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裡明明開了暖氣，可是佳憶還是覺得很冷。
她那身公主裙被撕爛扔到一邊，她嘴角無力地扯了扯。
果然童話故事裡都是騙人的。
誰說灰姑娘要過了午夜十二點才恢復原樣，這才十點不到，佳憶就被徹底打回了原形。
剛纔蘇沛白說的那些話在耳邊迴響，佳憶突然就覺得很累，很厭倦。
她撐在沙發上的手肘一軟，整個人又坐回到了地上去。
休息室的門又砰地一聲被撞開來，擡頭是季念驚慌失措滿眼傷痛的臉。
他着急快步地向着佳憶走過來：“你…”
話纔出口一個字，便被佳憶的尖叫聲打斷，她像是發了瘋一樣，手用力地抓着她的頭髮，尖叫聲到了極致就變得沙啞和無力起來。
她胡亂地擺動着手和腳：“你滾，季念你滾，我恨你！”
“佳憶！”
季唸的嗓音破碎，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絕望。
這是他完全掩蓋吳佳憶就是季菡的最後一步，用計轉開蘇沛白的視線和念頭，並且讓他從開始就厭惡排斥吳佳憶。
只要他在心底徹底地將佳憶否認了，那麼季念才能好好地安心地，寵她，愛她。
這一步走得血淋淋，佳憶又怕又痛，季念更痛。
他篤定，按照蘇沛白的性子，肯定不會碰除了季菡之外的任何女人，但卻沒想到…他的做法會是如此殘忍！
將所有的人都逼到了絕境去。
季唸的雙眼通紅充血，眼中有難過擔心的淚流出來。
他雙手顫抖地想要上前去抱佳憶，可是剛剛一靠近，她的抗拒排斥就越發明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季念手足無措，只知道這樣低聲地道歉。
本來她的嗓子就不好，今晚又經歷太多的尖叫和變故，佳憶現在可以發出的聲音已經非常虛弱了。
她固執地抱着自己在原地，也不哭也不笑，更是不看季念一眼。
這樣的表情和迴應徹底讓季念心碎，堂堂念爺，居然就這樣不管不顧直直地對着佳憶跪了下去。
“佳憶，吳佳憶，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錯了！”
佳憶依舊不動。
季念繼續不停地開口：“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情況，我們可以一起好好的…”
這句話沒說完，佳憶倒是轉過了頭來。
眼淚將妝哭花，但因爲她本來就是非常清淡的點綴，倒也一點都不顯得狼狽，目光反而越發清澈楚楚動人。
她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念，那眼神似乎在說：“我們，好好的？”
季唸的心猛地一沉…
對啊，佳憶從來都沒有接受過他和她是“我們”這樣的定義，以前不會，現在沒有，以後…似乎更不會了。
季唸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不敢擅自接近她，卻也不願意走。
兩人就這麼沉默而怪異地僵持着。
佳憶抱緊了雙臂坐在地上，嘴邊有怪異的笑容。
季念跪在她一米之外的地方，眼睛和臉上都是沉痛。
下一個進來的人是林每一，她大聲地叫了一聲佳憶，然後一下子朝着她撲過來。
她像一隻老鷹一樣護在佳憶的身前，雙眼戒備堅決地看着季念：“季念哥哥，你不許傷害佳憶姐姐！”
季唸的雙眼深不見底，往日裡的意氣風發胸有成竹完全不見了，只剩徹骨的頹敗和晦暗。
他垂了垂頭，無聲從地上站起來，看了林每一一眼，然後開口道：“我送你們回去。”
林每一還沒有回答，身後的佳憶卻是率先開了口，聲音冷硬絕情：“不用。”
季唸的眼神又晦暗了幾度。
因爲林每一是收工之後直接來的，所以她並沒有開車，正猶豫着應該怎麼回去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清朗利落的聲音：“我送你們。”
是許文怡。
她緩步優雅地走過來，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地在季念臉上掃過，開口對着佳憶和林每一重複一遍：“我送你們。”
然後彎下腰，跟林每一一起將佳憶扶起來。
雖然擔心難過，但是季念也知道現在不是扭捏不清的時候，跟佳憶的關係還需要之後一點一滴去縫補。
把她交給許文怡和林每一，自然是沒什麼擔心的。
他點了點頭直接走出門去。
許文怡修長纖細的手指放在下巴上，沉寂的眼中若有所思。
“呀！”
林每一的一聲尖叫將許文怡的思緒打斷，她轉過頭去，看見林每一的滿臉淚光憐惜地看着佳憶的流血的腳：“姐姐，疼不疼。”
