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去後院找到一個夥計問起：“你給樓上的客人送水了？”
這夥計收過他的錢，知無不言：“送了，客人要洗澡。”
“然後呢，他屋裡有什麼異常？”
“沒有啊，他洗了澡，我們擡髒水出來倒，只有這樣。”
“沒別人進出？”
“沒有，就他和那位虎妖大人，幾乎沒出過房門。”
侍衛這才放下了心，難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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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
雖然沒有陽光，連綿多日的雨水到底是停了，這讓白沙矍鬆了口氣。
賀靈川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仲孫謀這傢伙很喜歡前呼後擁嘛，每次出場排場都不小。
順他手指方向看去，湖畔停着百多隻小舟，每舟兩人，都是嚴陣以待。
賀靈川、焦玉和魯都統都應邀到潮湖塔上觀禮，修葺過後的塔身更加氣派。
這一點賀靈川很早就知道了，因爲石二當家路上就跟他抱怨過，這麼大一個妖國，居然沒什麼人跟它做煙花生意。
岑泊清回道：“是啊，獨善其身的道理，也不是誰都能懂的。”
他再想脫身，可就越來越不容易了。
仲孫謀嗤了一聲：“行，你想怎麼輸？”
從塔上衆人視角看去，就能望見荷田當中無數彎彎繞繞，居然造成了迷宮的形狀。
潮湖可是個遠眺都望不見邊際的大湖，三分之一的湖面也是相當廣闊了。
“走。”他摸了摸虎頭，“別讓他們久等。”
仲孫謀皮笑肉不笑的道行不如岑泊清，一見賀靈川這個惹人厭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官方的說法是，這玩意兒容易引火，毀屋燒房釀成事故。
焦玉甩了甩尾巴，總覺得他的刀法殺氣四溢、格外兇戾。
賀靈川嘖嘖稱奇。舉世之中，大概也只有貝迦國才清楚怎樣才能“妖盡其用”。
不過嘛，其實誰都明白，禁燃煙火主要是因爲妖怪不喜歡。
樊勝立在一邊不語，只冷冷盯着賀靈川。
挺立水面的，只剩下無窮荷葉。
“那是荷葉跟……浮萍？”那一片水面全被綠油油佔滿，賀靈川不知道這活動打算怎麼開始。
那麼，就讓驚濤駭浪來得再猛烈一點吧。
今日是破局的關鍵。
和別處節慶不同，荷香節開幕之前都要先舉辦採蓮拔籌活動。所以節慶嘉賓都會先登潮湖塔去觀看進度。
“當然，我家每年都參加，至少拔過兩年的蓮籌。”岑泊清神態輕鬆，好像跟他閒話家常，“特使不去試試麼？每年都有外地人蔘加。”
要是遇上暴雨，荷香節哪還有人氣？
靠水吃水，每年這個節日過後，白沙矍當地的特產都會被商人送往全國各地，因此討個好彩頭很重要。
“百多艘船，總有人會找到的。”魯都統咳了一聲，“不過有一年倒黴，大夥兒從清晨找到傍晚，眼看天快黑了，纔有人找出來。”
“你剛纔說，霸王蓮纔剛長出來？”唯一的變化也只有這個了，神骨想要的應該是它？
“是啊，開賽前才長出來，免得先被人誤採了去。”魯都統又道，“賽舟馬上就要出發，我們可以押注了。”
他笑着向仲孫謀打了個招呼：“仲孫大人，下注沒有呀？”
賀靈川心道這廝很鎮定嘛，還跑到他這裡來耀武揚威，是吃定自己抓不到他的痛腳？
“岑大人，貴府也派舟參賽麼？”
他正問賀靈川：“特使大人，這個也不玩玩麼？”
勁由心生，特使今天怎麼了？
天光漸亮。
但這麼玩賺不多，各家豪貴爲了支持自家舟艇，同時也要顯示出手闊綽，一般直接點號買，就像岑泊清那樣。
賀靈川聞聲收刀，浮生刀刃一轉，映出主人沉毅的面容。
其實押注還可以賭號段，比方說買十五號到三十號舟，如果獲勝舟在其中，就可以拿錢。
叮零零，叮零零，湖風將舒緩悅耳的鈴聲傳到卵石灘前。
潮湖塔再緊固，承載力也是有限，能在這一天上去觀禮的只有豪門權貴，以及賀靈川、仲孫謀這樣的特邀嘉賓。
“這也能押？”
他凝目遠眺，果然見水面如沸，也不知底下多少魚兒攢動，偶有大魚躍出水面，相隔這麼遠還能看到身形的，那至少是身長五尺（1.6米+）以上的大貨。
此時，塔上塔下的人們也紛紛下注。
上次爬塔時，那片水域還是空蕩蕩哩。才幾天沒來，怎麼突然長出這麼多植物？
