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隱秘的情報，通常不會在人間傳遞。九幽聽到這個消息時，神情和瞳孔都很放鬆，確實是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那麼最大的可能，是他在魔界也有妥善可靠的消息源。
以他的地位實力，在魔界有耳目再正常不過，或許還是大天神呢。
不過他這回料錯了，首先帶來這件重要情報的，不是天神而是孫紅葉。賀靈川當然不會糾正他，只接着道：“然後？”
“他們已經離開了苻國，向西而行。”霜葉輕聲道，“我可以把他們的目標，還有天神降臨實驗的最新進度，都告訴你。”
條件嘛，當然是拿金核來換。
賀靈川望向他的目光，終於帶上兩分意外：
“這都敢說？你還是不是貝迦的國師了？”
霜葉輕描淡寫：“就算說出來，我也不算叛國。”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別人大概就迷糊了；但賀靈川很清楚貝迦的矛盾，瞬間聽懂了弦外之音：
出賣貝迦情報的行爲，才叫作叛國。但這些妖傀試驗是天宮做的，不是貝迦。
霜葉之舉，怎麼能叫作叛“國”呢？
賀靈川側頭看着他：“津渡鬼母不是能夠監視你的一言一行麼，甚至能以鬼崽爲載體，直接與他人對話？你當下的言談，不會被它聽去麼？”
霜葉目光微閃：“你怎知道？”
這種細節情報比起虐食者的傳說更加隱秘，九幽或許從上古典籍中查到了虐食者的相關資料，但津渡鬼母能用自己在人間的幼崽當傳聲筒這種細節，幾乎不可能流傳下來。
津渡鬼崽在人間出現的次數不多，有收錄的典籍當然也很少。
那麼，九幽是怎麼知道的呢？
賀靈川悠悠道：“我也是聽人說的，很早以前了。”
“你不必擔心。”霜葉食指輕點自己的太陽穴，“我出生後不久，這裡就受傷了，鬼母不能再與我通感，也窺探不到我的行動。”
“這麼巧？”賀靈川追問，“怎麼受的傷？”
“一次意外罷了。”
霜葉越是輕描淡寫，賀靈川越認定這裡頭另有故事。但大國師看樣子是不打算多說，賀靈川只能換個思路：“你都脫離掌控了，它竟能容你活到現在？”
霜葉森然：“它說了不算。”
世間出現的虐食者太少，或許這就是霜葉早期的價值所在。
賀靈川沉吟。
天魔的神降實驗進度，當然是他關注的重中之重。以區區一枚金核來交易重大情報，對他、對蒼晏來說其實是很划算的，畢竟霜葉說得沒錯，金覈對賀靈川來說沒甚大用。
所以他也沒猶豫多久，就點頭道：
“可以。只要你的情報有份量，金核就歸你了。”
“九幽真是爽快人。”霜葉輕輕一笑，接着就問，“珈婁天多年前拿下隱神君之事，你知道了麼？”
“曉得。”賀靈川嗯了一聲，“隱神君顯然沒有千幻真人那麼好的運氣。”
“隱神君以爲自己化身千萬，就能打敗來敵。”霜葉搖了搖頭，“它以爲錯了。”
“拿下隱神君之後，天宮的妖傀實驗就進入了全新篇章。”
賀靈川適時發問：
“他們打算用隱神君的特性來批量製造神降之軀？”
“‘批量製造’，這四個字已得真諦。”霜葉一聽就知道，九幽完全清楚隱神君落入敵手的危害，“過去這幾年間，天宮窮盡手段，終於在幾個月前完全神降成功，也就是天神能長時間地停留在人間的軀殼內，不用像以前那樣待不了一兩刻鐘就得返回神界。”
“聽起來很振奮人心，有什麼問題麼？我聽說，魔界也因爲這個消息而喜氣洋洋。”賀靈川得承認，當初剛聽到這個消息時，自己心都涼了。
儘管他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但是……
“福無雙至。”霜葉毫不客氣道，“你也把持一國大業，當知喜氣洋洋的背後全是隱憂。人間如此，天上也不能例外。”
賀靈川知道重點來了：“什麼樣的隱憂？”
“來自隱神君的麻煩。”霜葉擡頭看天，長長吐出一口氣，“用隱神君批量製造神降之軀的想法，是靈虛聖尊首先提出來的。”
賀靈川也挺佩服的：“不愧是生命神格的擁有者。”
“這幾年研究過程的艱辛曲折，我就不去說它了。但有一個大麻煩，時至今日都無法解決。”霜葉換了個坐姿，“隱神君的本體之特殊，在真仙當中都是獨一份兒的存在。”
“是啊，兩種世代鬥爭的生物，最後融爲一體了。”
“隱神君其實是兩種細小生物的龐大聚合，而後覺醒出一個最終的集成意識，也就是‘本我’。”霜葉笑了笑，“雖然聽着怪了一點，但世間生物，無論飛禽走獸甚至是你我，身軀其實同樣是由更細小的組織來聚合而成，這些小組織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生命週期，但聚在一起發揮作用，就有了本體意識，也即是‘你’和‘我’。”
賀靈川也把雙手撐到身後的大石上：“可是，隱神君畢竟是不同的。”
組成它身體的兩種生物，本來就不是能往一塊兒過日子的族羣。
“不同之處在於，人類的主體意識也就是‘本我’一旦消亡，軀體都會變作無主之物，然後失去活力，慢慢腐敗。而隱神君的‘本我’雖然被珈婁天消滅，軀體卻依舊能保持旺盛的活性，與它生前一致。這也是天神們製造神降之軀最需要的特性。”
若沒有活力，神軀也不過是一塊爛肉。
賀靈川喃喃道：“可因爲它本來就是集成意識。沒有了‘本我’，軀體的各個部分就會自作主張。”
“對。原先最強大的‘本我’能夠壓制住其他意識，隱神君也因此而存在。隱神君一死，管理它的身軀就成了難點重點，因爲其他意識開始不斷滋長、冒頭，試圖重新控制和駕馭隱神君的身軀。”
賀靈川挑眉：“天宮人才濟濟，不至於就束手無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