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就有妖魔鬼怪橫行人間,我們修仙練道,自然是要懲處作惡的妖孽,造福這天下的衆生。”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他背對着我,迎風而立,面前的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而我看着那時的他,英姿颯爽,神采飛揚。
呵,或許說迷戀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吧。
那時我剛剛上山,稚氣未脫,對自己的人生充滿迷茫不解。修仙問道對於只是一時興起而上山的我來說,真的不具有任何意義。
所以,當我在瓊華派修行半年依舊一無所成時,師父讓我去找他。
我的師兄,太清。
那時他已學有所成,常常被師父誇獎,我在與師兄弟談天時也常常聽到別人對他的讚賞。
說他做事如何如何果斷決絕,修爲又是如何高深,而他的年齡,卻只比我大了幾歲。
也許是年輕氣盛,在我見他之前,心底裡對他,一直是不服氣的。
然而那日,當我故意晚去了一個時辰,發現他還在那裡等我時,我的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變的不一樣了。
他只對我說了那一句話而已,卻讓我此生從此走上另一條不同的道路。
原本對什麼都毫無興趣、混日子的我,開始用心背記武功口訣,開始每天去上早課。
師兄弟們都說,我總算開竅了,知道上進了。
而我心底,卻輕輕地、淡淡地放進了一個秘密。
慢慢我發現只是努力練習劍法增強體質並不適合我,因爲我到了一個層次之後無論再如何努力,都無法再有進步。
他似乎是順理成章的又在那片竹林出現,然後告訴我,也許我可以試着去鑄劍。
我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拋下手上的一切武學秘籍修仙典故,奔向鑄劍爐去。
他認爲適合我的,就一定是最適合我的。 wWW ⊕tt kan ⊕C○
我對他的話,從沒有絲毫的懷疑過。
因爲我心底一直有那個淡淡的願望。我一直沒有想過,把它說給任何人聽。我以爲我會把它放在心底一輩子,一輩子,就這麼一邊鑄劍,一邊,慢慢老去。
直到那個瘋癲的小子出現,直到他告訴我,讓我去鍛造尚未成熟的雙劍。
我從沒有對他向我提出的任何要求猶豫過,所以一口就答應下來。只是那天去見他,本來想問他爲何一定要那個不學無術的小子留下來的事情,卻忘記了。
這沒什麼關係,比起他的事,我的事情就不重要了。
於是我出發去了斷魂山,但因爲他堅持,所以我帶上了那個小子。
十幾天過去了,卻一直沒有收穫,倒是那小子身上有些非比尋常的特質,讓我不解了一陣。
但是我依舊沒有泄氣,四處找尋着可以用來鍛造雙劍的材料。
直到那天,讓我發現了那塊稀世的珍貴材料。
我的攀爬技術在多年的訓練中早已是輕車熟路,然而當我想用手去觸碰那塊巨石時,它卻受了感應似的,一陣搖晃,自己向山下掉去。
我有短暫的震驚,然而想到那小子還在山下,怕他出什麼事,我趕緊也跟了下去。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塊巨石穩穩的砸到了他的腦袋,那小子昏了過去。而那巨石,竟然像被注入了靈性,散發出奇異的光芒。它有了生命,它活了。
我心底瀰漫着不解的霧氣。但我沒有讓他知道,只是把材料帶了回去。
平常他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嚴肅樣子,然而這次,他的臉上卻帶着明顯的笑意。
我也輕輕笑了,爲了能爲他做點事而開心。但同時,心底的那股霧氣卻越來越濃……他從未爲什麼是開懷過,然而那天,他臉上的神色卻是如此……
彷彿就像是得到寶一樣,開心不已。
能夠看到另一面的他,我也應該開心纔對。
然而他對於雙劍的異常重視,對那小子的奇怪態度,卻讓我越來越不安起來。
他似乎越來越不像我初識的那個他了。那日他一身藍色紗衣,淡薄的如同天邊的浮雲。然而現在,他變的越來越迫不及待,越來越……雖然我不願承認,可是我知道他變了。
後來的一切發展的如此令我驚愕卻又似乎是理所當然。
他告訴我那個小子其實是女子,並且,是妖。也告訴了我他一直以來的目的。
“從我入派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瓊華派必定在我的領導下,打開仙界的大門,而你,宗煉,將是我最好的幫手。”他的眼裡寫着急切的渴望和功利,完全沒了我當時見他時的那淡定。
而我,輕輕笑了。再沒有多說什麼。
我還能再多說什麼?我此一生,早就因爲他,全因爲他,只因爲他。
他果然聰穎過人。他從第一次見我時,就用那令人迷醉的假相騙了我,讓我一再的相信他。
而到頭來,知道了真相的我,卻無法恨他,絲毫無法恨他。
我只是認真完成他交待給我的事,將雙劍最後完工,即使耗盡力氣,黑髮轉白。然而卻在無意間發現,那小子……不,應該說是那個妖女的體質,竟然可以更好的完善雙劍。
於我是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自然又是一陣開心。
然後,將那妖女收押在承天劍臺,等待她的只有無盡的苦難與折磨。
然而看着這一切荒謬地發生,我卻早已沒了感覺。
究竟是我麻木了,還是……心早已死去?
不、不會的,若是心早已死去,爲何剛剛,我看到他開心的神情時,卻還是有股甜蜜充斥心間。
我知道我無法再隱藏什麼,再掩飾什麼。
那個秘密由淡變濃,由淺入深,早已狠狠的刻在了心底最深處。
所以,當她用諷刺的口吻質問我時,我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竟也有敢於坦白的時候。
我膽小了半輩子,默默在他身後半輩子,只爲自己能爲他做些什麼。
現在,我卻有了說出來的勇氣。
我對上她的雙眼,嘴角一抹誠懇微笑,將那個秘密緩緩倒出。
“你說的對,我愛太清。我是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