邊上有人接話：“這些植物都由蓮妖催發。開賽以後，浮萍自會消失，讓出水道。”
唔，不會吧？
神骨已經很久沒刷存在感了，這湖裡也有它記掛的寶貝？
魯都統一下就黑臉了。
呵呵，挺好。
聽他二人對話，賀靈川忽然發現胸口陣陣發熱。
岑泊清也笑着買了自家賽舟，押一百兩。
“沒有。”
賀靈川想了想：“我也參賽，就登魯都統的舟艇——”轉頭問魯都統，“——可以麼？”
“我們該出發了。”
因此貝迦國內的節慶活動，包括過年也不會放起煙花。
賀靈川還看見了向巖，老頭子遠遠向他一笑，賀靈川也頜首爲禮。
賀靈川早起調息，又練了小半個時辰的刀，焦玉就來找他了：
“不了，站在這裡看別人賣力多好，何必親自下場？”賀靈川笑吟吟道，“岑大人你覺得呢？”
眼看時辰到了，潮湖塔上擠滿貴族，塔下站滿平民。
焦玉道：“莫不是蓮妖放水？”
“當然沒問題！”魯都統一怔，大喜，“我撤個人下來，您上。”
賀靈川眺望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荷葉，葉片寬大如傘，莖杆比他在其他地方見過的荷葉都粗，至少高出水面四、五尺高。舟船若能駛進去，就跟進入迷宮沒什麼區別，視野被完全遮擋。
若是少數人堅決反對一件事，而更多人無所謂，那麼這件事最後多半會被禁止。
但在貝迦國，只能敲鈴或者梆子，禁燃煙花爆竹。
人類喜歡熱鬧，但多數妖怪，尤其是小妖怪聽到突如其來的爆響只會厭惡和害怕。
就在這時又有十餘人靠近，被簇擁在中間的正是仲孫謀和樊勝。
“怎麼不能？”魯都統從懷裡換出五兩銀子，招呼一名買手過來：“買九十七號舟勝。”
賀靈川再上潮湖塔，就見大湖的西南角居然多出大片綠色，佔走了湖面整整三分之一面積。
今日過後，這個案件註定會成爲一記響雷，甚至震動遠方的靈虛城。
“好嘞，九十七號！”這買手很不識趣，居然還補了一句，“賠率很高。”
“咦？”這是怎麼辦到的？
“參賽前浮萍長滿水面，誰都不能看見蓮宮怎麼走。”魯都統介紹道：“開賽前，潮湖裡的魚妖會指揮魚羣把浮萍咬斷，扯進水底。這樣就能快速爲參賽船隻清理出水道。採荷籌的傳統已經堅持了近百年，魚妖們經驗豐富，知道怎麼配合。”
賀靈川心道這裡一百隻小舟，我哪隻都不瞭解，錢扔進去不是打水漂？但迎着岑泊清挑釁的目光，他又不想認慫。
賀靈川問：“怎麼纔算贏？”
魯都統帶着四五名手下，就站在賀靈川周圍，聞言插嘴：“我手下也去了。喏，就在那！九十七號！”
聽着底下的聲浪一陣陣掀上來，賀靈川算是看明白了，但凡跟博彩沾一點兒邊的活動，都熱鬧得要命。
“一定能找到麼？”
不一會兒，那整片水域的浮萍基本都被清理乾淨，效率可比人手快得多了。
賀靈川回頭一看，這不是岑泊清麼？吳楷就站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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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對賭，如何？”賀靈川轉頭問買手，“這裡可以一對一麼？”
兩人相視一笑。
就在大家翹首以盼中，白沙矍縣令走上前去，親自搖響了塔檐下的銅製大鈴鐺。
“好，好，我就喜歡你這一句，沒什麼不可以。”賀靈川大笑，“仲孫兄，敢不敢賭？”
衆樂樂嘛。
在鳶國，這種全民參與的節慶活動，一般都以整串鞭炮燃爆爲訊號，那才叫熱熱鬧鬧。
“這個……”買手也機靈，“只要各位貴人喜歡，沒什麼不可以。”
“誰能找出藏在荷田當中的‘霸王蓮’，誰就是優勝者。”魯都統笑道，“這是蓮妖置於迷宮中的獎品，開賽前纔會長出來，它的位置嘛，只有蓮妖自己才知道。有人找到，岸上的節目才能繼續。”
貝迦畢竟喚作妖國，還是要遵從妖怪們的普遍感受。
檐鈴聲傳出去之後，賀靈川就見那一大片湖面上的浮萍，紛紛沉入水中。
“那誰知道呢？”
“那我就押自己能勝出。”
賀靈川轉身要走，仲孫謀喊住他：“慢着！你的賭注呢？”
“哦，是了！”賀靈川一拍腦袋，返身走向仲孫謀，從懷裡掏出一枚龜珠，置於掌心：“三百年道行的靈龜珠，你呢？”
“就這？”樊勝突然開口，“堂堂特使只取一枚龜珠當作賭注，未免太寒酸。”
賀靈川撫着下巴：“樊大人口氣這麼大，莫不是要替仲孫兄出賭注？真是哥倆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