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戰報，賀靈川盯着牆上的爬山虎發呆。
如今的瀧川匪幫，大小全算上只剩二十一個了。
內有西芰僞軍吞併、外有玉衡城軍打壓，這般混合雙打之下，水匪們的日子最近很不好過啊。
五十多個匪幫只剩二十一個，嘖嘖，數量還是太多，他是不是又該出手推一把？
“頭兒。”胡旻來了。
賀靈川沒反應，他又重複一遍。
“人找到了。”
賀靈川凝神，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在板頭鎮？”
“就在玉衡城老街，蒲條街上。”
賀靈川笑了：“膽子不小，就在我們眼皮底下。”這圖個啥，刺激麼？
“開了多久？”
“有個七八年了。”
“走，找他吃茶去。”
他和胡旻、阿洛換上常服，往蒲條街去。
這條街在主街後頭十來丈。新玉衡城的建設都是橫平豎直、四通八達，蒲條街人氣也不錯，來來往往的大人和孩子很多。這裡的店鋪沒有主街的門臉兒氣派，沒有大酒樓大客棧，主要賣些糕餅果脯、南北雜貨，也開着一些小旅店。如果懂得淘選，在這裡還能淘到不少好東西。
胡旻走到一家鋪子前頭，示意賀靈川：“到了。”
這家店不大，門口掛着個布幌，隨風招搖，上頭寫着“南港好物”。
玉衡城這裡喜用“好物”爲店名，類似於賀靈川熟知的“XX食雜店”。
這會兒正好是傍晚，街上有些店鋪正在打烊。這家“南港好物”也合上了兩扇門板，只留一扇進出，約定俗成的意思就是一兩刻鐘內就要關門。
三人踱進去，見到這裡頭的商品琳琅滿目，的確以南邊的白沙港物產居多。擺在店內C位的是一羣巴掌大的人偶，眉眼表情栩栩如生，連發髻衣飾都是精工細造。最有趣的是人偶們不是簡單地一排擺放，而是依託一整套山水佈景造型，好像每個小人偶都有故事。
阿洛則是被貨架上幾個半透明的樹脂罐子吸引了，那裡面存放的都是藥材。
胡旻轉了一小圈，低聲對賀靈川道：“擺出來的，一件違禁品都沒有。這家店果然有問題。”
有些東西在玉衡城是明令禁售的，就不說烈性炸藥、成癮性的藥物、刀槍武器等等，只說白沙灣傳來一種名作“甜藤”的糖果，五顏六色但極易爛牙，小孩子卻特別愛吃。多數雜貨店都會私售一點增加利潤，這家店卻完全沒有。
賀靈川點了點頭。
不售違禁品，說明這家店怕被查、怕被注意，也說明它利潤豐厚不缺這一口。
後堂簾子一掀，店主出來了，人到聲到：
“幾位客人，看中什麼了？我們這裡商貨齊全誒。”
他剛吃過飯，嘴上的油沒擦乾淨。
胡旻一指賀靈川：“他要買龍鱗卷柏，你這裡有沒有呀？”
店主一愣。
龍鱗卷柏是貝迦特產的草藥，能煉成“卷柏丹”，令男子雄風大作。它在貝迦就很貴，在這裡更貴。
但無論誰買這東西都是一個人悄悄來，巴不得進出都不被外人看見，哪像這樣成羣結隊？
賀靈川沒好氣道：“聽他胡說八道！我要給小侄女買個玩偶，你這幾個多少錢？”
他指着店裡的招牌產品，店主笑道：“那是展品，只展不賣。我這裡還有幾個玩偶，您看看？”
“行。”賀靈川和阿洛跟着他往後走，胡旻還在店裡瞎逛，實則把守大門。
阿洛走了兩步就問：“茅樓在哪，我內急。”
“出後門，左拐就到。”
阿洛匆匆去了。
店主從後櫃拿出幾個玩偶，也很精美。賀靈川挨個兒把玩，問了一下價格，果然昂貴。
這東西很像他那個世界的手辦。店主也說，在貝迦和牟國，這些玩偶絕不僅是小孩子的玩具，收藏它們的成年人更多。
這一點倒是沒說錯，賀靈川的確在後世的靈虛城見過這種玩偶，一個就能賣好幾兩，甚至幾十兩銀子。看來這門生意已經持續了一二百年。
說話間，阿洛回來了，衝他點點頭：“好了。”
話音剛落，賀靈川出手如風，飛快往店主肋下一點。
這是截血定脈之術，一旦被按中，肋間劇痛、氣提不上來，連呼吸都痛——有點像大岔氣的感覺，實則對身體沒什麼傷害。
哪知這店主矮胖卻靈活，陀螺般扭身躲過，想從空隙鑽回前廳，一邊大喊“來人”。
但一個“來”字還沒吐出來，人卻蔫了，渾身力氣好像被抽掉。
他邁不開腿，“叭”地一聲正好跪倒在賀靈川面前。
“哦喲，不敢當。”賀靈川笑着一把提起他，扔在箱櫃上。
阿洛卻皺眉：“這藥起效太慢，居然讓他提溜兩步，還得調試。”
他放出的藥物無色無味，有酥筋效果。
賀靈川換出蛛索，把店主綁緊：“你給大了，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阿洛拿出一個嗅瓶，放到店主鼻下，後者打了個噴嚏，就能說話了。
“你們是誰！”店主警覺，“別亂來，我這裡有人！”
“你的人都在貨倉裡睡大覺。”阿洛晃晃手裡的瓶子，“他們至少得睡半個時辰，醒來後也不知道自己中了暗算。”
他方纔藉口去茅廁，實則往貨倉悄悄扔了些酥筋散。“那裡頭有三人守貨。”
胡旻已經把店鋪最後一塊門板給關上了，聞言走去貨倉看了幾眼，回來時手裡捏着一個木瓶子，對阿洛道：“他這裡收了不少贓物。你鑑定一下，這是不是白龍丹？”
阿洛接過來，拔開瓶塞只聞一下就點頭：“上好的白龍丹。”
店主早就面如土色。
賀靈川問他：“你叫作福臨安是吧？替瀧川水匪銷贓，你知道這要怎麼定罪？”
福臨安兀自強辯：“我這店裡收藏幾瓶白龍丹有甚奇怪？你怎能污衊是贓物！”
阿洛倒出一顆丹藥，放在他面前：“看見這丹丸表面有一道綠痕嗎？”
其他三人都看見了。
“這是白沙灣南禮仁堂的一級品，稱作‘青筋白龍丹’，藥效期很短，只有半年，所以丹丸下方有標記，是出爐日期。”阿洛指給三人看，“這是半個月前才煉出來的，期間禮仁堂只託和信商隊往北運過一次白龍丹，被劫了。你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