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行家啊!”戚繼光哈哈一笑,衝着聞安臣點點頭:“那等地方,是最能打探到消息的地方,一個地方,但凡是要有些異動了,總有許多蛛絲馬跡顯現出來,而酒樓飯鋪裡聽來的那些話中,便是包含着這些線索痕跡。只不過,想要從中摸出想要的,有用的,準確的,卻是難了。”
“正是大帥說的這個道理。”聞安臣笑道:“在下破案子的時候,也是需要追尋線索,瞭解內情,是以在這塊兒,倒也是有些心得。”
“哦?看來聞司吏你手裡經了不少的案子。”戚繼光饒有興致道:“本官忝爲薊鎮總兵官,薊鎮軍政民政都要統管,也審過一些案子,只是啊……”
他有些尷尬的笑道:“本官實在不是這塊材料,平日排兵佈陣,便是幾萬人也調動的明白,梳理的清楚。但是一瞧見那些案子卷宗訟書,就是一陣頭大,一個案子了不起也就是三五個人涉及其中,但他們的關係,本官就是覺得一陣迷糊,總覺得看哪個也像,看哪個也不像。”
“你破了那許多案子,便挑着些跟本官說說?”戚繼光道。
聞安臣笑道:“那在下就獻醜了。”
薊鎮事務無數,戚大帥也是日理萬機之人,此時卻主動提出來聽他講案子,是不是真想聽且不說,但至少人家拿出來的這個態度,就很是讓人舒服,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他便挑着自己辦過的比較精彩,比較撲朔迷離,千迴百轉的案子給戚繼光詳解了一遍。
一邊喝着茶水,一邊把案子說了一遍,說的是秦州判官趙言志被毒殺一案和那廚房牆縫毒蛇滴毒案。第一個案子還則罷了,第二個案子聽的戚繼光拍案叫絕,連呼不可思議。
“原來竟然是那毒蛇被熱氣燻蒸而滴毒,使得飲子裡有了蛇毒!而那蛇毒竟然只是接觸到傷口和血液纔會有毒,而恰巧那人口中有了潰爛!喝,精彩,真真是精彩!本官今日也是長了見識了,你這案子,乃是真的,卻是比說書先生們想出來的那些都要精彩許多!這些東西,本官還是第一次耳聞!”
聞安臣笑道:“大人看的是打仗的兵書,學的
是鎮守邊陲的本事,哪裡還有時間關心這個?”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戚繼光瞧着他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他忽然不說話了,皺着眉頭,若有所思。
一見他不說話,聞安臣也趕緊住嘴,以爲戚繼光是想到什麼重要事情,生怕打擾了他的思路。
好一會兒之後,戚繼光忽然輕輕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自嘲似的笑了笑:“誒,瞧我現在這記性,真是老了。”
“你方纔說的這個案子,我聽過。”戚繼光指着聞安臣笑道:“我說呢,剛纔聽的時候就覺得耳熟,好像是聽過似的,果然聽過!”
聞安臣心裡一動,道:“是聽張相爺家的六公子說的?”
他想起張四維家三小姐跟他說的那些話了,張靜修既然把這件事兒四處宣揚,搞得京城中許多高官顯貴的子弟都知道了。戚繼光是張居正的心腹,也是時常出入張居正府中的,應該也是聽過的。
“沒錯兒。”戚繼光笑道:“本官曾經聽六公子說過,記住了這案子,只不過卻沒有記住你的名字。現在一提,卻是想起來了。”
而後,戚繼光話題一轉,不再和聞安臣扯這些閒話,直接問道:“聞司吏,你是破過許多案子的,很是有經驗,你說今日這案子到底應該如何破?”
他見方纔聞安臣說話的時候不急不緩,胸有成竹,顯然腹中早有定論,估計已經是想到一些法子了。
“大帥過獎。”聞安臣笑了笑,卻沒直接說,而是問道:“大帥,不知這三屯營周圍,住着多少軍民百姓?”
“去歲剛剛統計的,一共是十七萬八千,其中,大部分都是尋常百姓。”戚繼光顯然對自己轄地內的情況非常瞭解,停都沒停一下,毫不猶豫地便報出了數字。
“聽牛昶畊所說,那兇手這些時日,每晚都要去那姓張的孝子家中,通常都是半夜去,天還未亮的時候便離開,日日不綴,幾乎未曾學過。而人的精力,可是有限的,晚上做了這些事情,白天總歸是要休息休息。這便說明他家離着那牛家灣絕
對不遠,如此在時間上纔來得及,若不然離得太遠的話,他就要花上一兩個時辰回來,哪兒還有多長時間睡覺,這時間全用在趕路上了,還要不要做別的事情了?”
“還有一點,如果離着牛家灣太遠的話,也不會如此清楚這姓張的孝子家中的情況。”
“聞司吏說的有道理。”
戚繼光贊同的點點頭,道:“那照你說,這個距離應該定爲多遠?”
聞安臣沉吟片刻方纔道:“慎重起見,定爲五里吧。以牛家灣爲中心,方圓五里之內,人口約摸有多少?可有什麼大的鎮子嗎?”
“這就好說多了。”戚繼光笑道:“牛家灣那塊兒離着三屯營有一段距離,靠着山挺近,人口並不是很多,大一些的鎮子便只有兩個。”
“如此甚好。”聞安臣哈哈一笑,湊到戚繼光耳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戚繼光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讚道:“妙計,當真是妙計!”
又說了幾句,聞安臣便是很識趣兒的告辭。
戚繼光擺擺手道:“你先別急着走,我給你找個人來。他帶着你,你便可以在府中四處走動,對辦案有幫助。而且牛昶畊他們還在偏院裡等着,你也總要去瞧一瞧。”
“是,多謝大帥。”聞安臣道謝。
戚繼光吩咐下去,少頃,一個高大挺拔的年輕人便是走了進來,向戚繼光行禮:“大帥!”
“這是戚金,本官的侄子,也是現在本官的親兵統領。”戚繼光笑道:“這幾日,你若是要來府中做事辦案,便找他就成。”
聞安臣沒想到,戚繼光口中帶着自己四處走的那位,是戚金。
方纔在總鎮府外的官場上,他見過戚金了,戚金卻沒見過他。
此時的戚金,在戚繼光手下還沒大用,身上掛了一個指揮僉事的銜兒,具體官職則是遊擊將軍。除了擔當親兵統領之外,便是負責在薊鎮的浙兵的作訓,事情倒也不是極多。戚繼光外出的時候他比較忙,要佈置關防,統帶親兵,四處戒備等等,但戚繼光在府中的時候,他的事情就少多了,這一塊兒的差事要輕鬆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