在這個時候，佳憶也不計較林每一是叫的自己姐姐，還是佳憶姐姐這種話了。
她搖頭笑笑：“沒事。”
許文怡皺眉：“不行，你這個容易感染！”
“沒事，回去吧。”
佳憶堅持，她是一秒鐘都不願意再這個地方多待，“我以前在海邊經常被劃傷，我回去自己消毒包紮一下就可以了。”
見她堅持，許文怡便也不再多說。
指引着她們出去後門，她去將車開過來。
三人上車坐定，林每一看着佳憶還在擔心後怕地抽泣，開口的話斷斷續續的：“佳憶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佳憶搖頭失笑，無力地靠在座位上說：“關你什麼事啊，傻丫頭。”
一聽見佳憶說話的聲音，林每一哭得更傷心了：“我不應該拉着你去公司，這樣沛白哥哥就不會討厭你，或許你也不會認識季念…”
林每一這樣沒頭沒腦的話，連後來出現的許文怡都聽不下去了，她笑了一聲打斷她：“行了啊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許文怡在這幾個女孩子當中都是最睿智清醒的，林每一聽她這麼說便乖乖地止住了話音。
看見佳憶疲倦虛弱的樣子也不敢多問，低頭去幫她清理傷口，同時嘴上還不忘問許文怡的八卦：“許姐姐，你和曾特助怎麼樣啦？”
佳憶剛纔一片發懵的頭腦，到現在才稍稍清醒。
聽林每一這麼問，她頓時想到了那天在電梯口看見，那個明明一臉稚嫩卻硬要裝冷靜老成的特助，沒想到那個人居然和許文怡有關係。
上司的八卦新聞啊…
從來沒有聽公司同事說過的那種。
佳憶稍稍按開了窗戶，冷風將她的頭髮吹起來，發懵的腦袋這才稍稍好了一點點。
許文怡笑了一聲倒也不隱瞞：“能怎麼樣，無證上崗未婚同居唄。”
“噢…”
林每一點點頭，表情有些遺憾的樣子。
佳憶雖然聽得不算明白，但是自然也不好多問。
許文怡和林每一小心地扶着佳憶上樓，坐在公寓的沙發上，拿檯燈過來打開一看，傷口倒也沒有那麼嚴重。
在林每一的幫助下簡單地用碘酒清理了一下傷口，許文怡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剛纔沒吃飽吧，我們一起加個餐？”
“好啊，好啊。”
林每一拍着手掌大笑。
可是讓自己的老闆做飯給自己吃啊，佳憶真是有點過意不去，開口正要阻止，許文怡倒是擺了擺手：“都說了下班之後，我們都是朋友。”
說完也不等佳憶說話，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禮服裙說：“這破衣服一點都不方便，介意我換一件你的嗎？”
以前季菡和許文怡的衣服都能互相換着穿，所以她現在再開口對佳憶說來，非常地自然。
佳憶自然是沒有拒絕，隨手指了指房間的位置。
許文怡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隨意拿了櫃子裡的幾件出來，門也不關地就這樣脫禮裙換衣服，穿外套。
林每一看得雙眼放光：“許姐姐，你身材越來越讚了！”
“真的嗎？”
許文怡走過來，對着鏡子轉了兩圈，“最近沒有鍛鍊，我又胖了兩斤呢。”
“真的真的！”
想要吃晚飯的林每一連連點頭，毫不吝惜地拍馬屁，“那兩斤肉肯定是長胸上去了。”
“哈哈。”
許文怡開心地笑了幾聲，繫上圍裙進去廚房。
聽着兩人這麼親暱自然的互動，佳憶心頭的恐懼煩悶也消散了一大半，突然就輕鬆起來。
三菜一湯剛剛端上桌來，門外突然響起幾聲敲門聲。
“這麼快！”
林每一嘀咕了一聲，然後蹦下沙發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居然是邱亞，她穿了一件墨綠色毫無形狀可言的棉衣，進門來對着許文怡開口：“好啊你，說是參加前未婚夫晚宴，結果卻是來找佳憶蹭飯啊，太不道義了你！”
邱亞跟在公司的形象完全不同，蒼老憔悴的臉上沒有一點妝容。
她換了鞋走進來，關心地看着佳憶道：“你還好嗎？”
“還好。”
佳憶點頭，微笑着回答。
邱亞眼中的憐惜毫不掩飾地，伸手過來抱了抱佳憶，開口安慰她：“你不要想那麼多，那些討厭的自大惡心的男人都那個德行，改天你好了我們一起去爬山釣魚摘果子。”
佳憶雙眼眯起笑，心中的親切和感動漸漸生長出來。
房間裡這三個脾性各異的女人，雖然都是因爲季菡的原因纔跟自己接近，可是感情發展到現在，似乎已經不是那樣了。
佳憶在她們眼中真正地看見了自己，那是吳佳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