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風也和煦。我刻意早起, 特意爲康小寧和朵朵包了他們都喜歡吃的壽司, 然後又準備了其他一些吃的還有玩的東西, 然後我便帶着興高采烈的康小寧去赴楚秀和朵朵的約會了。
說起楚秀的女兒朵朵, 真的是個特別可愛的小姑娘。昨晚楚秀打電話來說朵朵哭着喊着要找康小寧絕對一點兒都沒有誇張, 也許從嬰兒時期就在一起的緣故,朵朵和我的康小寧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深刻情感,據朵朵自己說她已經愛上康小寧了。我和楚秀特意問過朵朵到底愛康小寧什麼, 她則露着一排整齊的小貝齒笑嘻嘻地說——康小寧長得帥,而且從來不打女生!把我和楚秀給笑的呀。總之, 朵朵如今已經離不開康小寧了, 如果連着幾天沒有見到康小寧, 她就會鬧脾氣,甚至鬧病, 比如感冒發燒之類的!
當我和康小寧提着大包小包趕到公園門口的時候,發現楚秀和朵朵已經等在那兒了!
“康小寧,你可來啦,想死我了!”朵朵熱情地衝過來抱住康小寧,竟然還親暱地在康小寧的臉蛋兒上親了一下, 做爲回報, 康小寧也在朵朵的臉上親了一下。
“朵朵, 我們一起去踢球吧!”康小寧拉着朵朵的手說。
“好啊!只要跟你在一起, 做什麼我都願意!”朵朵一本正經地回答。
“媽媽, 我跟朵朵去踢球啦!”康小寧轉過頭衝我嚷道,嚷完便牽着朵朵的手徑自往公園的門裡跑去!
“你們倆慢點兒!”我在他們背後叫道, 可是兩個小傢伙兒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只顧拼命往前跑,我和楚秀見狀忙提着大包小包追過去。
大約二十分鐘後,我和楚秀並排坐在公園的草坪上看兩個小傢伙搶着踢一隻皮球。
“康小寧,我比你踢得遠!”我聽見朵朵對康小寧說。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比你有勁兒,你怎麼會比我踢得遠呢?”康小寧很不服氣。
“那我們比賽!”朵朵也不甘示弱。
“比就比!我先踢,然後你再踢,如果我踢得比你遠你就要嫁給我!”只見康小寧一隻腳踩着皮球,雙手叉着腰對朵朵說道。
“好!可是如果我踢得比你遠的話我就不能嫁給你了!”楚秀的女兒也叉着腰回答。
“那你想怎麼辦?”康小寧問。
“如果我踢得比你遠,你就得娶我!”楚秀的女兒答。
我兒子聽了朵朵這話想了半天,然後才終於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行!”
聽着他們倆的對話,我和楚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肚子都疼了。
“真是個傻丫頭……還比什麼比呀,輸贏都得把自己搭進去!”楚秀一邊笑一邊說道。
“看來,你女兒橫豎都得嫁給我兒子了!”我不禁很得意地笑道。
就在我和楚秀說笑時,康小寧飛出一腳把球踢了出去,然後,我看見被兒子踢出去的球砸在了一個背對着我們坐在長椅上的男人的頭上。那個長椅就在草坪邊上的一棵大樹下面,那個男人正坐在長椅上打電話,我眼看着皮球飛過去砸中了他的頭,連電話也被砸掉了。
“天哪!”我知道兒子闖禍了,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就在我發出驚呼的同時,我看見那個男人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轉過身往我們這邊看過來,而就在他轉過身來的一剎那,我不禁驚呆了!
