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零
趙純笑道:“咱們一開始,就是把目標定在了整個鞏昌府上,老夫早就已經吩咐下去了,所有跑鞏昌府的各個州縣的線路的車伕夥計們,從數月之前,便開始在當地和各個店面、各個商鋪,以及那些大商人談論這個生意。有了這數月的努力,也當真是有了些收穫,現下基本上鞏昌府的各個州縣,都已經有了委託咱們運送貨物的人。”
“我昨日才細細的算了算,到現下爲止,咱們在鞏昌府,當然,只是在鞏昌府啊,差不多已經接了二百來筆生意了,基本上每一個州縣都有二十筆到三十筆不等的生意。”
“光是現下接的這些生意,就夠咱們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這些馬車,這些夥計們忙活差不多半個月二十來天的了。而且你想啊,一個縣一個州里頭,有名有姓的大商人,生意做得頗大的那些店面,店鋪,何止上百家,而現下只有二十家左右是委託咱們運貨,跟咱們合夥做了這筆買賣的,剩下的那些其實都在觀望。咱們這個東西還比較稀罕,原先只聽說有拉人的大車,這還沒聽說有專門拉貨的,他們心中也都存在一些疑慮,這會兒便也都在瞧着。若是咱們做的好,委託咱們替他們拉貨的那些人,確實得了便宜,減低了成本,那麼,其他那些正在觀望的人,也都會爭着來做這筆生意的。”
他拍了拍胸膛,笑道:“我這麼大歲數兒了,也不說假話,這個事我是可以打包票的。”
“好!”
聞安臣哈哈一笑,輕輕擊了擊掌,笑道:“這些日子當真是有勞純翁了,純翁這般說,我也就放心了。”
聞安臣確實是已經放下心來,他之前最擔心的便是這個生意剛一開始做的時候打不開局面。
一旦剛一開始做的時候打不開局面,舉步維艱,只有支出沒有收入,那麼下面就會人心浮動,而做這事的人,比如說趙純,比如說他,可能心裡也會比較焦急,也也會對這件生意的未來產生一些動搖。
但現下,若趙純說的確實都是實話的話,那麼就不用擔心了,那麼自己的顧慮就完全不用存在了。聞安臣本身對這樁生意是極其有信心的,他從來就認爲這樁生意絕對是可以做,而且可以做得很大,未來的發展前景絕對是光明的。
他只是擔心在起步階段會遇到一些波折而已,而既然現在有了這個局面,這些起步階段的波折就不復存在,聞安臣就徹底放下心來。
而後趙純又是沉聲道:“咱們的第一步,是把整個鞏昌府這一類貨運的生意都給盤下來,我仔細想過了,瞧見咱們做這生意發財之後,肯定會有其他人效仿咱們。大夥兒之所以以前都不做這類生意,是因爲那會兒還沒有四輪馬車,但現在咱們已經把四輪馬車給造出來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通過種種手段,也都是能把四輪馬車的轉向裝置這個事給挖出來,並且也能夠模仿着轉向裝置製造出來的。這等事,防無可防!”
聞安臣點點頭,趙純說的確實
是實話。
四輪馬車的轉向裝置這一技術,乃至四輪馬車的製造技術,想要獨佔,想要完全保密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又沒有專利權,人家模仿就模仿了,你拿人家一點辦法都沒有。至於怎麼着才能不讓這些技術秘密流出去,聞安臣有自己的想法,但他知道那想法治標不治本,可以防一段時間,但是到底能防多久,防一個月?防三個月?防半年?
若是能防上半年,那就很了不得了!只要是人家想從你這兒挖秘密,那麼遲早終歸是能挖走的。別的不說,聞安臣就知道一種比較激烈但是極爲有效的手段:比如說人家組織一隊人馬打劫上你一輛拉貨的四輪馬車,也不傷你的人,只是把你的人都趕走,把你的貨都扔掉,就是拉着馬車走了。
四輪馬車都被拉走了,自然裡面的所有秘密就都瞞不住了,畢竟四輪馬車的轉向裝置那個器械,仔細看看,是很容易就能瞧出裡面奧妙來的。
聞安臣能想到這個法子,其他人不可能想不到。
也就是說,這個秘密註定是遮掩不住的,就看什麼時候被人發現,什麼時候人家也想做這塊兒的買賣,什麼時候人家想從你這兒挖走秘密。這個主動權不取決於聞安臣和趙純,而是取決於其他人。這一點,他們兩個人都認識得非常的清楚。
聞安臣也沒有想過要瞞太久,要獨佔這門生意太久,畢竟他之所以瞅準這門生意,就因爲這生意來錢實在快,而來錢這麼快的一樁生意,別人不可能不眼紅,別人肯定也想着要做呀!
