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嘉, 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嗎？”康寧忽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說呢？”我反問。
“我現在也還是一個人。”康寧說道。
“你爲什麼不跟羅湘怡在一起？你們爲什麼不結婚？”我忍不住問道。
“我爲什麼要跟她結婚？我根本就不愛她！她跟我提了好幾次要跟我結婚，都被我拒絕了。她問我爲什麼，我說我不愛她, 我愛的人是你, 始終都是你！她說她知道我愛的人是你,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我跟她說分手了我也還是愛你, 所以我不能娶她。可是湘怡還是不肯放棄, 糾纏了我整整三年！可是不管她怎麼糾纏我我都堅定地表示不會跟她結婚的！後來她終於死心了，她說她的青春已經所剩無幾，不能再蹉跎下去了。去年她跟一個美籍華人結了婚, 婚後跟着那個人去了美國。說真的，她走了以後我感覺輕鬆多了。”康寧回答。
“是嗎？我倒覺得你挺喜歡她糾纏你的！”我忍不住咕噥道。
“哪有？她的糾纏對於我根本就是負擔！讓我厭倦！”
“那我得祝賀你終於擺脫她的糾纏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想說我一直都是愛你的, 很愛很愛！就是因爲太愛了, 太在乎了，所以有時候纔會反應過度。可嘉, 你難道一點都不愛我了嗎？”
“不愛了！我沒辦法愛一個對我完全沒有信任的男人！”
“對不起！可嘉，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知道嗎？那天，就是你和黃逸飛在停車場……那天，我其實是熬不住了纔去找你的，我太想你了, 而且我也想通了, 覺得康欣和有慶的事情不能怪你！那天湘怡說你的那些話也說得過分了, 我不該受她那些話的影響的。那天我的車送去保養了, 可是我急着想見你, 於是特意借了同事的車，沒想到我滿懷歉意地跑去找你卻看見你跟黃逸飛又摟又抱又親嘴的, 你能想象到我當時的心情嗎？我真是氣瘋了！可嘉，如果我能少愛你一點，我就不會那麼生氣了！我因爲看到了那一幕才下決心去上海了！可是到了上海冷靜了一段時間後，我就後悔了，我打電話給你，沒想到你換了電話號碼，手機號碼換了，家裡的電話號碼也換了。你知道你這樣做給我的感覺有多糟嗎？我覺得你是真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想你大概真的是很愛那個黃逸飛，而且你們說不定已經在一起了。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不再想找你了，雖然我完全可以打電話到你們公司去，但是我不想打了。這五年來我每次因爲公事回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去找你的衝動，可是我太害怕看見你已經跟別的男人出雙入對了，所以我不敢去找你。可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在愛情裡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有誰不懂得珍惜誰！”我忍不住含着眼淚說道。
“是，是我不懂得珍惜你，是我罪該萬死！不過，我不知道你懷孕了，也不知道你父親去世的事，如果我知道，我怎麼都不會讓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的，我真是後悔極了！還有，可嘉，謝謝你給我生了一個那麼帥的兒子！這些年你們母子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康寧忽然用極其溫柔的語調說道，聽他這麼說我的眼淚忽然間奪眶而出，滾滾而落。
康寧見狀忙起身從寫字桌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幾張紙巾出來，走到我跟前想要替我擦眼淚。
“不用你，我自己會擦！”我一邊哽咽着說道一邊伸手把康寧的手裡把紙巾搶了過來。
然後，我擦眼淚，康寧則坐到了我對面的牀上，沉默。
“可嘉，有慶……他還好嗎？”不知過了多久，康寧忽然打破沉默問道。
“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們不是同事嗎？”
“我們曾經是同事!”
“曾經？這麼說他已經不在你們公司幹了？他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那誰知道？”
“沒人知道！”
“什麼叫沒人知道？他父母呢？他父母也不知道嗎？”
“是的，他父母也不知道，因爲他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什麼意思？”
“你到底怎麼了，中國話都聽不懂了嗎？離家出走就是不見了，消失了，人間蒸發了！”不知爲何，說到鐘有慶，我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聽了我這話康寧不禁愣了半晌！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愣了半晌之後，康寧問道。
“你們走後大概一年吧！”
“他不是因爲康欣離家出走的吧？”
“你說呢？還能有什麼別的原因嗎？”
“可是他爲什麼沒在康欣離開之後立刻出走呢？爲什麼是在一年後？”
“他沒有在康欣離開之後立刻離家出走是因爲他心裡有太多牽掛和顧慮，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跟自己戰鬥！這一年他因爲害怕辜負親情而不得不盡最大努力去忘記康欣，這一年他不得不在親情和自由之間反覆權衡抉擇，不得不在無比矛盾和痛苦的心情中艱難地掙扎！你知道那個時候的他看上去有多悲慘嗎？先是一天比一天沉默，然後一天比一天消瘦，再然後人乾脆消失不見了！我想他一定是筋疲力盡了，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所以逃離了！”
聽完我這番話康寧又沉默了好一陣兒，然後忽然用極爲沉重的語氣問道：“難到這五年來就沒有他的一點兒消息嗎？他的父母沒有，連你也沒有？”
“你憑什麼認爲我比他的父母更有機會知道他的消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他應該很信任你，甚至比信任他的父母更信任你！”
“連他最信任的康欣都離他而去了，我算什麼！”
“這怪不得康欣，都是我不好！”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你都不問問康欣好不好嗎？”
“不用問，我知道她很好！昨天我在電視上看到她的訪談節目了！對了，請你替我向她轉達我的問候和祝賀！”
“她能有今天多虧了你！你知道嗎？她現在已經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已經輪不到我這個做哥哥的去照顧她了，很多人搶着照顧她呢！她現在每天過得都很開心！等忙完這一陣子我帶她來見你和我們的兒子！”
