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可憐乞兒
天香樓，聽着好像很上檔次，但實際上不過是一個鄉下小鎮的小酒館的名字。但即使只是一個小酒館，它在這個小鎮上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爲別的，單就是因爲這個酒店的掌櫃是個仙人！仙人知道吧，就是那些能呼風喚雨、上天入地的大能人！
得知這樣厲害的仙人在小鎮上開酒館，小鎮居民一開始是不相信的。但等某天酒樓掌櫃用絕世神通變幻出上百把利劍，將匪徒擊殺的時候，他們就相信了。除了修習那些長生不老能力的仙人，還有誰會擁有這樣的力量？
天香樓坐落在小鎮的邊緣，一個很不起眼的小角落。不少居民每天準時報到，或者隔三差五帶着自己的孩子過來，就是爲了博得仙人青眼，收入門下，也成爲仙人。
這一日，來往天香樓的人依舊連綿不斷，熱鬧的模樣好像這個邊緣角落纔是小鎮最繁華的地方。爲了取得良好的第一印象，大多數人都裝扮得很正式，紛紛穿着自己最好最漂亮的衣服。在小酒館喝酒吃菜的時候，儘量裝得斯文有禮，好像他們身處皇宮大院，而不是一家簡陋的鄉下小酒館。看着倒是有幾分奇怪的喜感。
然而掌櫃不爲所動，依舊半眯着眼在櫃檯後打盹兒，只有有人過來結賬，他纔會勉強睜開眼睛，然後懶洋洋地算賬找錢。縱使這個掌櫃舉止再懶散，讓人感覺被輕視了，結賬的人也不會感到生氣，反而覺得這樣的姿態纔是無慾無求的仙人該有的。
在這個人人都穿着乾淨或者華麗的小酒館的外面，一個瘦小的小孩子蹲在酒館對面的破牆之下，清亮的雙眼渴求地看着進進出出的衆人。聞着鼻尖的食物香味，吞嚥動作的幅度加大不少。這個孩子非常瘦小，身上穿着一身棕黃色的粗麻布衣裳。
這件小小的小兒衣裳，上面的補丁就不下二十幾處。有的補丁很整齊，有些補丁縫得歪歪扭扭。縱使有這麼多補丁，那件粗麻布衣裳還是有幾個大大小小的口子，露出裡面的肌膚來。雖然透的不多，但也能看出這個小孩衣裳下的身體有多麼瘦小。
他的手上還捧着一個大大的缺了七八個口子的陶碗，皮膚泛黃，皮包骨頭。因爲營養不良，頭髮也乾枯發黃，稀稀疏疏的，但臉上整理得倒算是乾淨整齊……總而言之，這是一個看着比較乾淨的小乞丐。
來往的行人都想着讓仙人收徒，哪裡會憐惜這個小乞丐？若是平常，他們也不介意給他一個半個吃剩下的饅頭，但現在……該滾哪兒滾哪兒，別髒了仙人的地方。
小孩子似乎餓極了，珍而重之地捧着那個陶碗，聲音怯怯地向來往的大人小孩討要吃的。
“呦，想要東西，你這個骯髒的小乞丐也該喊的大聲一些吧？”這聲音很尖銳，還有些怒氣。不過這些怒氣不是衝着小乞兒的，而是他在仙人那裡碰壁數十次，心裡正憋着火呢。現在這個倒黴的小乞兒碰上他了，自然是成了出氣筒。
小乞兒一聽這話，發黃的小臉飄起了紅暈，似乎很是尷尬，烏黑明亮的眼眸也滲出些紅絲，他怯怯地小聲說道，“那個……我不是乞丐……”
“呦，這倒是第一次聽見這麼好笑的笑話。”那個男人大腹便便，看身上的華麗錦服，便知道他的家境很殷實。那張臉胖胖的，看着很和藹，不過他現在的舉止一點都不和善，“哪裡有乞討的人說自己不是乞丐呢……來來來，你圍着大爺爬兩圈，大爺就賞你兩個肉饅頭。”
聽到肉饅頭，小乞兒很是心動，他這麼大，還只有喝過肉湯呢。但是圍着他爬兩圈……小乞兒不由得想起村頭教書書生的話，膽怯地搖了搖頭。
小乞兒這個舉動明顯讓男人心中的不快成倍增加，他直接提起腳向小乞兒的胸口踹去。至於這一腳下去這個孩子會不會死……這年頭，一個小乞丐值多少錢？
周圍的人看戲看得熱鬧，沒有一個想要站出來阻止。就在他們以爲這個小乞兒會一命嗚呼之時，小乞兒脖子上掛着的紅繩突然有感，一道紅光閃過，那個男人擡起的腿被連根砍掉！
“啊——啊！”
“啊！”
看戲正歡的衆人被這個血腥的展開嚇到了，偏偏這個時候，酒館掌櫃的聲音傳了出來，“今天提前打烊了，沒有結賬的就當老朽請各位的，都回去吧！”
然後衆人恍然地驚醒過來，紛紛以爲這是仙人不滿那男人欺負小乞兒而做出的懲罰。一個一個寒蟬若驚地想起來那些被殺掉的匪徒，一個一個人人自危。生怕仙人怪罪他們見死不救。
