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壁沉留了下來,繼續看高森寒醜樣,這廝彷彿不知道這般丟人姿態,又彷彿爲此孜孜不倦。
這真是無語了。
只見高森寒將郭才人引至習武廣場,要求使出劍法,自己卻笑着喝茶,動不動跟白壁沉使眼色敬重待之,以釋地主之誼,白壁沉也以微笑回之。
郭才人使出一招點蒼劍法,劍法如出水芙蓉,美得着實讓白壁沉忘記茶的味道,也許這廝心就沒放在劍法上,而放在人上。
高森寒擊掌稱讚,不停說好好好,妙妙妙。
郭才人臉頰露出羞紅,“師兄休要取笑於我,我是認真的,師兄快說出劍法破綻,容我以後刻苦研究提升。”
高森寒笑笑,“師妹這招劍法已經出神入化了,何必要別人點化。”
郭才人臉色拉了下來,立刻頓足惱火,“哪有當師兄這般誆騙師妹的,真厚顏無恥,看我回去告訴爹爹,叫你痛不欲生。”
這句話說出高森寒嘴裡茶都噴了出來,看樣子被嚇得不輕,他連忙上前認真起來了。
他認真的時候重來不笑,“這劍法的確可以說爐火純青了,可也有不足。”
郭才人已撒嬌,女人撒嬌好像都一個德行,除了嗯嗯丫丫,就是頓足搖頭,還有就是拉着對方的手。
這一招簡直潑皮卻很有效。
“快說於我聽聽。”
“是這樣的,劍法多種多樣的,不同的人習一招劍法有不同效果,無法領悟其真諦,就算領悟真諦也未必是最高的。”
“我聽不懂。”郭才人又嗯嗯丫丫個不停,就像懷裡寶寶那般,只要一口吃不上飯就忍不住放耐。
白壁沉嘆息,誰有這麼個師妹倒真算是流年不利。
高森寒卻能化流年不利爲沾沾自喜,孜孜不倦中未帶一絲幽怨,這種胸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師妹且聽我詳解,融也,無所不至。”
郭才人腦瓜子嗡嗡響,“我還是不懂。”
高森寒喘口氣繼續磨牙,“所謂兼容幷蓄,融者乃大,我的意思是說要知道怎麼學習至關重要,不要認爲別人長處是學習地方,殊不知別人的短處也是,世人都認爲優點是學習地方,摘其要點習之,卻不知缺點中也蘊含着一股可怕的理念。”
白壁沉張口結舌,能把學習境界提升如此,果然並非常人所能領悟,不得不佩服,當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他師妹聽的雲裡霧裡,不懂也正常,這麼深奧道理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這女人走了,高森寒面對白壁沉一禮,“多謝壁君方纔沒有讓我難堪。”
白壁沉回禮,“能聽到九五之尊高談闊論真乃人生一大辛事,該謝的應該是在下,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高森寒笑笑,“壁君妙讚了,區區心得而已,何須如此稱讚。”
“實話實說而已,我們不提這個。”白壁沉話題一轉,“你跟狂劍決鬥準備的如何?”
“無須準備,決鬥就行了,劍法提升豈能靠準備就行的,千里之行豈能依靠當下。”
白壁沉點頭,“高見,我也如此覺得。”
高森寒笑了,“壁君覺得狂劍在幹嘛?是準備嗎?”
狂劍仇布衣沒有做準備,而是在喝酒,但他不近女色,喜歡遠遠顧之,這種愛好並不多,他覺得酒乃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財即下山猛虎,氣似惹禍根苗。
他重來不碰色、財、氣,這三樣東西,因爲覺得這三樣東西能消耗他時間跟精力,只有對酒戀戀不忘,情願死在酒裡,說醉死算封侯纔是大道理。
沒人有權說他不對,這是每個人的喜好。
酒沒有了,他就去拿,酒鋪老闆就是他自己,他此刻喝一口酒,看着對面樓臺高閣裡曼妙舞姿和勾魂曲子。
幾個舞女不知怎麼了,可能吃錯藥了,跟曲子根本不能吻合,這是舞女的忌諱。
幾個客人不買賬直接上去劈頭蓋臉狠狠打,仇布衣見狀丟下酒罈,縱身一躍過去了,拉開幾個滿嘴惡狗般黃板牙的客人,順便有摑了幾下。
幾個客人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想必他們在這裡也是有地位的人,面子實在丟不起,他們覺得面子在哪丟的一定從哪找回,這是大多數血性男人做法,沒人能說這不對。
他們覺得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掛不住。
這說辭沒錯,卻用錯人了。
仇布衣一口劍刺進一人咽喉,鮮血飛濺間劍又刺進最近的人胸膛,那人直挺挺倒下眼珠子幾乎凸出,目光裡滿是驚訝和恐懼。
邊上幾人立刻發現不對,大叫着,“你是誰?我們有過節嗎?”
