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按了按太陽穴：“怎麼會想到去抓石首魚？”
“石首魚”並不是常見的魚類，最近卻屢次在他收悉的情報裡出現。
“我們本來在抓捕一條巨石斑，纔剛得手，這條石首魚不知從哪裡躥出來，直接在巨石斑後背上扯開一個大洞。”董銳搓了搓手，“它逃跑的時候，撞掉了一大塊礁石。我們一看，好傢伙，合該是它了。”
賀靈川啼笑皆非：“你們離開這段時日，一支貝迦船隊在牟國的南部海區遇襲，只有幾人生還。目擊者說，襲擊船隊的是大量海族，其中有海妖、鯊魚和石首魚。”
“喂喂，那肯定與我們無關！我們抓石首魚去掏洞，也是一時興起。”董銳趕緊擺手，“我們查完千眼洞就往回走了，中途沒去牟國南邊惹過事兒。”
“我知道。”沒有賀靈川的授意，董銳和朱大娘怎麼會去拖沉船隊玩兒？“在千眼洞有什麼收穫？”
“一共有妖傀三十六具，其中十三具陸生妖怪，二十三具水生妖怪。”
“這麼少？”賀靈川皺眉，“千眼洞佔地面積很大，才養這麼點兒妖傀？”
“說是一兩年內就要遷走，所以把廢舊實驗體處理掉之後，暫時沒有擴容。”董銳接着道，“哦對了，颶風天逃出兩頭妖傀，其中一頭就是阿什摩那。”
賀靈川微訝：“曹聞道那頭妖傀，居然被送去了千眼洞？”
竟然還是老熟人。
“是啊。他們把它封印在雷獄牢籠，沒想到颶風破壞了陣法，被它破牢而出。另一頭妖傀出來後見人就殺，所以很快就被逮住制服；但阿什摩那比它精明，出籠後一心逃遁，加上它的本體又是土之靈，千眼洞沒能及時攔住它。”
是了，阿什摩那看似有人的外殼，其實跟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它的本體，是被天魔遺體催發變異的土之靈。千眼洞在地面以下，它一旦脫困，別人就很難再抓住它。
“拜阿什摩那所賜，我們進去時，千眼洞裡也是亂成一片。”董銳頓了頓又道，“正如我們所料，天宮建立的這些實驗場，主要研究妖傀的人形化。我看到了大量不穩定的受術體，但其中三具光看背影不看臉面的話，與人類已經很相近了。”
“這三具能穩定？”
“雖然面目猙獰但外形穩定，有兩頭活着，有一頭死於內臟畸變。我進千眼洞時，他們已經解剖了這頭死去的妖傀。我看到，它的腦部構造和人類有點像，就是太小了。”董銳打量着賀靈川，“大概只有你的……三成。”
“那也不小了。畢竟以後要承接天魔的神降。”賀靈川抱臂而立，“有奇經八脈嗎？”
“沒有。”董銳皺眉，“總地來說，千眼洞的妖傀進度比紅廬更快，還有一些相通之處，但無論千眼洞還是紅廬的研究，對經脈都不是太在意。”
“或許是因爲，天魔修行的神通術法不講究經脈。”
董銳撓頭：“也或許是因爲，神降之軀其實不需要完全復刻人身？”
賀靈川聽了便覺不妙：“你確定？”
“原本神降之軀只能是人身，天魔想用妖怪來改造，就要首先搞清楚，這種妖傀與人身的相似度到底要有幾分。”董銳正色道，“我從紅廬、千眼洞的類人妖傀身上，都沒發現經脈的存在，要麼是實驗體還拓不出人類的經脈，要麼神降之軀不需要。”
“你傾向於前者？”
“千眼洞內有一副實驗體，是七年前的遺骸，但依舊被精心保存。那不是妖傀，而是鬼崽！”
賀靈川愕然：“什麼？”
“是津度鬼母的幼仔！”董銳一字一句，“你見過津度鬼崽，多數都是奇形怪狀。但那一副有五官、有四肢、手比腳短能直立，除了醜惡一些還長尾巴，與人類已經很像。最重要的是，我問過兩個俘虜，都說這副遺骸在七年前迎接過神降！”
賀靈川暗吸一口涼氣。
“兩界壁壘強大，但津度鬼母能夠令人類女子感孕，生下鬼崽。這種怪物身上同時流着人血和神血，但天生就比實驗場做出來的妖傀更穩定更協調。”生命的奧秘，實是令人陶醉，“我也想過，如果有鬼崽是人形的話，或許就是現成的神降之軀。看來天宮也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並且付諸實施。”
“那頭鬼崽是怎麼死的？”
“太弱，神降前後只持續不到兩刻鐘，鬼崽的身軀崩潰，天魔分身只能回去。”董銳往天上一指，“幸好幸好，津度鬼母的產仔率很低，出品率也不可控，無法作爲穩定的神降皮囊來源。”
如果津度鬼母是個無情的生產機器，產出來的幼仔品質又特別穩定，那天宮還用得着研究什麼妖傀擬人之法？這世界也早就被天魔下界入侵了。
“但我着重檢查過那具鬼崽遺骸，它的外形雖然像人，但身體的內部構造並不完全與人一致，穴位、經脈都與人類不同。”
賀靈川嘆了口氣：“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我還發現一些實驗藥品，其中一樣標註着‘混異神血’，很新鮮。我問俘虜，他竟然說那是津度鬼崽的血液。每年都由天宮差人送過來，但數量很小。”董銳攤開手，掌心躺着一隻水晶小藥瓶，裡面果然有暗紅色的液體，只有五分之一瓶，“我路上就做過兩個實驗，用它催發的妖傀相當穩定，效果極好！而且——”
他晃了晃藥瓶子：“這血液的主人極其強大！遠不是千眼洞裡那頭小鬼崽可比。我讓六十六號聞了一下血液，它立刻就進入了警戒狀態，十分暴躁；鬼猿更是有畏懼之色。”
“天宮手裡，還有一頭這麼強大的津度鬼崽？”賀靈川心頭一動，“莫不是虐食者？”
“等一下，天宮有虐食者？”董銳急急道，“你確定？”
“你忘了，我們在魔巢沼澤看見的那個巨型巢穴？”賀靈川提醒他，“當時，魔巢沼澤出現了極其稀有的虐食者，是誰派兵去圍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