“天哪!天哪!我的天哪!那不是康寧嗎?我沒看錯吧!這也太巧了!”我聽見旁邊的楚秀在不停地發出驚呼聲!而就在我們看見康寧的同時康寧顯然也看見我們,我看見他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電話,然後又走到不遠處把那隻惹禍的皮球抱了起來,再然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我緊張得簡直要斷氣了,我呆呆地坐着,大腦開始飛速地運轉,我拼命地想要怎樣才能避免讓康寧和康小寧見面,然而就在我拼命想辦法的時候我看見康小寧竟然朝着康寧跑了過去,我想兒子一定是想要回他的皮球,緊接着,我看見朵朵也跟着康小寧跑了過去。眼看着兒子離康甯越來越近,我的思維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嘉,你還愣着幹什麼?你還不快過去!”楚秀一邊把我從草坪上扯起來一邊衝我叫道。我站起來了,也聽到了楚秀的叫聲,可是我怎麼都無法移動我的腳步,整個人完全石化了。
“你還不過去保護你兒子?萬一被他認出來抱走了你哭都來不及!”楚秀忍不住在一邊提醒道,聽了楚秀這話,我才如夢方醒!對了,我得保護兒子!想到這裡我立刻不顧一切地朝他們飛奔過去,楚秀則緊跟在我身後。
“叔叔!對不起!我剛纔不是故意的!你能把皮球還給我嗎?”當我和楚秀跑到他們身邊的時候我聽見兒子正在對康寧這樣說,聽見兒子叫康寧叔叔,我的心都要碎了。
“康小寧!你又惹禍了!你對阿姨說過,你說你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你要保護媽媽!你就是這麼保護媽媽的?你已經四歲了,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不再給媽媽惹禍了呢!”楚秀忽然很大聲地斥責起我兒子來,這真是讓我大跌眼鏡,震驚不已!要知道,楚秀從來沒大聲跟我兒子說過一句話,她一向非常溺愛康小寧的,不管康小寧做錯了什麼事,她都不會覺得他有錯。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一向溫柔似水從來都不會大聲講話的楚秀卻因爲康小寧無意間犯下的一個小錯誤而突然大聲地斥責起他來,這不僅讓我感到意外,康小寧顯然也很不適應。就見他一邊眨巴着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楚秀,一邊鼓着小嘴兒說道:“對不起,秀秀阿姨!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好不好,以後我保證不再給媽媽惹禍了還不行嗎?”
而就在我兒子向楚秀道歉的時候,康寧忽然用一種震驚之極同時又飽含疑惑的眼神望向我,問道:“可嘉?”大概是因爲太過震驚了,我聽到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我知道,他是在向我求證,其實在他看到康小寧的第一眼他就應該有了預感!而當他聽到康小寧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應該徹底明白了,只是他還需要我親口去證實而已。可是我卻什麼都不想說,我真不知道,今天這一場意外的相逢對於我和兒子來說是幸還是不幸,我真是感到不安極了。
“可嘉,我問你,康小寧的爸爸是誰?他是不是我的兒子?”康寧追問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一樣。我看了看康寧,又看了看兒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淚水忽然間奪眶而出。
“林可嘉,你怎麼敢!”康寧扔下手中皮球抓住我的胳膊一邊用力搖晃一邊衝我吼道。
“康寧!你放開可嘉!你憑什麼這麼對待她!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對待他!”楚秀見狀不禁上前來對康寧大聲喊道,並用力拉扯康寧,試圖把康寧的手臂從我的手臂上拉開。今天的楚秀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完全不像她了。兩個孩子見大人們吵了起來也顧不上去撿地上的皮球了,一味揚着小臉帶着滿臉的困惑望着我們。
“我該怎麼對她?這麼大的事她竟然瞞着我!她竟然敢!”康寧轉而對楚秀怒吼道,臉漲得通紅通紅的。
“她憑什麼不敢!她生孩子有什麼錯?虧你還是做律師的!天底下有哪一條法律規定了女人不可以自己生孩子養孩子!”楚秀也衝康寧吼道。
“作爲孩子的親生父親我難道沒有權利知道我有兒子了嗎!她憑什麼不讓我知道!”康寧卻並未因爲楚秀的強勢質問而忘記追索他的權利。
“她怎麼告訴你?你給她機會告訴你了嗎?”面對康寧的強勢,楚秀不但沒有退縮,反而愈戰愈勇。
聽了楚秀的話,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之情,幾年來積壓在心底的委屈、悲傷和痛苦瞬間就像火山噴發一樣全部從我的內心深處爆發出來了。我忍不住一邊流淚一邊衝康寧喊道:“康寧!你這個混蛋!你這個魔鬼!你爲什麼還要出現!我但願從來沒認識過你!”
我的話音未落,康小寧突然對着康寧連踢帶踹,一邊踢還一邊衝康寧大喊:“你這個大壞蛋,你敢欺負我媽媽!別以爲我媽媽沒有爸爸保護你就可以隨便欺負她!我媽媽還有我保護呢,你別想欺負她!我要讓你看看我的厲害!你放開我媽媽!放開我媽媽!”