“你可以帶她來見我們，不過有些事最好先說清楚。”
“什麼事？”
“康欣如果問起鐘有慶我該怎麼說？是要瞞着她還是實話實說？如果對康欣說出實情，康欣要找鐘有慶怎麼辦？我是該協助她還是不理不睬？總之，我必須要得到你的首肯才能開口說話和採取行動，不然我怕我又說錯話做錯事！當然，就算現在我再說錯什麼或是做錯什麼我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所以我倒也不怕這個，我只是不想被人說成是虛僞或是假裝善良！”
“想當初那些話並不是我說的，是湘怡說的！”康寧狡辯道。
“你不提我倒忘了，忘了你是多麼相信多麼重視那個女人的話，忘了她對你有着多麼深刻的影響！因爲相信那個女人，你不停地懷疑我否定我以至於最終離我而去！因爲被那個女人影響，你甚至不讓康欣見鐘有慶最後一面，一對有情人在不得不分開的時候都沒能好好道別！你想過那對他們會是多大的遺憾嗎？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電影《Life of Pi 》，我帶兒子看過了，裡面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All of life is an act of letting go，but what hurts the most is not taking a moment to say goodbye ——人生就是不斷地放下，但最令人痛心的是，我們都沒來得及好好與過去道別！我對這句話特別的感同身受，因爲我經歷過。”
“可嘉，求你別再說了，我真的已經無地自容了！可嘉，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我的氣了？要不你打我一頓吧，打我一頓你或許就能消氣了！”
“我消不消氣都改變不了什麼！”
“怎麼改變不了？可嘉，你難道你不想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嗎？你、我還有兒子！”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爲什麼不能？”
“因爲我的心已經被你傷透了！那些傷害是永久性的！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忘記那些傷害！事實上我根本就忘不掉！我無法跟一個殘忍地傷害過我以後說不定還會繼續傷害我的男人一起生活！”
“對不起，可嘉，我錯了！我知道我欠你們母子的太多太多了，我知道我犯下的錯誤不可原諒！但是求你看着兒子的份上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也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們已經錯過太多的幸福時光了，難道我們還要繼續錯過嗎？”
“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可能從頭再來的，就算從頭再來，也找不回當初的感覺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再愛我了，是嗎？”康寧不禁用沮喪的語氣問道。
“康寧，不是每一對相愛的人都能夠相守的，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既要看緣分，也要看性格！我們倆個性格不合，真的沒辦法在一起！”我很無奈地回答。
“我們的性格怎麼不合了？拌拌嘴就是不合了？”
“我們只是拌拌嘴嗎？如果只是拌拌嘴，這五年算什麼？”
“對不起，可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我們其實很相配，我們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的時光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說過，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就算我可以忘記過去你帶給我的傷害也改變不了什麼！如果我原諒了你跟你在一起了，你還是會不停地傷害我！說不定哪天羅湘怡又離了婚，又回到你身邊，你又會任憑她在我們之間製造各種猜忌，因爲你想看我會不會嫉妒，想試探我是不是愛你！還說不定哪一天你又看見一個男人對我做了什麼親密的舉動，你又會像從前一樣根本不聽我的解釋，只會對我惡語相向！不要再說你愛我了，你根本就不懂愛情，你的愛自私、狹隘、充滿猜忌，你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康寧，我們已經分手五年了，在這五年裡我相信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了，然而你沒有變，你還是跟當初一樣不懂愛情！原諒我不能跟這樣的你在一起，因爲我不想一輩子不停地受傷然後療傷，我現在只想跟兒子一起過平靜的日子。”
“………”聽了我這番話，康寧終於沉默了，他一言不發，只默默地看着我，眼神中滿是是悔恨和痛楚。
“不過，你放心，你可以隨時來看兒子，我不會不讓你見他的！我的底線是你不能把他從我身邊帶走，因爲他的是我的命！”我忍不住接着說道。
“我怎麼會把他從你身邊帶走呢，別說我根本沒有這個權利，就算我有權利我也不會那麼做的，儘管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已經愛他愛得發瘋了。還有，我之所以如此愛他，不只因爲他帥他可愛，還因爲他是你給我生的兒子！他簡直就是……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形容他。”康寧不禁用分外激動的語氣說道，眼裡忽然閃出淚光來。
“那就這樣吧，想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我該回去接兒子了，我先走了！”我一邊擦了擦眼淚一邊便起身往門口走去。
“可嘉……”我聽見康寧在我的身後叫道，但是我沒有回頭，徑自走到門口拉開了房間的門。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兒子？你總得告訴他我是他爸爸吧？”我聽見康寧用哽咽的聲音問，難得他沒有再次耍弄他的霸道和強勢。
“只要你有空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我輕聲答道，但仍舊沒有回頭。
“明晚可以嗎？其實我很想現在就去見他，不過我想給他準備一點禮物！我不想空手去！”
“行！明晚你來吧！我家的地址你應該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
“那就好！”我說，說完沒再等康寧說話便徑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