“沒有。”仇布衣毫不猶豫說話,說的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說話這人大感意外,不知如何說話。
仇布衣把驚嚇中幾個女人扶起,“你們下去休息吧,他們都是混蛋,沒家教的惡棍,別理他們。”
女人滿臉桃花,早就被驚嚇的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她們走時候拖地上花裙上溼噠噠的。
仇布衣笑着見他們離去,立刻掉過臉對着五個大漢,他掉過臉就是變臉的時候,他惡狠狠盯着幾人,就像勤勞農人盯着幾隻害蟲似的。
“說吧,是誰先挑事的,挑事的過來,別墨跡快點別浪費大家時間,我跟你們都差不多,都不是什麼好人。”
他嘴裡所說的不是好人還是有區別,別人應該是有點錢有點勢力有點面子,而他這三樣東西幾乎沒有,他覺得沒有這三樣東西活着依然好好的,沒什麼不同,不會沒少胳膊少腿。
五人俱已躊躇不前,貌似在禮讓。
仇布衣笑了,“怎麼不來了,剛剛威風八面哪去了,雄赳赳氣昂昂是裝的嗎,大家都是過來人,別讓大家難堪。”
一人再也顧不得面子,噗通一跪,面上老淚縱橫,“我上有兩位高堂要盡孝,下有三個孩子要養,一個老婆要天天伺候,一天不讓她滿意,她就撩蹄子跟我變臉,說要給我家人點罪受受。”
仇布衣覺得這人挺可憐的,想放他回去。
這時另一人噗通跪下,大肆揮霍淚水,樣子一點也不比第一個弱,其悲慘程度過之而不及,“我上有四位高堂要盡孝,我兩個老婆兩個,下有孩子六個要養,老婆幾乎每天不給我好臉色看,經常打小孩,還有經常虐待我兩位高堂,她說一天看不見我,就叫我後悔,其實我最後悔的是娶她過門,我好好的人樣活成狗樣,當真早不想活了,他們不能沒有我,如果沒有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仇布衣覺得這人可憐,有活下去的理由。
這時有人爬過來抱着他大腿,玩命求饒,連口水下來都不顧了,“我有十個高堂,三歲那年,我親生爹孃就過世了,她們都是我爹的小妾,我小孩有八個,老婆有八個,她們都虎背熊腰、濃眉大眼,一天不讓她們開心,就要打我高堂跟小孩,還說要找男人,他們活着一天離不開我,我徹頭徹尾就是爲他們活着,恩公一定要開開眼,不要殺錯人。”
仇布衣點頭,擺擺手示意這人下去,這人口乾舌燥的下去了,可剛下去又上來一個更狠的,這人先喘口氣才說話的,“我有二十個高堂,十個是我爹的爹那一代,十個是我爹那一代,三十個小孩,有二十個是老婆跟前丈夫生的,我老婆有四十個,她們個個是陰險狡詐、兇狠毒辣之徒,從來不講武德,揚言我一天不歸家,就把我高堂架在火上烤,把我小孩煮了,我一刻都不能在外面待,我只要一待,家人可能有殺身之禍了,他們不能沒有我,一刻都不能。”
仇布衣點頭,“看來還是你不能死,你死了自己家人不就活生生也跟着陪葬了。”
這句話剛說出,沒有說話那廝跳起來大叫,“別信他們鬼話,他們騙人都不打草稿,典型騙人不吐骨頭那一類。”
抱着仇布衣大腿首先發難,“你不要在這污言穢語,我們實話實說,你休要挑撥離間了,當真以爲天下沒有公道了嗎?”
仇布衣啞口無言,一時也沒別的選擇,只能任憑事情發展再於定奪。
說過話的人當然不會放過機會,眼睛瞪的很大,“你罪該萬死,活着實在是多餘的,老天有眼,得以讓你駕命西去,你若不死,那些沒結婚的少女就遭殃了,你難道不記得上次要挾我晚上去大姑娘閨房外把風,揚言若如不從就糟蹋我老婆小孩,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早該天打雷劈了。”
仇布衣聽的張口結舌。
不放過機會當然不是一個,另一人補充,“別看他滿口仁義道德,什麼慈悲爲懷,又什麼感恩的心,都是騙人的,其實他是陰險狡詐、兇狠惡毒、殺人無度、好事不幹、壞事做盡的小人,我都是實話實說,沒有半點浮誇之意。”
他邊上一人趕緊點頭,接着補充,“他的罪過當真沒法敘述了,我的四個小孩懷疑是他的,我強行忍受,就想多活一天,因爲只要我活着,我家人才能活的久點,否則我早想死了。”
最後一人離最近,他休息的時間也是最長的,此刻眼珠子跟錐子似的,咬牙還直流口水,又不停喘氣,看來他不但在休息也在拼命忍受,現在指着腦瓜蓋大叫,“今天有恩公在此我豁出去了,把你久不現世的嘴臉說出來,把你那遮羞布徹底扯下來,讓大家看看你本來的面目是什麼樣子,是不是該上刀山下油鍋,你們這般誇獎這廝作甚,難道因他吃的苦還少嗎?”
每個人忍不住掉個頭傾聽,看他有什麼高見,就連仇布衣也不僅動容,他絕不相信剛剛是誇獎別人。
被千夫指的那廝嘴冒鮮血,目光暗淡,渾身顫抖,彷彿快被活活罵死了。
他被點着腦瓜蓋大罵,“你簡直不是人,做的每件事無一不是令人髮指的,你爹孃怎麼生出此等禍害,真是江湖不幸,給我們男人丟臉,趕緊投胎吧,我在此祈求老天垂憐蒼生,帶這玩意快點走吧,越快越好,我家那頭母豬也是這麼想的。”
“爲何?”
“可能被他欺負過吧。”
“他連豬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