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欺之以方

“別忘了,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楚國。”

方輕塵此言一出,屋內更是人心動搖。火燒眉毛的時候,自然是且顧眼前。可是現在楚國南北對峙之局已成,形勢穩定下來,他們既然喘過了這口氣,能抽身退步些,看得也就更遠了些。

相鄰楚國的大大小小的國家,到現在一直冷眼旁觀,未曾染指楚國內戰,不過是因爲楚國一直天災兵禍,所以過來趟這趟渾水的時機,還不是最好。誰不想開疆拓土,增強國力?那些小國還好說,等他們和秦旭飛拼到兩敗俱傷之時,秦齊兩國若是不來坐收漁利,那纔是見鬼了。

可是這仗能不打嗎?就算秦旭飛能容得他們在南方安居,他們又怎能坐視國土生生被異族分割掉一半?對於他們這些武人來說,那會是一生都抹不去的污點。

最後,還是卓凌雲邁步出座,沉聲道:“方侯把我們緊急叫來商議,想是心中早有定奪。無論利害得失,有什麼話,方侯只管吩咐就是。”

方輕塵目光極慢極緩地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良久,方輕輕道:“我有一個想法,可以不興兵戈而令大楚復歸一統,叫天下諸強不敢再覷我國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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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回完了方輕塵那封信之後,秦旭飛就一直坐立難安。他想,以方輕塵的性情,或許不會虐待折磨柳恆,但是翻臉殺人,絕對是做得到。想到柳恆可能的遭遇,秦旭飛心浮氣躁,夜不能寐。

秦軍就一直駐在了淮江北岸,傳令兵馬不停蹄來去不止。後方的軍隊增援一批批陸續趕到。糧草輜重,也一刻不停地運過來。

他帶入楚國的二十萬兵馬,到現在遭受的折損並不多。他手中尚有十五萬以上兵力。秦旭飛吃虧是吃在減員不能補充,佔地又廣,百姓也仍就是心存敵視,所以就算是出兵作戰,後方根據地也必須留下重兵鎮守,不能盡出全力。

這次與順天軍交戰,他帶上前線的士兵不過五萬人。但在方輕塵出現之後,他發出了全面調兵調糧的命令。在短時間內要調這麼多糧草輜重,不可能不壓榨欺凌百姓,不顧一切地把後方鎮守局面的軍隊調上來,也必然給民間仍心存楚國的人作亂的機會。這些後果隱患,他不是不知道。然而,他沒有辦法。

他無法坐視柳恆被殺,更不敢再給方輕塵坐大的機會。如果不乘着方輕塵現在立足未穩,勢力範圍內民疲財窮而一鼓作氣,窮追猛打,等到方輕塵讓南方恢復元氣,他們這支軍隊的末日也就到了。

這個局面,他看得透,方輕塵也沒有可能看不透。他這邊瘋狂調兵,對岸的楚軍也沒有閒着。越來越多的軍兵將領,越來越多的輜重糧草,匯入這對峙的洪流。

在秦軍對隨時可能爆發的大戰做了最最充分的準備之後,這日清晨,淮江對岸,搖來了幾艘小船。船尚在江心,大批秦軍已是執弓佩刀,守在了江邊。

穿過清晨的迷晨,船上的一切漸漸清晰可見。沿江軍士無不目瞪口呆,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忘了阻截,甚至一時也忘了該去通報主帥。呆愣半晌後,終於有人撒丫子往秦旭飛的中軍大帳跑:

“殿下!殿下……”

軍規最爲整肅的秦軍中軍大帳,居然發生了傳訊兵不等通傳就直接向裡闖的荒唐事。守帳衛士正要拔刀阻攔,那傳訊兵已是嘶聲大喊:“船!船!柳將軍在船上……”

守帳的軍士忽然間忘了自己的責任應該是凡擅闖者殺無赦,一起愣在當場。帥帳內砰的一聲巨響,極似桌子翻倒的聲音,然後他們只覺得一陣疾風掠過,差點連眼睛都睜不開。等到再定神時,只來得及看到那火紅披紅的一角,在前方一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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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覺得這樣不會適得其反嗎?”