等到別人採取行動的時候,那麼想要瞞住秘密就不大可能了,不過聞安臣有信心,別人就算是想跟他爭,也是夠嗆。
他能做成這門生意,不僅僅是有這個技術而已。實際上這項技術,雖然是一個極其關鍵的因素,但是在總的因素中可能也就是能夠佔到三成,其他的七成是人脈,是趙記大車行的人脈、關係、車伕、路線,是他的權勢,是趙純的經驗……等等。
這些東西能夠全部具備的商人也未必有幾個,所以他的競爭對手肯定不會太多,而且呢,聞安臣以及聞安臣的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比別人早這麼長時間製造出四輪馬車來,領先了這麼久,有這麼久的緩衝時間,也不是白有這麼長一段時間的。
在這麼長一段內沒有任何人與之競爭,可以急速發展的時間,可以想見的是,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必然會在這段時間裡急速發展,等過了這段時間,別人也眼紅也想插手這門生意,也想開始做開始追的時候,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已經是遙遙領先了。
到時候,已經能夠佔據極大的市場份額,其他人想要擠,也是擠不動的。除非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自己犯錯誤,而指望他們自己犯錯誤,那着實是不大容易,要知道趙純如此精明,如此老道的一個人,沉淫商海數十年,指望他一時昏頭昏腦做出什麼錯誤的決斷,那可是有得等了。
所以說,只要這麼平穩的
發展下去,日後這一塊產業,只能是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吃肉,其他人最多也就是撈點兒肉湯喝的局面。
聞安臣笑了笑,沉聲道:“純翁,我竊以爲,咱們只要自己不犯錯,這般一直髮展,其他人不足爲慮。他們想偷就讓他們偷去,他們想搶就讓他們搶去,咱們該怎樣就怎樣。”
趙純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瞧着聞安臣,哈哈一笑,道:“聞大人,你跟老夫想的一般,老夫當真是沒有想到,你在這塊兒也是想得這般周全,心思如此縝密,當真是佩服。”
聞安臣連道不敢。
趙純解釋道:“老夫想的是,咱們在今年,也就是萬曆五年剩下的這段時間裡,將整個鞏昌府所有這塊兒的生意全部佔住,全部穩住。而後,從明年開始,向着其他的府擴張,最先擴散的,便是鞏昌府周邊的這些府。”
“萬曆六年這一年的時間裡,要佔據最起碼三個府的生意。然後等到萬曆七年……”
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了頓,笑道:“聞大人,萬曆七年,你是不是該當參加陝西的鄉試了?”
聞安臣點點頭:“沒錯兒,萬曆四年的那一次錯過了,萬曆七年這次肯定不會錯過。”
“好。”
趙純笑了笑,道:“就當是爲聞大人你考中舉人而慶賀。等到萬曆七年,你考完鄉試的時候,咱們應該差不多已經能夠佔據整個關中的盤子了。”
聞安臣聞言,哈哈大笑一陣,而後笑道:“純翁,純翁,你這般做,可是折煞我了,再說了,我還朕不一定能考上呢!”
“嗨,聞大人您可千萬別說這不吉利的話。”
趙純笑道:“以您的學識,考上舉人斷無問題。”
“說到科舉便想到讀書,說到讀書,我便想起來,這些日子似乎也是太忙於讀書了。”
聞安臣笑了笑,有些慚愧道:“純翁,我也當真是該羞愧纔是,咱倆合夥做生意,我這個當晚輩的卻是做了撒手掌櫃,什麼都不管,凡事都有您老來操持,這實在是讓我有些汗顏。”
“嗨!”
趙純不以爲意地揮揮手:“你也不用說這種話,說實話,若是你沒有現在的這種身份,你只是個尋常富貴人家子弟,只是往這筆買賣裡投了幾千兩銀子而已,那麼你這樣做,老夫肯定會心生不滿的。而且老夫也不會多顧及你的身份,直接就把你喊過來了,直接就會給你說了。若你是那般身份,你讓我這個老人家來幹活你自己這個後生卻不做,確實是說不過去不夠地道,哪怕是你背後有靠山,有背景,是老夫我招惹不起的,我忌憚於你的身份我大不了也就不跟你合作了唄。”
“但現下,老夫既然沒把你喊回來,也沒向你表示任何不滿,就說明,老夫對此毫無怨言。”
他頓了頓,道:“聞官人,你想聽實話麼?”
聞安臣略一沉吟,點點頭:“咱們就開誠佈公的談一談,純翁您儘管講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