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就是寒假, 十幾天,不算多,但秦星河特別滿足。當天考完最後一門, 才下午四點半, 他讓同桌記了暑假作業, 自己抄一份, 草草收拾了東西就來顧傾野辦公室蹲點。
辦公室裡沒人, 所有老師都去會議室彙總考卷,顧傾野發消息給他,讓他放學後別等自己, 先回去。
這秦星河哪肯啊,自己等着跟顧老師一塊兒去吃飯呢。哪有媳婦還在忙自己先溜回家的?
他一直等到五點多鐘, 天都黑了, 考完試的學生基本都走光了, 只剩籃球場上就着燈光打球的零散幾個人。他一個人蹲辦公室門口,裡面黑漆漆一片, 只有走廊燈亮着。
從兜裡拿出手機給老師發信息,秦星河一本正經打:
一一 顧老師,留守老公了解一下~ :(
打完後還打算找個好角度拍個可憐兮兮的自拍發過去,順便把背後黑漆漆一排辦公室也拍進去,好充分渲染一下自個兒形單影隻的絕望情境。
誰知沒等他拍照片, 顧老師信息就來了:“你擡頭。”
秦星河正蹲在辦公室門前低頭玩手機, 看到顧傾野的消息, 下意識把頭擡了起來。剛好撞見對面樓上, 昏黃的燈下, 顧老師低頭俯視自己的專注的臉。
逆着光,衣領半敞, 還抽着煙,那神情,那眼神,美爆了。
秦星河心裡一顫,就給老師打語音:“顧老師,盯我看多久了啊?”
顧傾野接了電話,眼神還是沒有移,聲音淡淡的:“五分鐘左右吧。”
秦星河笑了,站起身子跺幾下已經站麻的腳:“我可不是白看的,你得告訴我你花五分鐘看出什麼了?”
估計是一直俯着頭脖子累了,顧傾野頭微微擡了一下,道:“看出你很帥。”
呦,現在顧老師這麼膚淺了。秦星河覺得滿意,又問:“還有呢?”
“還有啊,”顧傾野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會兒聲音帶着幾分懶,“挺中意你的。”
秦星河被顧老師這突如其來告白的話說得心狂跳,覺得還不夠,於是強忍下來激動,堅持不懈地旁敲側擊:“誰中意我啊?顧老師,跟學生說話得淺顯易懂,你別抽象。”
顧傾野被他說得眉頭一皺,一把將煙摁滅了,給他留下一抹瀟灑回頭的背影:“送你四個字。”
秦星河見老師下樓了,忙問:“哪四個字啊?是不是我喜歡你?”
電話那頭顧傾野似乎笑了一下,道:
“錯了,是自行腦補。”
今年春節過得早,一月底就進正月了,按照規矩,這年顧傾野得回安市過。上回陶飛宇他們來桃園,臨走時簡單說了一下顧家的情況,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顧傾野他母親的病,年後需要做個手術。
顧傾野頓了頓,又問:“我爸,近來怎麼樣?”
陶飛宇道:“你爸估計是想從部隊退了,最近經常休假,有次我還在一超市碰見他,穿着平常的衣服,正跟導購談論剛上市的草雞蛋的價格呢。要擱以往我都不敢上去打招呼,那次竟然直接就上去打了,你爸朝我笑了一下,特別和藹,嚇得我直接兩腿邁開,溜了。”
顧傾野無言,陶飛宇又道:“更可怕的是,他現在見君賢眼睛裡都沒嫌棄了,要知道當初君賢出櫃,你爸可是妥妥第一個站出來批評他的。”
不知爲何,顧傾野聽完陶飛宇這一席話時,腦海裡浮現的是秦老爺子在茶樓裡跟他說的:
“部隊裡生活過的人,指尖舔血的日子過多了,就特別在意家人,覺得家庭是世間珍寶。”
顧傾野現在特別願意相信這句話是真的。
年底他把房東的房租給付了,小半年的工資付起桃園的房租還是綽綽有餘的,剩下的錢,顧傾野辦了張卡存了一部分,還剩一些,他拿去逛了商場。
秦星河穿衣服的顏色都是怎麼亮瞎眼怎麼來,顧傾野想不出詞形容他,恰巧有天路過一個有年代感的髮廊,猛然覺得秦星河上輩子應該是髮廊門口的彩色旋轉燈投胎轉世的。
顧傾野由於職業原因一般穿衣服顏色都往穩裡挑,他得保證自己在家長面前沒有留下一絲不穩重的印象。於是衣櫃裡經常就是些簡約款,沒什麼稀奇古怪的裝飾,更沒有誇張的顏色。
當下他走進商場第五層,年輕人的潮牌區,瞄了一眼就想掉頭走了。好在多看兩眼適應了之後,才堅持逛下來。
顏色什麼的先不說,就這些款式,顧傾野想不出得有多騷的人才會駕馭得了。腦中這麼吐槽,明面兒上還是硬着頭皮喊來導購:“幫我拿這件,麻煩了。”
給秦星河買完衣服,顧傾野又逛了一會兒,買了些別的東西,看到路上有家羊毛專賣店,站門口杵了十秒才踏進去買了五團毛線。
要不是今天碰到,顧傾野都不打算想起自己還有這麼久遠的特長。買完東西回到住處,將五個毛線團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顧傾野無奈地笑出了聲。
顧老師,你還在奔三的路上當起賢妻良母來了。
他買的是除夕前一天回安市的車票,計算了距今還剩多少時間之後,他默默收起兩個毛線團。就這點時間,頂多能弄條圍巾。
秦星河知道他要回安市過年,所以這幾天抓緊一切機會跑過來黏着他。那天晚上顧傾野才洗完澡,把臥室暖氣開了,穿了件薄襯衫,在書桌前面邊抽菸邊織圍巾。
織圍巾跟做物理題一個道理,邏輯對了,一步一步走下去,總會能得到結果。顧傾野織圍巾的速度不快,還經常停下來把指間的煙放在脣邊抿一口,但穿針引線的動作很流暢,所以圍巾織出來沒什麼瑕疵,很漂亮。
秦星河那天晚上溜到顧老師家,剛好看到這詭異但又莫名和諧的一幕:顧老師大長腿翹着,檯燈下一手夾着煙擱在桌子上,時不時扶一下針,另一手在跟毛線團打交道。他的腿上鋪的是織了一半的成品,能看出來那是一條圍巾。
這畫面秦星河永遠都不會忘記,怎麼形容這樣的顧老師呢?又酷,又溫柔。令人矛盾的萌感。
那晚秦星河沒打擾他老師,靜悄悄從顧傾野臥室退出來,回到自己房間,翻出手機,把顧老師的備註改成了一一
“顧線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