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婆有孕在身?”
老闆點頭哈腰,“是的,大俠真乃神醫。”
聖女面無表情,實際上想笑,白壁沉把脈得出結論有孕在身?她想說這用得着把脈嗎?這麼大的肚子誰看不出來?老闆配合的簡直絕了。
白壁沉瞪着老闆久久才問,“你老婆有七個月了?”實際上他想說的是,“你最好放明白點,回答的不好,你跟家人就死定了。”
老闆當然點頭哈腰,這明顯被逼的,“是的,大俠醫術真乃高人一等,說懸壺濟世也不爲過呀,給拙荊把脈,鄙人真是銘感五內,鄙人就算是迴光返照也鞠躬盡敬。”
聖女忍不住笑出聲音,她還想忍的,可實在忍不住了,因爲忍住笑比忍住別的更需要技巧。
白壁沉掉過頭溫柔笑笑,“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需要我去把脈嗎?”
聖女一手捂住臉一手使勁搖晃,表示不用了,身體卻在抖個不停,她停下來時發現白壁沉正盯着自己,所以聖女說話了,“發生什麼事了,看着我作甚?這成何體統,還不快給快有寶寶的小娘子把脈,喜歡我也不能做的這般尷尬,回去可以慢慢來,這麼多人也不嫌害臊,真不像話,簡直豈有此理。”
他對老闆笑笑,“這死鬼就這樣,別介意啊,別往心裡去。”
老闆傻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因爲一邊白壁沉正惡狠狠盯着他,一邊聖女正笑眯眯瞧着他,這真難爲他了。
這時他老婆託着肚子笑罵,“這小子又在踹我了,還沒出來就這麼兇,想弄死老孃嗎?真是個天殺的。”
白壁沉眨眨眼,又把手搭在脈上,他毫不猶豫的不知羞恥點點頭,彷彿又覓到什麼曠世因果,“恭喜小娘子喜得千金,脈象陰氣頗盛,柔和優美又嬌嫩欲滴,不失一點巾幗特有的陽剛之美,所以小可敢篤定這是女孩。”
“真的嗎?”老闆跳起來歡呼,嘴裡還唸叨着哦哦的話。
聖女聽到忍不住想吐,這一唱一和的能不能在乎一下別人感受,你們是不是存心想笑死別人?不講武德也不是這麼玩的。
就在老闆歡呼雀躍不已的時候聖女笑眯眯走到孕婦跟前指着肚子,“這胎是帶把的,昨日我夜觀天象,只見西南方一條帶把青龍遨遊上天,說你這胎是帶把的,不是千金,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老闆不敢笑了,傻不愣登的看了看白壁沉,似乎想問該怎麼辦?
白壁沉摸了摸下巴,直喘粗氣,“我會把脈,脈象這樣說的,你別聽那女人大放厥詞,簡直豈有此理。”
聖女當然不高興了,她瞪着老闆,“我會夜觀星象,星象是這麼說的,別聽那廝胡說八道,他連鬼都不放過,都去行騙,可見他人品低劣到何等地步,簡直令人髮指。”
白壁沉指着聖女腦瓜蓋大罵,“你別說我渾身綠毛,別忘了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假仁假義、假意虛情、假模假樣、假眉三道、假以辭色、假癡假呆,我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吐。”
這樣一說聖女當然不會高興了,她惡鬼般陰惻惻大嘯,“看來我誤會了,你什麼都是真的,你爲人真心真意,待人真情實意,做事真心誠意,功夫真材實料,殺人是情真意切,就連把脈也是懷真抱素,你是個人種,什麼都是真的,沾不得半點假的東西,我這麼說,你應該高興了吧,我只奇怪你的臉怎麼一點也不紅。”
白壁沉傻住了。
老闆跟着傻住了。
老闆老婆笑了,她託着肚子走了。
白壁沉望、聞、問、切功夫雖然都是裝得,但也很用心了。
正當他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聖女把袖子高高挽起,伸到白壁沉跟前,“給我也把把脈,我心好熱,渾身都熱,好像有恙。”
白壁沉剛轉身想跑,卻被聖女怒叫住,“過來把脈,今天我要看看你是哪裡神仙,神通竟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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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把手臂放到白壁沉身前怒喝,“小寶貝,今天就別想睡覺了,你不是喜歡把脈嗎?老孃成全你,讓你把個夠。”
白壁沉把手指搭在脈上,渾身都在打顫,不是他殺不了這娘們,誰都不能保證殺了之後會不會中毒?江湖人都知道一點,五毒教聖女下毒,天下無解。
聖女躺在牀上,笑眯眯的對着白壁沉,“過癮不?是不是很舒服?”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現在學會反抗了,我去,真不容易。”聖女把手拿開,把大腿伸了過去。“在手上把脈跟在腿上把脈其實一回事,小寶貝別被忽悠了,先閉上眼然後心如止水、氣沉丹田、抱元守一去感受把脈,慢慢去領悟萬物可把、無可不把、唯把才歡的高超把脈境界,這境界應該沒人能超越了,小寶貝,我對你是不是夠好了。”
白壁沉沒有覺得她夠好,覺得她夠忽悠,江湖上能跟自己比一下忽悠的,可能就她了。
白壁沉抱着肚子說很疼,要去茅房。
聖女激動的伸回腿,蹦蹬坐起來了,“快快去就是了,三急是大,我在後面跟着。”
白壁沉咬牙走了,他想這樣下去總不是事,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這一次在茅房裡時間比較長,因爲他要想着法子,法子就像海綿裡的水,要擠還是有的,這不是名言,卻很實用。
他出來的時候處在破曉。
天色將亮未亮,萬事萬物將醒未醒。
聖女就坐在外面,在地上,也許江湖兒女都不在乎這些細節,卻也顯得他們實在、可愛。
白壁沉沒覺得她實在、可愛,覺得這娘們狡猾、可惡,所以他經過時動作特別輕,在經過的時候白壁沉甚至都覺得運氣真好,可是衣服上盯着一隻手,聖女的手,她正笑眯眯的跟吃了糖雞屎似的。
白壁沉嚇了一跳,“想不到你居然沒睡着,居然發現我了。”
“我也沒想到你上個茅房用這麼長時間,實在很佩服。”
“其實我忘了你還在外面守着,否則我怎麼忍心?你最瞭解我的心了。”
聖女又笑了,“我是太瞭解了,所以你不用解釋什麼了,你想解釋什麼我都能猜到。”
白壁沉以爲自己死定了,他沒想到的是聖女跟老闆要了一盆水,讓白壁沉坐在牀上,又脫下他鞋子,溫柔的給他洗腳,她給他洗腳彷彿在給自己洗腳,舒服的是別人,自己好像也跟着舒服。
這難道是愛情的力量嗎?
