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老六在百列人看來是世家大族的重要一員，家產豐厚、人人尊仰；但在富有四海的九幽大帝眼裡，也就是個鄉下的土財主。他能拿出什麼稀罕東西，值得九幽大帝出兵來換？
聽到現在，其實鹿振先已經有些懷疑了。難道……
“但如果是九幽大帝主動要出兵相助，就不需要您傾家蕩產了。”
鹿振先一窒，像是頭一次認識莫書白，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滿臉的恍然大悟：“好好，原來如此，你這趟回來是給九幽大帝當說客的！”
莫書白立刻給他行了一禮。
“老莫你、你什麼時候和蒼晏國勾搭上的？”莫書白九年前就爲他效力，是他身邊的老人了。那時，賀驍還沒來刀鋒港呢。
“仰善羣島現在的大管家管恪，是我的同鄉兼好友。我倆有事沒事都會見面喝一杯。”莫書白正色道，“您莫以爲我收了蒼晏國的好處，這所謂‘說客’的活計，是我自告奮勇求來的。雅國對百列虎視眈眈、摩拳擦掌，牟國又無心保護，眼下的百列風雨飄搖，最成器的浜少爺又被家族這樣爲難……這些疑難苦楚本該由族長承擔，而不是您！老爺於我有知遇之恩，我願盡全力助您渡過難關！”
鹿振先撓了撓頭，這賀驍真是厲害，都把關係滲透到他身邊了。
不過他心底反而雀躍，因爲九幽大帝既然派莫書白來，說明他老人家的確有意出手，此事十有七八能成！
“那我、那百列要付出什麼代價？”鹿振先不天真。他當了大半輩子的生意人，深知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大帝說，您一定能猜到。”
鹿振先聽得心頭一懍。
他相信九幽大帝看不上自己那點兒家底。所以，是百列要付出代價？
九幽大帝想從百列拿到什麼，他鹿振先一定能猜到？
百列有什麼東西，值得九幽大帝出兵把雅人胖揍一頓？
莫書白又給了兩個提示：“大帝不喜鹿振聲父子，因他們出爾反爾，兩次三番趁機謀奪仰善。所以，鹿振聲不能再坐家主之位；還有，您仔細想想，牟國過往爲什麼要幫助百列對抗雅國？”
賀靈川把仰善羣島經營得有聲有色，鹿振聲父子眼紅，煽動佰隆人反叛奪島，這是第一次謀奪；
趁着賀靈川圍剿爻國無力西顧，百列受牟國指使，又來“收回”仰善羣島，這是第二次謀奪。
九幽大帝可不是有仇不報的軟柿子性格，鹿振聲做了初一，就別怪他做十五了。
無論大帝心中到底怎麼想的，這一套說辭拿給鹿振先聽，就很能激發他的共鳴。
鹿振先腦海一點靈光閃過，驚駭欲絕：“這、這……”
莫書白看他好像明白了，即道：“所以，百列可以安心接受蒼晏國的援助，但百列必須首先向九幽大帝求援！”
蒼晏國出兵的因由，一定是響應百列的求援。否則它跟入侵的雅國有什麼區別？牟國一定不能容忍。
“百列想向蒼晏國求援，要過的第一關就是鹿振聲父子。”鹿振先一激動起來，額上就呼呼冒汗，“他們父子同意最好，要是不同意……”
他鹿振先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爲了阿浜，爲了百列，他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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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無風，牟都裡有些溼悶，在街上多走幾步就是滿頭大汗。
輔臺閣殿士遊桓也不願坐在馬車裡，於是乘着高頭大馬、帶着數十侍衛，要穿過鬧市回府。
侍衛要上前開道，遊桓擺手阻止。
他輕騎簡從出行，現在又值敏感時期，不想讓百姓認爲他排場太大。
不過牟都這幾天在舉辦開荷節，主街的人氣格外旺盛，這裡不僅賣蓮子藕粉小荷包，還有荷花香燈、晚荷煙火，商品琳琅滿目。
遊桓走在街上，就感覺很擠。
行至主街過半，側方忽然馬蹄聲疾，又有女子驚呼。
緊接着一騎驚馬衝了過來。
這頭駁獸異常健壯，比普通馬匹還大一圈，門板一樣的身軀撞飛了兩個販子、踩爛了幾筐水果，甚至撞翻了一輛馬車，直奔遊桓而來。
“保護大人！”侍衛大喝一聲，飛身上前攔截。
遊桓手下自有能人，三下五除二就挽住了發瘋的駁獸，強行讓它鎮定下來。
馬上騎士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大概十六七歲年紀，容貌嬌美，此刻嚇得面無人色。
遊桓和顏悅色問她：“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啊，好像沒有。”小姑娘慢慢回魂，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面對遊桓的時候就顯得楚楚可憐：
“遊、遊大人，我不是故意衝撞您的！我馬兒受驚了！”
好端端的良駒，怎會在這鬧市突然發瘋？
小姑娘認得他，遊桓毫不驚訝，只問：“你是哪一府的小姐？”
“孫、孫伯府。”
這時，孫小姐的僕從才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
“我沒事，但這麼多人被你影響。”遊桓指了指街心，地上的果汁像血一樣紅，“你得給人治傷，再賠人家的損失。”
“是！”孫小姐見他說完就轉頭，不禁有些失落。
遊桓卻沒多看她一眼。
他生得俊朗，年少成名，乃是輔臺閣最年輕的殿士。都城貴女們經常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與他“偶遇”、“撞見”，有些含情脈脈、有些手段過激。
像這般當街縱馬來撞他，希望創造接觸機會、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遊桓對這種手段早已厭煩，加上心裡還盤算着朝堂之事，也懶得跟這孫小姐多說。
不過就在他轉過身時，恰好見到被翻歪的馬車裡出來兩人。
是被扶出來的。
這是兩個女子，看似主僕。
年紀小的也就十四五歲，梳着丫鬟的雙髻；年紀稍長的好像也不到二十歲，皺着眉頭，額上一縷鮮血順頰流下。
怪就怪在這裡，別人血流滿面都是恐怖，她卻像雪中紅梅，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美。那一縷鮮血如同朱淚，給她柔俏的面龐平添了無數的冶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