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輕塵對望了一眼,風勁節緩緩道:“爲小容送藥的宮女,是個有品級的宮中女官。花房也並不獨屬於哪位娘娘私管,藥房更有較超然的地位。還有侍衛,素來是封長清和史靖園協同管理,外人很少能插手進去。除了他們二人,也就只有燕凜才能差使侍衛們偷偷辦事。而哪一位娘娘能有這樣天大的本事,同時間調動這麼多人手,甚至連侍衛們的排班派差都有能力安排。”
風勁節搖頭嘆氣。只有介入安排侍衛的排班,才能保證被差去押人的侍衛肯同他們合作,讓晴兒及時掙脫。史靖園和封長清都是極忠心且有能力的人,如果自己手下的侍衛,會被滲入得這麼慘,讓娘娘們拿去玩這種宮鬥遊戲,這二位,不如直接撞死了算了。
方輕塵伸手輕輕敲着桌子,帶點悠然思索之色,徐徐問:“侍衛們……有不少是勳貴子弟吧?”
風勁節眼神一動,點了點頭。
無論是哪一國,這皇宮侍衛的位子,都會有很多勳貴重臣之子,爭着來當。有很多王侯之家,長子承了爵,其他的兒子,就會託關係走門路的被送進宮裡來當伴讀當侍衛什麼的。苦是會苦個幾年,但和皇帝皇子們套上交情,將來放出去,總有很好的前程。
這些人固然都極忠於君主,又知根知底,不易輕易被外人滲透利用。但另一方面,他們身後站着整個家族,許多勳貴,如果是身後之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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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勁節輕輕嘆息一聲:“若是如此,事情就真的比較嚴重了,怪不得小容要把燕凜趕走,自己來審。這種事,真的不好細究,只好讓皇帝陛下裝糊塗了。”
方輕塵冷冷一笑:“這也說明了,爲什麼皇后剛剛生下嫡子,爲國立下大功,就有這天降橫禍,嗯,若沒生兒子沒立功,說不定反而沒事了。”
風勁節伸手揉着額頭嘆氣:“不管是哪裡的皇宮,都難免有這種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無聊事。輕塵,虧得你連續兩世都在皇宮裡混,真是好耐性啊。”
方輕塵忍無可忍,一掌把一張桌子都給拍散了:“你有完沒完。”
風勁節笑着退開兩步:“我也就隨便說說,你何必……”
外頭忽傳來一陣子混亂的快速奔跑聲,風勁節止了話頭,回身開了門問:“怎麼回事?”
門外飛奔的宮人止了步,哈腰答道:“風公子,容相要請客,差了我們急往各府裡頭遞貼子。”
“請客?”方輕塵漫步踱出來:“是要趕在今天開宴嗎?”
“是,今晚就開宴。容相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客人一定要按時請到。”宮人們也是一身汗,要請的也是極尊貴的人物,不是人人都閒坐在家裡,等你一請客,就立刻上門的啊。
方輕塵和風勁節相視一眼。
很好,小容很有閒情逸致啊!這天色都要晚了,他居然在皇宮裡請客,還是立刻擺宴,立刻就要請到人,甚至招呼也不跟皇帝打一聲,嗯,着實有趣得很啊!
