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紅葉原地站了幾息，忽然好笑。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呢？回去睡覺要緊。
他正要邁步，忽然聽見“唰啦”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貼着不遠處的牆根過去，驚動了地上的落葉。
再往北二十丈就進入禁區，那裡是由軍隊鎮守的玄晶倉庫。
邊上就是院門，孫紅葉下意識扒着門縫往外看。
這一看不打緊，對面三丈外的暗巷裡，竟然冒出一對血紅色的眼睛！
又圓又大，還發着紅光。
本來這紅光對着禁區，孫紅葉一扒門，它就轉過來，死死盯着他！
孫紅葉頭皮都炸了，咬住舌尖纔沒驚呼出聲。
地上還有個死人，噌地一下被拖進了暗巷。
緊接着，那一對紅眼睛也消失了。
孫紅葉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黑漆漆的巷子沒動靜了，池塘裡的蟲蛙又開始叫喚了，才鬆了口氣。
那是什麼鬼東西？
背後忽然伸過一把刀，明晃晃的刀鋒猛地紮在他腳邊！
“啊！”孫紅葉嚇一大跳，猛一轉身，卻見出刀的是蒲樺。
蒲樺收刀，讓他瞧刀尖上的東西。
是個暗紅色的蟲子，還扭來扭去。
乍一看像蚯蚓，但長有剛毛，身側有一條白線。
“蜈蚣。”蒲樺道，“速度很快，差一點就爬到你腳背上，這東西好像毒性很大。”
孫紅葉趕緊道謝。
他就是半夜起身上個廁所，要是莫名被蟲子咬，冤不冤哪？
“你在做什麼？”蒲樺瞧見他方纔的姿勢不雅。
“方纔有東西躲在對面的巷子裡，有一對血紅色的眼睛！它還殺了個人，又把屍體拽到巷子裡去了。”孫紅葉低聲道，“我方纔起夜，這院子裡靜悄悄地，沒有蛙聲蟲鳴。”
對面的巷子？
“你先回屋，我去去就來。”
蒲樺跳牆出去之前，也往北看了一眼，顯然同樣聯想到玄晶倉庫。
那裡燈火通明，還有哨兵站崗巡邏。
孫紅葉等了一刻鐘，蒲樺纔回來。
“巷子裡空無一物，但地上的確有拖拽過的痕跡。”他拿出一張紙，寫了幾個字：
禁區往南三十丈，有紅眼妖物殺人。
蒲樺。
而後隨手蓋章。
孫紅葉就見他將信紙迭成一個蝴蝶，撒點淡黃色粉末，再輕輕吹了口氣。
呼——
紙蝴蝶就忽扇着翅膀飛起來了。
它還飛得相當輕盈，越過窗戶和牆頭，往北而去。
過不多時，這隻蝴蝶居然又飛回來了。
蒲樺展信一看，信上還是自己那一句話，但多了一小團白絲。
“行了，營地已經收到我的警訊，也不會打草驚蛇。”蒲樺站了起來，“孫先生，你先休息吧。”
孫紅葉自無異議，但吹熄燈火，和衣而臥。
他有強烈的預感，天明之前必定有事。
又過不知多久，孫紅葉在調息中聽到一聲巨響，感覺到地面震動。
他剛睜開眼，蒲樺再一次從隔壁趕了過來：“賊子入侵倉庫，北邊打起來了。”
有熱鬧可看！孫紅葉的瞌睡蟲立刻跑光了：
“誰這麼不開眼？拿住了麼？你要不要去幫忙？”
蒲樺笑道：“放心，它跑不掉！”
看他笑得自信，孫紅葉很是好奇。
北邊的天空偶爾有光爆開，他們隔窗都能瞧見。
家家戶戶亮燈，顯然整個山鎮都被吵醒。
一刻多鐘後，北邊纔沒了動靜。
過不多時，即有衛兵來請蒲樺。
“走吧，大功告成。”
……
孫紅葉跟着蒲樺，輕輕鬆鬆就跨進了禁區。
門口站着兩個衛兵，孫紅葉一擡眼，剛好瞧見營邊的大樹上掛幅白色的網子，上頭蹲着一個小蜘蛛。
這裡除了屋舍和馬廄，就是倉庫和工坊，還有兩條路通往後山，據說那裡是礦洞的入口。
這裡的駐軍約六百人，首領姓陳，見到蒲樺立刻恭敬行禮，手都快觸到地板上：
“蒲大人！”
這位可是黑甲軍的高官，昔年追隨九幽大帝打江山的猛人。
蒲樺擺手：“免禮。逮到了？”
“逮到了！”陳統領親自帶兩人去往後山，一邊道，“是六隻蠍妖，摸黑進來盜取玄晶，被我們發現就分頭逃躥，現已抓回五隻。”
孫紅葉理解：“驚蟄期？”
“是啊，前些年，妖怪們可沒有這樣猖狂。”陳統領的工作也不好乾，“新妖怪和剛出關的傢伙，根本不管什麼地方規矩、百姓生民，來了不是大開殺戒就是大肆劫掠。”
閃金平原的玄晶礦脈都歸國家所有，這些新出關的妖和仙多半從別處也搞不到，乾脆就來偷盜。
“過去三年，我守這通嶽礦場，已經遭遇了大大小小十一起偷盜。”
孫紅葉也深有感觸：“我原在苻國，陪都附近突然出現個吃人的大妖，把兩個鎮子的活人都吃光了，百姓談之色變，民心不穩。苻國前後出動軍隊七次，還請來高人坐鎮，才勉強把它打跑。”
注意，只是打跑，不是打死。
應付這些突發意外，對於小國來說太難了。畢竟多數國家從前壓根兒沒有這種經驗。
天地靈氣復甦本是好事，卻對國家治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幾人走到庫房，見區域中心有幾個淺坑，翻出來的泥土很新鮮，應該是先前的戰鬥現場，其中一個坑裡擺着個籠子，裡面關着五隻比狗還大的蠍子，在孢子燈光下黑得油光水滑，眼周也是紅色的。
其中有兩隻已經死掉，另外三隻不同程度斷腿或者斷尾。孫紅葉看到其中一隻蠍子完好的尾鉤，比起釣深海大魚的鉤子還尖利，毒囊有雞蛋那麼大。
被這玩意兒蟄一下，不死也要半殘吧？
這籠子本身也是件法器，籠杆雖細，卻發出微微白光，否則普通牢籠估計也困不住這幾個東西。
蒲樺問陳統領：“可有人員傷亡？”
“幸得蒲大人警訊，只有三人受傷，其中一個被蟄垂危，但經蛛後救治，已經轉危爲安。”
蛛後？孫紅葉剛聽到這個詞，蒲樺就向着倉房後的黑暗行了一禮，畢恭畢敬：
“恭迎蛛後！”
那片黑暗裡，無聲無息滑出一個毛茸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