也許只有愛情跟孃親的骨肉情能做到吧,愛情無私的力量遠比想象中可怕,也比想象中溫柔。
這道理很多人都懂,卻很少能遇到。
聖女就伏在白壁沉邊上睡着了,她還在磨牙。
白壁沉悄悄從牀上起來,套好衣服打算離開的時候,發現門口有幾條毒蛇、毒蜘蛛、毒蜈蚣也有別的,有的連白壁沉都叫不上名字,總之而言只要白壁沉想離開這裡,就要被咬,所以白壁沉又悄悄的脫下衣服上牀了。
跟一個自己極度討厭的女人共處一牀是什麼感覺?他此刻最清楚了,他忽然懷戀跟柳仙兒上牀,跟井上小花上牀,跟阮玲玉睡火堆旁,跟很多連自己都不記得的女人上牀,也許懷戀纔是自己想得到的,雖然有些人可以再次得到,卻永遠也得不到那時的感覺。
很少人珍惜當下,當下纔是自己的一切,白壁沉也沒有珍惜。
他如果知道聖女連自己都沒有這般舒服洗過腳卻給他,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白壁沉如果知道這些,他也許就不會懷戀了,因爲當下已經夠幸福了,又何必去懷戀呢?
門口幾條毒蛇、毒蜘蛛什麼帶毒的小可愛都不見了,這個很奇怪,是什麼人乾的?怎麼不珍惜性命?真可憐,此刻也許連親孃都不認識了吧。
門是開着的,所以能看見外面,白壁沉迷迷糊糊的看見有人在招手,他揉揉眼看仔細點。
外面的確有人在招手,是女人。
白壁沉做鬼也不敢相信會是她,可偏偏是她,這女人竟是自己放一馬的玉兒,她正焦急的招手,門口那些帶毒小可愛被她牽的狗咬死了,狗也死了。
白壁沉忽然佩服這小娘子了,早知道就多放幾個了,過來救自己的也許就不止一個女人了。
他悄悄套好衣服,又悄悄走了出去,走出去就看見玉兒身上有幾隻帶毒的小可愛,白壁沉想過去卻發現玉兒無聲無息的倒下,然後在小可愛們的撕咬中掙扎,她大叫,“我就這點能耐,只能幫你到這了。”
白壁沉跑到跟前,卻被玉兒擋住了,她大叫起來飛奔出這裡,飛奔向死亡。
聖女出來了,天色迷人,她覺得沒自己迷人,其實別人看一眼忍不住想吐。
“她是你什麼人?”
“很重要嗎?都被你弄死了。”
“你好像並沒有傷心?”
“我應該傷心嗎?”
“你應該傷心,因爲人家過來救你了,只不過沒救到還搭上了性命,有點可惜罷了。”
白壁沉笑了,誰也不知道這廝笑什麼,“你錯了,我跟她只是一面之緣而已。”
聖女怔住。
白壁沉繼續笑,笑能掩飾內心,也能掩飾表情,“你一定不會明白的,因爲你根本接觸不到這樣的人,你不會相信有爲了別人而現出生命的人,現在相信了吧。”
聖女不語,卻咬牙。
她是個高傲的女人,不願別的女人比自己強,無論死人還是活人都一樣。
可事實上已被死人打敗了,她做不到別人的那種勇氣。
“你一定認爲這樣就算得到我了?”
“難道不是嗎?”
“你錯了。”白壁沉嘆息,“一個人叫喜歡,兩個人叫愛,你對我有情是真的,可我對你無意也是真的,所以你只能喜歡,得到的也只是喜歡而已,根本得不到愛,一輩子也許都一樣,我不能阻止你的喜歡,可我能奪走你的愛。”
這句話好似帶水的鞭子,聖女咬牙,軀體似已不穩,“我相信日久見人心。”
白壁沉笑的更大聲了,彷彿聽到了想笑的事,“這法子對別人也許管用,對我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