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不是秀女，至少現在已經不是秀女了。
她在夢尹天跟前當差，雖然不是侍女中最得寵的，但相對於神王宮的其他人，她的地位已經足夠不凡。
神王宮內只有兩個主子，目前還在閉關的神王狴下，以及神王狴下閉關期間統領全局的世子夢尹天。凡是能在他們跟前當差的，哪怕是剪花燒水的雜役，地位也高人一等！
得知殺死徐鳳阿姨的居然是海蘭，豆豆板下臉，罵道：“就知道夢尹天這傢伙不安好心！獻殷勤不成，居然殺人泄憤！”
“我倒覺得海蘭的事情和夢尹天無關。”蘇芸冰冷地說道，“並非我高看了夢尹天的心胸，而是以他的地位，犯不着爲這點小事就指示下面殺人。這件事多半是——”
“是什麼？”滾滾問道，心思單純的她完全不懂宮廷的陰謀算計。
“多半是他身邊的人爲了討好他，暗地裡做下的。”蘇芸道。
夜君燃曾經說過，身份達到一定層次，哪怕一個不悅的眼色，都可能引發下面的人幾天幾夜的揣測和推敲，然後自以爲“領會深意”，飛快地完成許多他其實從未想過的事情。
所以，越是身處高位，越要謹言慎行，因爲你的任何一個不開心，都可能要了別人的命！
“不過就算這件事不是夢尹天親自下的命令，他也脫不了干係！”滾滾認真地說道，她纔不管什麼權謀啊心機啊揣摩上意，事實就是徐鳳阿姨死了！因爲夢尹天！
“主人，你說她們下一步會幹什麼？”豆豆認真問道。
“他們想用阿姨的命逼我就範，或者說給我一點顏色，但是我是絕對不受威脅的！”蘇芸平靜地說道，“讓她們繼續跳腳吧，我又不是真正的傅瀾瀾！”
“主人的意思是說，他們可能找傅瀾瀾的家人晦氣？”滾滾眨着小眼睛問道。
蘇芸道：“這是最下策。依我對夢尹天的瞭解，最開始的時候，他應該會給傅家一些好處，例如賞賜官位，或是一些土地財物。可惜我不是傅家人，就算他把整個拓密城都賞給傅家，對我而言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然後他就會暴怒，也許會殺人，也許會做一些野蠻的事情。”
“那傅家人豈不是——很可憐很無辜？”滾滾咬着手指說道，“畢竟，他們……”
蘇芸搖搖頭，道：“如果他們接受了夢尹天的饋贈，那就不無辜了。依時間算，傅瀾瀾現在已經回到拓密城，傅家多半早就知道秀女苑裡的傅瀾瀾不是他們的女兒。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接受夢尹天的賞賜，以後因此獲罪或是捲入不幸，也是自作自受！”
“確實，他們這是自作自受！”豆豆贊同地說道。
……
楚仙兒上午搬出秀女苑，下午院子裡就不再提起這個名字，所有的人都圍在公告欄前，專心尋找自己的名字。
筆試成績正式公佈，分爲合格和不合格兩種，筆試的合格率是四成五，這意味着有半數以上的人必須離開。
凡是名字被寫在紙上貼在牆上的，都屬於不合格，必須在天黑前離開秀女苑。
人羣中很快就有了哭泣聲。
看到自己的名字時，那些好不容易通過初試進入筆試、對前途信心滿滿的女孩們都忍不住痛哭起來！爲什麼自己不是那幸運的一半！爲什麼會被淘汰！
哭泣聲越來越響亮，很快就變成了憤怒的浪潮。
“我不服！不服！考試有黑幕！我要求給個解釋！”
人羣中，不知道誰第一個喊出了聲。其餘因爲不合格而哭泣的女孩們紛紛嚥下眼淚，大喊道：“對！我們要求解釋！我們要見審卷官！我們要看試卷！”
呼喊的浪潮越來越響亮，幾乎所有不合格的女孩都自發地集合起來，朝審卷官的住處走去。
她們不服，更不甘心！
爲什麼我會被淘汰，爲什麼住在我隔壁的她卻能留下來！明明……明明我更優秀！
看着滾滾人潮，半隱身的白夜咬了口蘋果：“人心可真是貪，事情的發展稍微有點不順自己的意，就覺得天要塌下來了。”
“說得好像你已經品德高尚到如果我不把這塊金子給你，你也不會記恨我一樣。”蘇芸一旁打趣道。
白夜聞言，果然立刻跳起：“你——趕緊把金子還給我！這可是我辛辛苦苦從沙土裡淘出來的！”
“你乾脆說全世界的金子都是你的得了！”蘇芸微笑地說着，隨手把金塊扔給白夜。
她很同情下方這些因爲落選而憤怒的女孩，數年的刻苦努力就這麼被否定，但她對她們也只是同情。
因爲她知道，她們的抗議註定徒勞無功，審卷官絕對不可能改變立場。
“幸好楚仙兒昨晚上就搬出去了，以她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筆試落選了，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蘇芸感慨地說道，正準備離開，突然看到樹林深處一片白衣閃過。
“什麼人！出來！”她厲聲道。
正在樹上睡午覺的人聽到她的叱罵，探出腦袋，懶洋洋地說道：“你是誰？爲什麼驚擾我睡覺？”
蘇芸怔住了。
她見過許多美男子，自己也長了張非同尋常的漂亮面孔，照例說早就對美色徹底免疫了。但是初見到男子的瞬間，她竟感覺心頭一記重錘，幾乎無法呼吸了。
他長得非常俊美，俊美得會讓人懷疑他的臉並非天然形成，但這份完美並不足以讓蘇芸失神，因爲她見過比他更加精緻完美的面孔。
真正扼住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的是男人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罕見的藍紫色，陽光下，閃着無機質的光芒。
“……我是……”她怔怔地說道，猛然回過神，“不對，剛纔明明是我問你話，爲什麼我卻要回答你的問題！”
“因爲你看着我的眼睛看得都快呆住了。”夢天機微笑地說道，“我允許你直視我的眼睛。”
蘇芸愣住了。
這人說話口氣如此狂妄，若是往常，她早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但是不知爲何，看着他的藍紫色的眼睛，她的心中竟泛起了深重的懷念？
好像……時隔滄海的再次相逢！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感覺卻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
“因爲我……和你一樣，都是夢家血脈。”夢天機如此說道，溫柔而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