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喬慕一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腦中有某種想法呼之欲出，但是它實在詭異離奇，所以，在那種想法成型之前，她便下意識地選擇了否定。
“預報說今晚會下雪，海上的雪很好看。”南溟上前一步，站在了她身側，如她先前那樣，擡頭仰望那空靈的雪景。
然後，他轉向她，鄭重又低沉地重複了先前那句：“我想讓你高興。”
他看到了她悶悶不樂的模樣。
他也看到了她哭紅的眼睛！
於是——
他在清楚自己心跡的同時，更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
喬慕心跳加速。
她的腦袋不再混沌，只是還得捏着拳頭，壓制着胸臆間那種強烈的激動。然後，她喃喃地開口：“你……你在哪裡看的預報？”
他沒有上過岸！
所以……
海底其實並不是通訊隔絕的？
“有衛星通訊。”南溟淡然地答她，噙着一抹微笑，彷彿她問了一個多傻的問題，“天氣預報的話，一向很準。”
“原來是這樣……”喬慕狀似無意地低喃。
她往前一些，探身貼在小型潛艇的玻璃罩上，有意躲開南溟的目光。她的指尖在玻璃上滑來滑去，似還在看着那漫天的雪：“那……萬一沒電了怎麼辦啊？”
她問得漫不經心。
“太陽能充電。”答到這裡，南溟的眉頭才皺了皺，“你感興趣？”
“隨便問問。”喬慕搖頭，激動得幾乎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太陽能充電？所以那部沒電的衛星電話，其實是可以這樣充電的？
太好了！
心中的焦躁和無助瞬間散去，她只覺得又充滿了無限希望。
她釋然而笑。
終於笑出聲來！
“你很高興？”似被她的喜悅感染，南溟脣角的弧度也不由加深。
“嗯！”喬慕轉過身去，重重地向他點頭。她真心地向他微笑，“南溟，謝謝！”她感激他無意中告訴她的這個信息！
當然，她也感謝他帶她上來看雪！
風景很美！
而他，就像個朋友一樣。
“其實你更適合當個好人。”看着他站在面前的模樣，喬慕忍不住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愣，臉上的笑容頓時收起。
這是她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但是……
“你回不了頭的。”喬慕惋惜地低嘆，似自言自語那般，神色也黯然下去，“你總是不尊重別人的生命，殺了那麼多無辜的……”
“我以後不殺人了！”
話音未落，南溟驟然打斷。
他像是在承諾，急急地保證着，表情有明顯的讓步，甚至有些緊張地望着她：“喬慕，我以後不殺人了！好嗎？”
“當然好啊！”喬慕失笑。
只是，他幹嘛和她說？
他要是真的不殺人，把他的能力轉化成救人助人，那該是多好的事？
“那……”南溟似要說什麼，急急地朝她走過來。
“……可惜，那個小店的老闆娘，是無辜的。她想幫我，她也是個好人……”喬慕正好說出下半句，她平緩的聲音讓南溟又硬生生地收了步子。
“對不起。”他回答。
喬慕倒是意外。
她沒有想到，南溟竟然會和她道歉？
不過——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喬慕搖搖頭，自嘲一笑，“其實你罵我的是對的。禍是我闖的，人是你殺的，在那個阿姨面前，我們都是罪人。”
所以有什麼好道歉的？
她一樣是罪人。
“喬慕……”南溟的聲音一梗，莫名地有種不忍，可是又不知道說點什麼？
他後悔了！
他現在真的後悔，當時爲了一時之氣，要了那個陌生女人的命。
如果他早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絕對不會的！
“好了！”喬慕深吸了口氣，最後忘了眼那漫天飛舞的白色，“雪很漂亮，不過我們該回去了！”
………
重回海底實驗區。
下了遊艇後，喬慕便藉故回了房間，把他推入實驗室繼續解藥的研究。南溟也沒反對，換上白大褂，繼續守着那變換不定的數據。
只是，他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他不再積極地想研究解藥。
他甚至想——
爲什麼要解除共生呢？
有共生在，他一樣可以把她留在身邊，並且把她當半條命那樣護着……他願意這麼護着她！這樣豈不是也很好？
於是，他也沒太關心那些數據的精準性了。
“唔……”
“……嗯！”
“……”
……
