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屋外吃完飯的狼藉, 見紫英似乎要走,我趕忙將他拉到遠處,屋內的天河和菱紗聽不到的地方:“紫英, 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轉頭, 平靜的看着我:“霍姑娘請講。”
我抽抽嘴角, 霍姑娘?這怎麼就聽着這麼彆扭呢?算了算了, 小紫英這倔強的性子, 估計是讓他改他也改不過來了吧,只好避輕就重:“菱紗的身體狀況你也知道,我想找些辦法延長他的壽命, 你以前在瓊華,有沒有見過一些有用的方法?”
他看向我:“菱紗的陽壽……是天命所定, 我……卻也只能做些淺顯的事情, 前一陣子, 一直做些暖身護體的丹藥給她,起初還有成效, 可到後來就……”
我點點頭,知道求助於他也是太難了,那……難到只能去求那條龍?我轉頭看向走過來的重樓:“重樓,你可不可以問那隻銜燭之龍借他身上的神龍之息?我想幫幫菱紗。”
重樓微微搖頭:“神龍之息本就是他元神的一部分,借來倒也不難,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藉由神龍之息而長命百歲。它所能依附的身體, 必須是心如明鏡、三世澄澈之人, 而……”
我點點頭, 明白了, 難怪當初在封神陵,菱紗去拿那把後弈射日弓之時, 都會被句芒攻擊,像天河這般心靈純淨澄澈的人,天底下還真的沒有幾個。
那麼,如果連神龍之息都救不了菱紗,那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救菱紗?
紫英見我眉頭深蹙,思索了好一陣子,才猶豫地開口:“霍姑娘,你可知道道經裡寫到,西方衛羅國靈鳳與王女之間的故事?”
我心緒雜亂,聽都沒聽清,只是搖頭。
紫英看了看我的表情,才慢慢講起那個故事:“道經有云,西方衛羅國養有一隻靈鳳,能化做人形。王有長女,十分憐愛這隻鳳凰。但數年之後,王女忽而有胎,王覺得古怪,怒而斬下鳳頭,將它的屍身埋在長林丘中。王女傷心不已,不久之後,誕下一名女嬰,女嬰落地能言,反而很得王的喜愛。那以後許多年,王女一直鬱鬱寡歡,某日天降大雪,王女因爲思憶靈鳳,來到長林丘中,唱起歌來,或許是歌聲太過悲慼,感動了天地,靈鳳竟死而復生,帶着王女一同飛入雲端……”
我腦海中猛地驚雷炸起,不自覺的那首詩就衝出口來:“杳杳靈鳳,綿綿長歸。悠悠我思,永與願違。萬劫無期,何時來飛?”
紫英頓住,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我問:“這個故事、這個故事和救菱紗有什麼關係?”
紫英問:“霍姑娘想來是知道這個故事的,只是,這故事被記載在書裡還疏漏錯記了一些內容,民間更有人說,其實那靈鳳並不是因爲王女悲傷的歌聲而復活,而是因爲王女不知從哪裡得來了一種丹藥,名爲‘金陵丹’,她把靈鳳的身體和頭並在一起,把‘金陵丹’給他服下,靈鳳才奇蹟般轉生的,並且靈鳳因服下那丹從此升了仙。”
我不敢相信:“頭和身子都已經……都已經分開了也可以復活?”那菱紗的身體,不是肯定也可以好起來麼?而且那靈鳳轉而爲仙,說不定菱紗也可以呢!
紫英繼續說:“紫英原覺得這故事太過荒誕無稽,便也沒放在心上,可是前一陣子採集礦料回來,竟然聽到山中的冤魂厲鬼傳說,說是王女和靈鳳在與鬼界相連的茗幽谷降世,我便想先前去鬼界打探一番,畢竟茗幽谷那裡向來都以地勢險要,鬼怪衆多而因此鮮有人煙,紫英也從未踏足過。”
我點點頭:“嗯,去總比不去的好,說不定真有什麼金陵丹呢,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兩個人安全一點。以前我常常和宗煉一起去斷魂山採礦,對山谷什麼的可是熟悉的很。”
紫英聽了這話,卻微微一怔,想來是想起了他的師公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挑眉道:“對了啊,說起來,我還是你的長輩呢,怎麼沒見你對我行個禮啊?”
他卻當真了,立即就握拳要行禮,我忙阻止他:“哎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嘛,你這禮啊,就留着給我的孩子行吧~嘻嘻~”
一束紫紅色的光突然閃過,我還沒來得及回頭,重樓就已經將我護在懷裡,躲過那道光,一個快速的轉身,看清了來人,對着那個半蹲在地的魔將冷冷地說:“本座說過,叫你在山下等着!”
地上的那個魔將被重樓冷厲的語調震懾到,卻還是鼓着勇氣說:“……回魔尊大人,這魔界西南邊,神界進攻已不下數十日,只求大人您快快回去主持大局!微臣知道違反您的話是死路一條,可是……可是爲了魔界大局,大人,請您——”
“夠了,溪皓,你何時變的如此多嘴!”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重樓這麼生氣了。
什麼?他剛剛說的不下數十日,應該是指魔界的時間吧?這麼說,重樓在陪我的這段時間內,魔界都在鬧打仗?而且……這個魔將怎麼看起來那麼……
我俯下身子去瞧他的臉,他卻把頭低的更低了,只是傳來一句:“參見魔尊夫人。”
我說:“喂喂,你別低頭啊我要看你的臉呢~”
他只好有些不願的擡起頭來,我心裡的疑惑立即得到了一半的證實,問:“溪風是你什麼人?”