我見狀連忙掙脫了康寧的手臂想去抱住兒子,沒想到康寧卻一個俯身搶先把兒子抱了起來。我看見兒子在他懷裡使勁兒掙扎着,是又用腳踢他又用拳頭捶他,嘴裡還不停地罵他是壞蛋。可是,康寧好像一點兒也不生氣,他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望着兒子的小臉兒,任憑小傢伙踢他打他。
兒子踢打了一會兒見康寧也沒什麼反應,便安靜了下來,他見康寧一直望着他,他便也用又黑又亮的毛茸茸的眼睛望着康寧,父子倆就那麼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康寧忽然在兒子的臉上猛親起來,一會兒左臉一會兒右臉也不知道連着親了多少下之後,他才終於俯身把兒子放到楚秀面前,說道:“對不起,楚秀!剛纔是我太激動了!請你原諒!現在我必須得找個地方跟可嘉好好談談!這個小無賴暫時先交給你保管!拜託你了!”康寧一改剛纔的激動情緒,用十分溫柔的語氣對楚秀說道。
楚秀聽了他的話不禁笑了。
“交給我你就放心吧!我保證把他交還給你們的時候他還是個地道的小無賴!連一根汗毛都不會改好!”楚秀笑着回答,並恢復了一貫的溫柔樣子。
“可嘉,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好嗎?”康寧轉而對我說道,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要替我擦臉上的淚,卻被我避開了。
“咱們沒什麼好談的,兒子是我的,你別想帶走!”我一邊自己擦了擦眼淚一邊用冷冷的語氣說道。
“你跟我來!”康寧說了句你跟我來,然後拉起我就走。我試圖掙脫他的拉扯,可是他的手牢牢地扣着我的手腕,我根本就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媽媽!”康小寧見狀又想衝過來,卻被楚秀一把扯住了。
“可嘉,無論如何,你總要跟康寧好好談談的,別賭氣了!”楚秀見我還在掙扎便勸道。聽了楚秀的話,我不禁想,楚秀說的沒錯,如若不遇見也就罷了,既然遇見了不談恐怕是不行的。
“你放開我,我跟你走,你先讓我跟兒子說幾句話。” 想到這裡,我便用平靜的聲音對康寧說道。康寧看了看我,什麼都沒說,但放開了我的手。
我回到兒子身邊,蹲下來抱了抱兒子:“寶貝,媽媽有點事兒,去去就來!你跟楚秀阿姨還有朵朵先在這兒玩一會兒,要是不想玩兒了就讓楚秀阿姨帶你們先回家,好不好?”
“媽媽,你要去哪裡?我也要跟你去!”
“不行!媽媽有事要談,帶着你不方便!”
“可是,媽媽!我怕那個壞蛋會欺負你,我可以在你身邊保護你!”
“好兒子!他不會欺負媽媽的,你放心好了!”
“不嘛!媽媽!我就要跟你去!”兒子見說不通,便開始耍起了無賴,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
“楚秀,麻煩你先把康小寧帶回你家,完事後我去你家接他!”我轉而對楚秀說道。
“可嘉,你彆着急,也別生氣,跟康寧心平氣和地好好談談!還有,今晚就讓康小寧在我家睡好了,你不用來接他!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他的!”楚秀笑着說道。
我明白楚秀的心思,她總是習慣把事情設計的過於美好,我想我和康寧之間絕不會像她設想的那麼美好的!
“我們不會談很久的!”我這樣說道,說完轉身就走。
“媽媽?你去哪裡?”兒子見我不理他了,不禁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我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告訴自己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回頭,因爲只要我回頭我就走不掉了,這些年來,我每次不得不離開兒子的時候都是在這樣逼迫自己的。
“快走吧,再不走的話就走不掉了!”走到康寧身邊時我忍不住叫道。
“可是,那個小無賴在哭哎!要不咱們帶上他吧!”康寧很心疼地說。
“帶上他就什麼都談不了了!你到底還想談不想談?不想談就算了!”我回道。
“想談,怎麼不想談呢!可是你看兒子哭的多可憐!”康寧顯然是真的心疼了,他看兒子眼神都是痛的,看來還真是父子連心。
“讓他哭吧,哭一會兒就好了!”我這樣說道,說完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康寧見我走了,便只好跟了上來,不過他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回頭看。
“你這個大壞蛋,你要把我媽媽帶去哪裡?你還我媽媽!你還我媽媽!”我聽見兒子在我們背後哭喊着!聽到兒子的哭喊聲,我不但沒有回頭,反而還加快了腳步。
“你這個媽媽當得真夠狠心的!”我聽見康寧這樣咕噥道,我卻懶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