實驗室的深處，卻在此時傳來連聲的低吟。因爲外面的環境太過安靜，所以裡面的聲音，也讓人聽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種痛苦、壓抑、隱忍，卻又歡愉的聲音！
南溟皺眉。
他所有的手下，都在今天撤離海底區域，實驗室裡唯一留下的，是他的兩個實驗對象。坦白來說，他也沒把他們當人看，兩隻小白鼠而已。
所以，現在兩隻小白鼠出了什麼問題？
南溟擡腳，走向走廊盡頭，到達關押他們那個房間外，從玻璃觀察窗往裡看。裡面的情景，卻讓他不由詫異——
一地的狼藉！
本想轉身離開的南溟，終於還是受不了這麼不知收斂的動靜，他又轉身折回去，屈指在玻璃窗上不動聲色地敲了敲——
“叩叩！”
兩聲叩響，直接把小牀上的男女嚇得滾落到地上。
“把衣服穿起來！”南溟冷冷提醒。
………
幾分鐘後，他纔開門進去——
裡面的味道很不好聞！
一場混亂之後，屋子裡都是他們殘存的氣息……
南溟皺眉，直接按下了牆上的換氣，然後又開了冷氣。陣陣地寒氣從四壁的縫隙中噴灑進來，那一身汗溼的男女，也很快瑟瑟發抖……
南溟並不關心他們的冷暖。
他退出去了一會兒，待裡面的氣息全部換過了，才重新進去。裡面，那兩個人還坐在原處，即使被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敢關閉他開的冷氣。
“你們已經融合了，不需要做這種事。”南溟掃了他們一眼，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冷淡告知，“前期實驗都完成了，你們靜等着就好。”
兩個“小白鼠”都不說話，頭都埋得低低的。
就在南溟欲轉身離開之際——
“嗚嗚……”那個靜坐着的女人，突然哽咽一聲，驟然哭出聲來，“求求你，不要殺我們！我還年輕，不想死……”
“沒說要殺你。”南溟淡淡回答，眉頭卻不由蹙起。
他的眉宇間，有明顯的不耐。
這個女人的哭聲……
他嫌吵！
“不殺……他不殺我們的……別哭了！”那個男人立馬抱住那個女人安慰，但看得出來，他自己也很害怕。仰頭看向南溟的時候，他有明顯的發抖，“那……什麼時候放了我們？你會放了我們的，對吧？”
南溟沒回答。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這兩人，而他越是打量，這兩人就越是抱得緊。
“爲什麼？”觀察了半晌，南溟終於疑惑出聲，“你們之前並不認識，爲什麼要做這種事？”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那個男人，“你護着她？”
他很確定實驗對象的獨立性。
兩個陌生人……
爲什麼？
“我……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那個男人迎上他的目光，卻是全身都在顫抖，“你說我們兩個一條命的！我當然護着她！我……她是個好姑娘，我……我們情不自禁……”
恐懼，在他的眼底滋長。
他看着南溟的臉色越來越沉，所以他心底的不安也越來越大。
會被殺嗎？
真的好害怕！
“你喜歡她？”南溟追問。
男人猶豫了許久，點了點頭。
“因爲藥物的影響？”南溟的聲音都冷了下來。
男人愣住。
這回，他也不知道，是應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而南溟也沒等他的回答，他徑直轉身，帶着怒意地離開，“碰”地一聲，重重甩上了那個隔離間的門……他不想往下問了！
藥物的影響？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安靜處，然後開始回想——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對！
確實從共生以後！
他想引導她，他想控制她，但是都沒有成功；
他必須護着她，因爲她是他的半條命；
他始終順着她，即使她做過很多過分的事，他生氣、暴怒，被她挑戰脾氣的底線，最後也只能一次次原諒，一次次信任……
這是共生藥物的副作用嗎？
他避免了“同化”，但是有沒有其他副作用，他並沒有強大的實驗數據論證！畢竟動物實驗是沒有這個作用的，人類實驗又太少……
他排除不了這種可能。
但是隻要一想到，很有可能——
他對她的好感，是出於藥物的影響；他對她的憤怒，纔是他殘存的真實理智。
南溟擰眉。
這樣的想法，讓他瞬間渾身都不是滋味！
不行！
他要去找她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