沒人能阻攔方輕塵,但是有膽子當面質疑他的,也只有趙忘塵這個不知尊師重道爲何物的徒弟了。

方輕塵負手看遠方被薄霧籠罩的江水,臉上是一種現在趙忘塵已經相當熟悉,可以毫不猶豫地判斷爲邪惡的微笑。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趙忘塵的臉上寫滿了“我不信你會如此好心”。

方輕塵覺得好笑。全軍都對他的行爲頗感疑慮,但是別人都是覺得他過於迂腐,只有趙忘塵認定了他是別有居心。可是這一次,他真的是沒什麼居心啊。

他就是將柳恆拱手送還了秦人。沒偷偷給柳恆下毒藥,沒有試圖去找柳恆在意的人來威脅他回去當內應,也沒有迷了柳恆的魂,試圖讓他去刺殺秦旭飛……這一次,他真的是什麼也沒做。

他只不過是想通了。

情勢上他比秦旭飛強。他足夠強,所以,陽謀就是了,何必陰謀?秦旭飛是聰明人,是個懂得不要衝動的聰明人。秦旭飛還是個豪傑,是個君子。

夠聰明,懂得圓滑,就可以不一條路走到黑。至於君子麼……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經過淮江一戰,想必他對他背後的秦國大哥,已經斷絕了所有幻想。江對岸集結的秦軍,貌似威武,實則是一支絕望的窮寇。就算他能打贏了他方輕塵,又怎麼樣?真到了那一步,相鄰南楚的齊國,一定會對不費什麼力氣,不冒什麼風險,就可以和秦國一道瓜分了楚國,非常感興趣吧。秦旭飛身後那位大哥,只要隨便再加一指,就可以和齊國合作,絕了他的生路。

然後,秦旭飛還是個君子。既然他是真的可以爲柳恆去死,既然如果有人用柳恆來威脅秦軍,他也是真的可以咬牙拒絕,那麼,如果他方輕塵不威脅呢?如果他方輕塵根本什麼條件都不提呢?

不能還了這份情,他想起要和他方輕塵作戰,難免也就缺了幾分底氣。

方輕塵微笑。良心這種東西,真是有害無益啊。他當然不指望秦旭飛能投他以柳恆,報之以若鴻。但只要他有了這份欠愧之心,在他面前,就會自然而然地存了退讓之意。他要的,就是這點退讓之意。這點退讓之意,他會利用個淋漓盡致。

在這個資訊不發達的時代,人和人之間的相處,無法就事論事,無法期望嚴密的合同,公平的法律,全面的資訊來給予保證和保護。很自然的,在這個時代,名聲、威望這種在後人看來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大家願意依賴,也就非常看重。因爲確實缺乏更好更準確的來替代。

在這種大環境下,武人呢,有點熱血的外加有點本事的,更是免不了浪漫英雄主義的情懷。和人過招之時,敵人馬失前蹄,不能乘他落馬要他的命,反而要揮揮手,喊一嗓子,你換馬再戰!兩國邊將鬥智鬥勇,這國的元帥生病了,那國的將軍派了醫生給他看病送藥。那國的將軍喜歡喝酒,這國的元帥也替他蒐羅好酒送過去。不用小心有毒!因爲對方必不做這種事!

最關鍵是,他們眼也不眨地吃吃喝喝了,最後居然還真的很可能沒有被毒死。

史書上也好,民間傳說中也罷,都把這稱做美談。可是在方輕塵看來,這純屬拿全軍將士的前途性命,來賭自己一人的勇武和判斷。不過,如果自己的對手願意這樣,他是一點也不反對。

蕭遠楓卓凌雲這些人都有些這一類傾向,只是被方輕塵調教過,成熟通透了許多。而秦旭飛從軍之時太過年少,又是王子身份,站得足夠高。那麼,軍隊中的黑暗和不公正,他的感受也就淺得多。這種英雄浪漫主義思想,想來是已經是深入骨髓了。