他怔了一下,回答:“是微臣的哥哥。”
我捂嘴笑道:“果然是根正苗紅啊,兄弟倆都長得這麼帥,哦吼吼吼吼~我可算得上是你哥的媒人呢——啊~~”話沒說完,卻被重樓一把抱過,有些惱怒的看着我。
我向他吐舌頭:“幹嘛這麼兇,要不是情況緊急,他肯定不會跑上來的。倒是你,明明魔界都亂成一鍋粥了,你還在這裡沒事兒一樣的陪我亂瘋亂鬧。”
他整理了一下我的劉海兒:“我放心不下你。”
我繼續做鬼臉,掩飾自己說話時的害羞:“咳咳,我現在可是大名鼎鼎的魔尊夫人,你還怕我跑掉啊?你快點去把那些什麼內憂外患的解決掉,不然我就是傳說中的紅顏禍水,害的魔界生靈塗炭可就不好了,到時候大家羣毆我一個,你再擔心我也不遲~哼~你快走快走啦~”
他被我推着卻不肯動,依舊定定的看着我。
我紅了臉,指着自己的脖子說:“我怎麼記得好像你說過魔尊夫人要在這裡紋上一朵花的……”
他的眼眸輕輕晃動了一下,然後伸手抱住了我。
我小聲嘟囔道:“哼哼,你怕我走丟,我還怕找不到你呢~~堂堂魔尊大人有多少女人追啊,你可是一隻牛股啊~~你看你現在小氣了吧,連一朵花都不肯給我了。”
他看向我,臉上全是幸福的笑意:“我以爲……你不願意。”
我沒說什麼,只是讓他在我脖頸處重新印上了那個花的圖騰。其實,無論它代表什麼魔尊夫人,還是什麼高貴身份,我都只在乎一個,那就是它所代表的幸福——屬於我和重樓的幸福。
重樓拿出一件鵝黃色的衣服,遞給我:“我剛剛在山下買的。”
我笑着點點頭,又看看溪皓,說:“你快和溪皓回去吧,魔界的事更重要,不過,以後記得別那麼兇,剛剛你對他大吼一聲,差點把我都嚇死,更別提可憐的小溪皓了,小溪皓,你尿褲子了沒有啊?”
溪皓聞言立刻憋紅了臉,我在心底得意的偷笑。
重樓寵溺的看了看我,最後在地上做了法陣,留下一句:“什麼都沒有你重要,若有事,就用那圖騰找我。”說完,便消失了。
留我一人抱着衣服,臉上掛着甜蜜的笑容微微失神。
這時,紫英轉向我,行禮道:“霍姑娘,這茗幽谷太過兇險,紫英一個人去就足夠……”
我看向紫英,越來越無奈,該不會以後他見到我都會恭恭敬敬的給我行禮吧?我剛剛只不過逗逗他嘛,無奈的擺手:“菱紗的事就是我的事,紫英,雖然也許你沒把我當成一家人,可是在我心中你們都是我最最親愛的人,何況,這關乎菱紗的性命,我怎麼能不和你一起去呢?”
紫英低了頭,將眼眸埋藏起來。
我又拍拍他的肩:“好啦好啦,本斷袖……咳咳,本姑娘神通廣大,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重樓都沒擔心我呢,你擔心什麼呀~~嘻嘻,不過……”我瞧了瞧不遠處的木屋,“這事可不能讓天河或者菱紗知道,否則他們肯定又要操心了,這段時間就讓他們安心靜養吧。”
紫英靜靜地望着我,可就是一直不說話,我有些急了:“怎麼,難道你還不答應讓我去?”
他側過身去,最後終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笑了,但又想起另一個問題:“啊,不過你要稍等等,我還要回幻瞑界一趟。”
紫英看向我:“……是爲了夢璃的事?”
我點點頭,笑的一臉無良:“你小子看起來愣頭愣腦的,沒想到有時候還挺聰明啊~”
他卻微不可察的皺了眉頭:“霍姑娘,紫英覺得,有時你一人擔負的過多,對你自己並不好……”
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小紫英,本斷袖來到這裡的目的呢,就是做一個路人甲,以前呢,我覺得做路人甲就是看你們打打鬧鬧的幸福就好,可是後來我發現,只是看着你們,你們未必就會幸福啊,所以既然我已經插了一腳進來,那爲什麼不把事情都做好,最後讓你們每個人都幸福呢?”
他卻立刻有些急迫的接道:“那麼姑娘你的幸福呢?你可曾想過?!”
我因他突如其來有些強烈的反應而愣了一下,然後坦然笑道:“我現在已經很幸福了啊,小紫英,難道你看不出來麼?”
紫英用我有些看不懂的眼神望着我的眼眸,脣微微開啓,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