※※※
在這將暮未暮的時分,本該關門落鎖,一片威嚴靜寂的宮門,突然間忙亂起來。
容謙忽然想請客,而這些平時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貴臣要人們,居然全都正好在家裡,一接到帖子,立刻就同時進宮來赴宴了。
雖然來的不過是十幾位外臣,但這些可是十幾位極其有身份的外臣。就算是再不張揚,轎子轎伕貼身侍衛也是免不得的,於是乎宮門外一時間人頭攢動,寒暄客套之聲不絕,轉眼間人入宮中,宮門處,便又再度清冷了下去,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
容謙當然不至於能直接拿皇宮當自己家一樣開宴會,不過燕凜提早讓王總管通知了禮部內府,不得留難。而史靖園和封長清這兩個掌管宮禁之人,也在受到邀請之列,得了燕凜的指令,自是大開方便之門。
於是,這場臨時興起的宴會,終究還是在行動不便的容謙的養傷之所,清華宮,燕凜的寢宮,燕國的神經中樞之處,正式舉行了。
宮門口的那一場短暫的熱鬧,真是給足了容謙的面子。
往日宮中也不少沒有宴請過重臣,但那都是大操大辦,大大熱鬧一番的。這一次卻不同,與此事無關的宮人們連消息也沒聽說過半句,就連御膳房也有多麼忙碌,只按照普通小宴的格局做了幾個菜,備了些好酒送來。
至於這酒菜是給誰享用的,御廚們甚至都不知情。
沒有歌舞,沒有雅樂,連服侍的下人們都被遠遠趕了出來,殿門一關,就剩下一羣燕國的大人物們,個個食不甘味地對着那一桌子酒菜了。
※※※
事實證明,風勁節雖然是個S,但好歹是個很有人情味的S。他居然專門交代下去,給方輕塵準備了他可以喝的,兼有調理身體作用的果酒。
雖然這果酒淡到和果子汁也差不多了,但好歹也算是酒不是嗎。
和正殿隔着好幾間房,這兩個慢條斯理地,喝着淡酒,就着可口的小菜,悠悠然地等待宴會結束。
方輕塵笑道:“你猜一個,這陣仗的宴會,小容在裡面現在是在審問呢,還是在談判?”
“管他是什麼,都不該是小容來管的。”風勁節有些懊惱。“他一個重病號,這種傷身傷神的事,憑什麼要他來收拾。再怎麼也不過是皇帝家後院拆爛污,他插的什麼手?”
方輕塵聳聳肩:“你啊,當大夫都當出毛病來了。小容是個病人,可他也是小容啊。”
方輕塵漫不經心道:“燕凜若不是視他至親至近,這麼關係私隱,又極爲難堪的事情,豈肯交託給他。而小容的身體雖然不是很好,但是能爲燕凜做一些事,能解決眼前的麻煩矛盾,能證明他並不只是燕凜的累贅和負擔,又有什麼不好?”方輕塵笑道:“有什麼辦法,那小皇帝是他養大的,而這件事,由他出面,的確是方便很多。你就這樣想吧,審問一堆下人,再跟一大堆朝中重臣們對峙談判,雖然不輕鬆,但是他心情肯定好。心情好,對身體也會好,對吧。”
風勁節苦笑:“輕塵,我不是擔心那個。對小容來說,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被人時時捧在手心上小心呵護,而是信任交託,即使有什麼事發生,也不會因爲怕他勞累而不願將事情交給他。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雖然也希望小容好,但看着他和燕凜漸漸找到最適應彼此的相處方式,我就越發替他擔心。這樣下去,小容……他怕是真的很難再回得去了。”
方輕塵鄙夷道:“虛僞虛僞,你怎麼不直接說你恨不得我趕快把小容打包帶回去,然後你好脫身學那信鴿飛回趙國去了。還有,你居然真的以爲,小容和燕凜已經找到最適合彼此相處的方式了?要我說啊,這二位還沒開竅呢!”
看風勁節莫名其妙,很想不恥下問的樣子,方輕塵憋不住大笑起來,連連搖頭:“小容是個天然呆,也就罷了。勁節啊,你怎麼也這麼正直了?”
“笑什麼笑,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現在倒是躲在一旁看着熱鬧圖高興了。”門外傳來容謙朗然的聲音。
風勁節大步走過去打開了殿門:“你的客請完了?”
容謙笑了一笑,極慢極慢地走了進來。
方輕塵鬱悶了:“喂,小容,不帶你這樣冤枉人的。怎麼什麼事,都又是我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