就算這些年挫折重重,年青人的心漸漸滄涼了,棱角漸漸圓潤了,但是從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方輕塵這人即能硬也能軟,爲了達到目的,做好做歹,瞬間百變,是輕而易舉之事。既然你以己度人,要將我方輕塵想象成一個光明正大的英雄,那我就真的“英雄”上一回。在你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之後,我再忽然把柳恆活蹦亂跳地給你送回去……

想到對岸秦旭飛這一瞬心靈所受的衝擊,和那種極度的歡喜,對他方輕塵產生的極大的感激和歉疚,方輕塵扯扯脣角,笑了。

對,這是個相當邪惡的笑容。

秦旭飛,我說過,我會給你一個很大的驚喜,驚喜到,你不得不答應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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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恆!”秦旭飛如一陣風般衝過來,大聲呼喚着好友的名字。雙手按在他肩上,眼神又驚又喜又不解地將他打量了數遍,確定他真的沒有缺條胳膊少條腿,好端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才終於想起來要驚詫:“他怎麼會放你回來的?”

“他今早忽然來見我,說放我回來,我原本並不相信,誰知……”柳恆搖頭,也很有不解:“他說雖然想用我來交換廢帝,但是既然你執意不換,他也不願殺害英雄,所以情願將我和其他兄弟都送還給你。臨送我上船前,他還說,他救我,本來就是另有所圖,現在又圖謀未成而已,所以我們也不欠他什麼。以後沙場相逢,各憑本事交戰,無需留情。”

秦旭飛怔在當場,半晌才感慨道:“方輕塵竟然這般磊落?”

柳恆苦笑。方輕塵也許是故作大方,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性命都是他救的,而且他還無條件地將他們放回來了。就算是作僞好了,人家這僞也作得漂亮。若是以前的秦旭飛,肯定會把楚若鴻還給方輕塵,求個心安。現在,他倒是不擔心秦旭飛會做出這樣的蠢事。雖然他會因爲欠了這個天大的人情而寢食難安,他也終究不會任性胡爲,放下利害得失去回報。

柳恆輕輕一嘆:“方輕塵說,如果殿下對此事有所不安,就請給他一個面子,同他對酒小酌一番,也就還了他救我的一番情義。”

秦旭飛一震,失聲道:“方輕塵要見我。”

柳恆點頭:“方輕塵告訴我,爲了表示他絕無惡意,雙方可以在淮江之上見面。殿下乘船入江,方輕塵再乘舟登船,大江兩岸,不可再有其他船隻。兩軍將士若不放心,可陳重兵備船隻於江邊以應變。”

話猶未落,一旁已有將領低聲道:“殿下,方輕塵武功絕世,我們需防他出手行刺!”

柳恆苦笑:“方輕塵也有交待,他的武功薄有微名,殿下的武勇雖然也是天下皆知,但身系全軍安危,若欲輕會強敵,只怕帳中將軍們皆會陳以厲害。所以,他會赤手空拳,身無甲冑利器,孤身登殿下之坐船以示誠意。而殿下船上的操槳運舟之士,我們皆可擇軍中善戰之人替之……”

秦旭飛微微蹙眉:“他這樣安排,當我是什麼……”

柳恆搖頭:“殿下,我臨別時,他交待甚是誠懇,如此安排,絕無故意輕視侮辱之意,只是殿下一身所繫太重,將士顧慮必多,他這般舉措,純爲表達誠意,以安我軍之心,盼殿下能夠體諒。”

大家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了。該說的,都已經被方輕塵說完了。只不過是見一面而已,人家都退讓到這份上了,這邊欠他的這天大人情還熱乎乎呢,誰還好意思開口拒絕?

對岸,方輕塵還在笑。秦旭飛,你是君子啊,那你一定懂得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我敬了你一尺,那麼,現在,你準備回敬我一丈吧。

他瀟灑地一揮手:“替我準備船。”

因爲對主帥過份大膽的若干行事極不滿意,凌方拖拖拉拉不肯動作:“秦旭飛那邊還沒回信呢。等他答應了再準備也不遲。”

“不必了,他一定答應。”方輕塵大笑:“快去!我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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