衆人作鳥獸散，本來繁華的偏僻小街，現在真正冷寂下來。除了那個昏死過去的胖男人，就只有受到驚嚇的小乞兒和踏出門檻的掌櫃。
“你若是餓了，可以到我店裡吃些。反正他們都走了，那些剩菜剩飯留着也是浪費。”
小乞兒即緊張又害怕地扭頭看看那個昏死的男人，生怕他再次站起來踢他，“他……”
“活不了了……我也救不了。”掌櫃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看着精神頭很不錯，脊背也挺得直直的，“你這個小兒倒是有趣得緊，他剛纔可是想要踢死你的。你竟然還擔心他……”
“教書先生說……人若是死了，就沒了……”小乞兒可憐兮兮地眨眨眼，想要確認這個老爺爺是不是真的不能救人，“而且，他只是沒了腿，爲什麼會死？”
“方纔拿到紅光蘊含毒素，老朽解不了，再過一盞茶的時間，這個人就要死啦，呵呵呵……”掌櫃伸手牽起小乞兒的手，“來來來，這裡有好吃的。人命如草芥，若不是拿到紅光保護着你，該躺在地上等死的便是你了。管好自己便行，管別人做什麼。”
桌上的菜都很粗糙，但對於小乞兒來說，卻是人生最豐富的一餐了。掌櫃以爲他會狼吞虎嚥，像所有餓極了的小乞丐那樣。但結果讓他驚奇，這個小乞兒先是從衣裳內掏出一塊相較於衣裳來說很乾淨的布，弄了半碗飯在陶碗裡，然後添了些剩菜，再用那塊布將陶碗包得整整齊齊。
弄完了這些，他才放心地開始吃。掌櫃內心暗暗皺眉，不知道該誇獎這個小乞丐懂得把握機會獲得最大的利益呢，還是不悅這個孩子如此貪心。
小乞兒真是餓極了，他昨天只有喝半碗清的能數出米粒的粥，在來小鎮的路上喝了一肚子的溪水，到現在還沒有吃什麼東西呢。幸好他的胃很小，不然的話，肯定很快就餓慘的。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細嚼慢嚥，一頓飯吃了一刻鐘。他滿意地放下碗筷，清明的雙眸也顯得更加有神采，“謝謝這位爺爺。”
“小乞兒，你叫什麼名字？”掌櫃一直觀察這個小乞兒還有他脖子上的紅繩子。剛纔紅繩暴動的時候，他感覺到這條繩子裡蘊含着極其龐大的力量。
看那個架勢，很明顯這條紅繩子是在保護這個小乞兒。可是這樣強大的法器，連一些有頭有臉的修真宗門都很少見，爲何會出現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乞兒身上？
小乞兒很是不滿地撅起嘴，卻不敢反駁什麼。他在內心暗暗想到，這大概就是吃人嘴軟吧，連反駁都不能，他纔不是什麼小乞兒呢，“我沒有名字……村裡人都叫我菜根……”
菜根……好吧，還真是“親民”的名字……
“那麼小傢伙，能不能告訴老爺爺，你身上的那根紅繩子從哪裡來的？或者說，誰送給你的？”掌櫃以爲這只是一個孩子，要套話還不簡單？
哪裡知道這個小乞兒瞬間警惕起來，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掌櫃見這樣不行，便放棄了正面詢問的想法。想要知道來歷，不一定要問，還有其他很多方法呢。
掌櫃看着小乞兒珍而重之地將包好的碗放在衣裳裡，微笑地捏了捏山羊鬍子。
現在還是中午，小乞兒也顧不上繼續乞討，一路小跑出了小鎮，向着小鎮外一個很偏僻很貧窮的小村跑。去小村的路很陡很崎嶇，掌櫃隱身跟在後頭，見他腳上穿着一雙很不合腳的破草鞋，稚嫩的腳板被路上的小石子磨得破皮。但他沒有停下來，隱隱看到小村子，小臉上還露出欣喜的表情。
有趣有趣！掌櫃一路跟着，見那個小乞兒歡快地鑽進一個很破很小的小茅屋，眉頭微微皺了皺，有些嫌棄，但還是跟了上去。那根保護人的紅繩實在太讓他好奇了。
“娘，我回來啦。”小乞兒走進那間茅屋，狹小的茅屋內有一張又黑又破的席子，上面躺着一個黑得看不出本來面貌的人，看模樣應該是個女子，身上還散發着讓人作嘔的惡臭，裸露在外的肌膚好像燒焦了一般，“你看，今天有好多好吃的。”
小乞兒從懷裡掏出那碗包好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人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