給他介紹了一個好店面,生意一開張就紅火得很。而我總是回答說是因爲他們店裡的甜品質量和口味都好所以生意纔會好。
於洋的甜品店如今是遠近聞名,就連我兒子都非常喜歡吃他們家的甜品。自從兒子會走路之後,我有空的時候就會帶他去於洋的店裡逛逛。於洋夫婦別提多喜歡我兒子了,當然,我兒子也很喜歡他們,因爲每次他去了他們總是會把最好的甜品拿出來招待他。
每次我帶兒子到於洋的店裡,小傢伙兒總是會很高興地一路小跑着衝進店門,並一路嚷嚷着:“於伯伯,於伯母,我康小寧又來了!”而於洋夫婦不管有多忙,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跑過來,抱住我兒子在臉上左親親右親親。今天也一樣,一聽見康小寧的聲音於洋和夫人立刻就從操作間裡衝了出來。
“哎呦,我的小寶貝,怎麼這麼久纔來呀,真是想死伯母了。”於洋的夫人古玉芳一把抱住康小寧並使勁兒在他的臉蛋兒上親了一下。
“是啊,可嘉,你可是有日子沒帶兒子過來了,有一兩個月了吧,玉芳剛纔還唸叨來着,念着念着就念來了。”於洋在一邊笑道。
“最近工作太忙了,有時候還得把工作帶回家做,實在沒時間。”我說。
“你現在是策劃部總監,你以爲總監那麼好當的嗎?肯定會很累的!”於洋回答。
“累點充實!你們開店不是也很累?累歸累,每天過得還不是很開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再累也不覺得累!”我說。
“說得是!如今你於洋大哥對這話體會最深了!”古玉芳笑着插話道。
“康小寧,我問你個問題,你要是答對了,你就有口福吃新款甜品嘍,你以前可是從來沒吃過哦!”於洋忽然笑着對我兒子說。
“什麼問題?”我兒子立刻興趣盎然地問。
“這裡誰是帥哥?”於洋問道。
“康小寧是帥哥!”我兒子斬釘截鐵地答道。
“恭喜你!答對了!你等着,於伯伯給你拿新款甜品去!”於洋一邊說一邊高高興興地去拿甜品了。
我兒子免不了又飽餐了一頓!本來於洋還要再給他拿另外一款吃,被我給阻止了,我可不想讓他長成一個小胖子,我的康小寧必須在保證健康的前提下保持完美體型。所以,儘管兒子還想吃,我還是硬把他給拉走了。
離開於洋的甜品店後,我便帶兒子回家了。回到家,我給兒子洗了澡換了衣服,然後自己又洗了澡。洗完澡後我覺得很累,兒子一個人坐在沙發前面的地墊上玩玩具,我則抱起一個抱枕半躺進沙發裡想歇一會兒。我看見遙控器就在旁邊,於是便隨手拿起了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然後漫無目的地換着頻道。忽然間有一個一閃而過畫面讓我感覺渾身一震,因爲我好像在那個畫面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一個坐着輪椅的姑娘,很像康欣!於是我忙坐了起來,用遙控器把頻道往回調,果然,我沒有看錯,畫面上的人的確是康欣!
