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天笑了，起先兩三聲，後面哈哈大笑，充滿了諷刺意味。
那笑聲之宏亮，震得賀淳華耳朵發疼。
自己說錯了什麼，讓奈落天這般態度？
好一會兒，奈落天笑聲漸收，一字一句：“賀靈川就是九幽大帝！”
“這怎麼可能！”賀淳華脫口而出，“神尊您消息有誤吧？”
以他城府心計，原本不該當面懷疑奈落天。
但他眼下實在震驚過甚，不像從前深思熟慮。
奈落天也不跟他計較這個，只淡淡道：“你認爲，我犯錯的機率很大麼？”
“不敢！”賀淳華也回過神來，立刻補救，“神尊法力無邊，世事難逃神尊法眼。川……賀靈川怎麼當上這九幽大帝？”
他心裡還疑亂得沒邊兒，但不妨礙他開始接奈落天的話茬子。
“他先拿下牟國後方的仰善羣島，自命爲島主，接着就以外商身份行走閃金、暗中培蓄勢力，後來使計滅了閃金強國爻國，又手刃妙湛天，幾個月前在閃金全境舉事。”奈落天三言兩語概括賀靈川的成就，“現在，外人把他發動的戰爭稱作‘龍神戰爭’。呵，你們父子也是有趣，都不安分，都愛打仗。”
賀淳華一時失語。
奈落天倒不催他，讓他慢慢消化這幾個重磅消息。
好半天，賀淳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手、手刃妙湛天？”
這幾字說得有些顫抖，因他屬實無法想象。
自從奈落天在他身上押下重注，他拿到的情報也比從前更多。天界那些神明不僅分出派別，還有強弱之分，而妙湛天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天神，在整個天界的排位都很靠前——奈落天從來不說，但賀淳華推斷，祂的排位次序肯定在妙湛天之後。
賀靈川殺得了妙湛天？
不能怪賀淳華震驚，這就是螻蟻單槍匹馬咬死了大象，這就是一粒風砂突然壓垮了大廈，用三個字來形容就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但奈落天真沒必要騙他。
“這是他親口承認的。”
賀淳華澀聲道：“您、您也和他聯繫過？”
“不錯，他主動找我。”
賀淳華更意外了。
大兒子曾經是他許諾給奈落天的皮囊，按理說，賀靈川應該很懼怕奈落天，避之惟恐不及纔對。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賀靈川今非昔比，心境或許也大不相同。
他要是真能手刃妙湛天，還怕奈落天作甚？
“他想做什麼？”
“想和申國建交。”奈落天聽到賀靈川的要求時，也很驚訝，“確切地說，想和申國做生意。”
“……生意？”
“閃金平原是個貧瘠與富饒並存的地方。帝流漿大爆發之前，那裡地力不豐、莊稼不長、糧食不夠。但其它資源和特產卻很豐富，也很獨特。”奈落天正色道，“賀靈川希望和剎利天、和我打交道，那麼他首先就要跟申國建交，互通有無、各取所需。”
就和靈虛衆神的地面代言是貝迦一樣，剎利天在人間扶持的國度就是申國。賀靈川想和剎利天往來，最實際的做法就是與申國互通商貿外交。這才真正叫作“保持聯繫”，與他三不五時去小神野神那裡套點情報不一樣。
賀淳華腦筋轉得飛快，開始盤算利弊，但表面上還要詢問：“神尊意下如何？”
“對你也沒什麼壞處，應了吧。”
事實上，賀靈川的示好顯得挺有誠意的，因爲他還送給奈落天一百根刑龍柱！
這東西現在是天界真正的硬通貨。
奈落天倒是知道，妙湛天的隕落導致靈虛衆神多年收集的刑龍柱基本丟光，現正紅着眼在天上搶呢。那麼被妙湛天帶下界的刑龍柱在哪裡？
當然是在顛倒海之戰的唯一剩者賀靈川手裡！
這小子，每有驚人之舉啊。
奈落天覺得，和九幽大帝打交道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他們都討厭靈虛衆神，對吧？
“是。”賀淳華也答應得非常乾脆，“我修信一封，這就派出人手，該去仰善羣島還是閃金平原？”
爲什麼不呢？和閃金建交，他看不出任何壞處。
閃金遠在萬里之外，跟申國不接壤也沒有矛盾，這是多純粹的邦交利益關係？
“你往仰善羣島派出使者就行，賀靈川真正的老巢還在那個羣島上。”奈落天低笑，“還有，這件事你先秘密進行，莫讓貝迦知曉。”
賀淳華一驚：“怎麼？”
“貝迦不滿他攫取閃金平原，現正封殺仰善羣島的商路呢。”
難怪賀靈川示好奈落天、另闢商路。
換在從前，賀淳華要是知道兒子往死裡得罪貝迦和天神，必然覺得天都塌了。
但現在麼，怎麼沒什麼感覺？
送走奈落天，賀淳華在開朝會時順便傳來商埠司的官員，細問白沙灣到爻國的航道。巧的是這名官員此前已在白沙灣工作十年，對航路相當瞭解。
白沙灣就是申國的南邊出海口，原本鳶國操持得不好，貨貿量小。但賀淳華掌權後，對海貿非常重視，重修了白沙灣的埠頭和道路，又提拔不少官員專管海事。短短一年過去，海貿吞吐量已經是原來的五倍之多。
因爲與申國接壤的貝迦地域寬廣，賀淳華若希望跟東邊其他國家做生意，就得開闢海路。
聽完官員介紹，他有點驚訝：“哦？從咱的白沙灣去刀鋒港，只需要一個多月？”
路程這麼短嗎？他還以爲仰善遠在天邊。
“原本時間的確更長，春夏順風，只需要兩個月；秋冬逆風，需要多駛十天半月。”官員答道，“去刀鋒港原本有兩大難點，一是夏秋多颶風，二是航路多海盜。東邊過來的海商提及，現在海盜問題不突出了，因爲貝迦至刀鋒港這條航道上的海盜，已被仰善羣島清剿得七七八八。”
“仰善羣島”四字一出，賀淳華眉頭就是一動。
“不過，三年前從貝迦到刀鋒港這條航道上的白何海角火山噴發，聽說持續了兩個多月。整個海角被一切爲二，前端的海角變成了羣島，後邊則多出了一條新的水路，很深也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