康欣正在接受電視臺的採訪,看了一會兒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康欣就是現在紅遍了網絡的新銳作家——天涯。康欣剛開始在網絡上寫小說的時候筆名並不是這個,而且天涯這個筆名怎麼看怎麼像個男性作家的筆名,我萬萬沒有想到天涯竟然就是康欣,這真是讓我震驚不已!我愣愣地看着電視,想聽聽採訪的內容。奇怪的是我明明聽見主持人在問問題而康欣在回答問題,可是我的頭腦裡就是反應不出來她們之間問答的內容,我的大腦似乎完全處在了一種短路的狀態中,根本無法思考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忽然聽見兒子問我:“媽媽,坐輪椅的那個阿姨是誰呀,她長得好漂亮哦!”時我才總算有了反應。我驚訝地發現,兒子不知什麼時候竟停止了玩玩具,烏溜溜的眼珠正一錯不錯地盯着的電視屏幕看,他看動畫片的時候都沒有這樣聚精會神過!我的眼淚就在這個瞬間刷地流了下來。
我真想告訴兒子,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漂亮阿姨是他的姑姑,是他的親姑姑。可是我不能說,因爲我要是說了,他就會吵着去找姑姑的,就像他總是吵着跟我要爸爸一樣,我去哪兒給他找爸爸呢?別說我根本沒有康寧的聯繫方式,就算有,我也絕對不會去找他的。我一直對兒子說他爸爸出國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而且他娶了別的女人做老婆,還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不會再回來了。每次我跟兒子這麼說兒子總是會問我:媽媽,你這麼漂亮爸爸爲什麼不娶你做老婆?他爲什麼要娶別的女人呢?那個女人比你還漂亮嗎?”每當兒子這麼問,我的心裡都很難過,我只好回答說,爸爸娶的那個女人確實比媽媽漂亮。兒子卻不信,他總是回答說:我不信,我媽媽是最漂亮的,不會有人比我媽媽更漂亮。聽了兒子的話,我心裡真是又欣慰又辛酸。
兒子雖然接受了我對他沒有爸爸這件事做出的解釋,但是他還是會在看別人有爸爸看到眼紅的時候不管不顧地繼續跟我吵着要爸爸,我自然免不了要想盡辦法去哄勸。
“媽媽,那個坐在輪椅上的阿姨是誰呀?她長得好漂亮哦!”兒子竟然又問了一遍,眼珠仍舊一錯不錯地盯着電視屏幕。
“哦!是個作家!”我回答,並扭過頭去偷偷地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哦!原來是作家呀!怪不得那麼漂亮!”兒子恍然大悟般地回答,好像作家就應該長得漂亮似的。不過,兒子說康欣漂亮,應該是他發自內心的感覺。康欣是她的親姑姑,或許是天生的親緣性讓他一見到她就感覺親近吧!何況,如今的康欣真的是越□□亮了,甜美的笑容純淨的目光依然還在,且那笑容與目光裡更添了一份歷經風雨終見彩虹後的鎮定、自信和從容,這使得她如今的美愈發有了豐富的層次感。看來,康欣的確做到了她的承諾——無論如何都會快樂地活着。
然而鐘有慶卻沒她那麼堅強,就在康欣離開一年後,鐘有慶留下了一封辭職信,離開了這個城市。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的父母也不知道。從那之後,他就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沒有人再得到過來自他的任何訊息,包括他的父母。他父母常常會打電話到公司,詢問有沒有他的消息,然而每次詢問的結果都是無盡的失望。
沒人知道鐘有慶在哪兒,也沒人知道這輩子他還會不會跟他的親人和朋友們聯繫,甚至沒人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他的父母從此是失去他們的兒子了,無論他是否還在他們的身邊。
這幾年,每當我回想起當初鐘有慶的父母給康欣下跪時的情形,我仍然會心潮澎湃感慨萬千。我真的想不明白,兩位老人既然有勇氣當衆給晚輩下跪,爲什麼就沒有勇氣去嘗試一下接受康欣呢?他們說都是爲了兒子好!然而兒子終於還是不好!而且他們還因此失去了兒子尊重孝敬他們的心,不!是失去了兒子的全部。細細回想起來,當年的那一跪是多麼的得不償失!不過,話又說回來,或許得不償失正是這世上許多人的生活實質吧!
我不知道康欣若是知道了這一切會怎麼樣,說真的,我不敢想!當初康欣選擇離開是爲成全鐘有慶的父母,結果她卻什麼都沒能成全,如果她知道事情最終會是這個結果,或者當初就不會輕易離開了,然而生活的殘酷本質就在於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