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又憑藉着自己超人的感官能力,打開了獅面蜘蛛邪教密室的一扇暗門。
但是席兒·坦沙維耶卻並沒有那種‘看到任務進度推進’的喜悅。
相反,在看見這扇跟牆壁融爲一體,正常根本發現不了的暗門時,女術士的表情很複雜。
震驚之中夾雜着一點憤怒。
這種情況在他們走完暗門後面的整條暗道,重新上到地表之後達到了巔峰。
暗門的終點依舊是一個破舊且隱蔽的下水道口子。
但是等他們探出頭來之後。
“這裡是!”柯恩瞠目結舌,眼球裡瞳色混雜的瞳孔顫抖着,同時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一層白毛汗!
與表情跟他大差不差的女術士對視,兩人都感覺舌頭髮幹。
“恩塞納達宮的外圍?!”
——
兩天的時間其實已經不算短了,尤其是在這個停戰期眼看着就要結束的時候。
伊斯特拉德本人和迪科斯徹都想着趕緊達成協議,只不過各種麻煩讓他們始終不能互相明牌,只能用聰明人的方式進行暗示和試探。
但是今天,柯維爾國王再次召見了迪科斯徹,這意味着國王先密探一步,想好了該怎麼把援助合情合理的塞給北方國家。
這既是一次談話,也是一次交底,同時看在緊張時局的份上,或許還兼着道別的職責。
因此這次會面,伊斯特拉德是正兒八經只跟迪科斯徹進行了單獨談話,就連王后都沒在場。
只不過,在這間寬敞的宮廷舞廳之中,還有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忙着玩錫鐵玩具兵。但他基本可以算作不存在。
“這是奎斯卡德,我的外孫。”伊斯特拉德對迪科斯徹解釋着,“如果我的兒子坦科立德·蒂森沒能繼位.如果我的坦科立德遭遇意外這小傢伙就是柯維爾最後的希望了。”
迪科斯徹知道伊斯特拉德王所面臨的困境:後繼無人。
他的兒子坦科立德,明眼人都看得出,不是塊好材料。就算能順利當上國王,也只會是個糟糕的國王。
“你來這裡要辦的事,我已經替你辦完了。你可以去考慮怎麼把這一百萬林塔花在刀刃上了,這筆錢很快就會出現在崔託格的國庫裡。”
柯維爾國王收起感慨,拉回正題。
他彎下腰,拿起一個錫鐵玩具兵交給迪科斯徹。
“帶上這個,好好保管。只有能拿出一模一樣東西的人才是我的使者,其餘任何人以我的名義去找你,哪怕他確實是我的手下,也只是叛徒罷了。而我相信你很明白該怎麼處置叛徒。”
“您的睿智無與倫比。”迪科斯徹深深的躬身行禮,他的體型在這動作下壓迫聲道,顯得音色更悶,“我們通宵達旦兩天,沒想到還是您自己想出了法子,我們深感慚愧。”
“你們是該慚愧,拿我的錢還得讓我動腦子,裡外裡可算我虧大了。”伊斯特拉德笑道。“不過你也應該感謝我的澤麗卡,還有她向我講述的《聖書》的智慧。”
密探驚愕的擡頭:“這是怎麼說?”
國王顯得怡然自得,教訓着迪科斯徹:“你該多讀讀聖賢書。比如《雷比歐達聖書》,《智慧集》這一章。”
“先知說:的確,對窮困之人應慷慨解囊,但與其贈予整個甜瓜,不如只給半個。對窮人而言,這更像是交了好運。”
迪科斯徹沒插話,只是心裡想着:‘那該給瑞達尼亞的就是五十萬林塔,並且這筆錢的合法性依舊沒解決。’
果然,國王的話還沒說完。
“先知接着說:更好的做法是給窮人四分之一個甜瓜。而最好的做法,是讓別人給窮人一整個甜瓜。”
“因爲我要告訴你啊,不論何時,出於單純的慷慨或是各種理由、算計,肯定存在擁有一整個甜瓜,並且願意施捨之人。”
“讓別人替我資助你們,先知可是個聰明人啊。”國王輕鬆的說着,這意味着他現在沒有引用《聖書》,而是自己在說話。
“具體操作很複雜,你只需要知道我兜兜轉轉,成功讓諾維格瑞的政府金庫出了這筆錢。”
“我投資了諾維格瑞的一批海洋貿易公司,以此拿到這筆錢。但最妙的地方在於,這些公司還有尼弗迦德商人協會持股。這相當於是他們也參與資助了你們,那他們還有什麼資格責怪別人呢?”
這是錢的方面,還有人的方面。
錢轉化成戰鬥力需要時間,有戰鬥經驗的職業軍人可不會憑空出現。
柯維爾的國王早在兩個月之前,就赦免了一大批罪犯,近四千人。這些人裡有傭兵、劊子手和政治犯。其中甚至包括被推翻的萊德王的支持者。
用《聖書》裡的話引用就是:
“一日,雷比歐達先知的門徒來找他,問:先知啊,我該怎麼辦?我的鄰居想要我最喜愛的狗。如果我給他,我就傷心欲絕,可如果我不給他,他則會鬱鬱寡歡。”
“先知說:我記得你討厭你的貓?那麼你該將你的貓送給他。這樣一來,你擺脫了你的貓,而你的鄰居也會歡喜。他可能不大滿意這份禮物,但會高興於收到禮物這個事實。”
伊斯特拉德正了正自己的軟帽笑着問:“柯維爾不會出兵,但我可以把我那些‘頑劣的貓’送給你。你現在高興於收到禮物的事實嗎,迪科斯徹?”
“我分外感激,陛下。”密探再次鞠躬。
他知道,那羣‘頑劣的貓’確實不凡,以這羣人的成分來看,這幾千人都是不折不扣受過軍事訓練的戰士。“我希望以瑞達尼亞的名義,向您表達感激之情,陛下。”
“不用了,迪科斯徹。爲了討好我的外交大臣,你不是帶了一千五的諾維格瑞克朗?交出來就行,難道討好國王就不需要表示表示了?”
“陛下,可這有失您的身份”
“是啊,的確有失身份。但還是把錢交出來吧,迪科斯徹。要知道,有這一千五和沒這一千五”
“裡外裡就是三千了,我明白,陛下。”
正事談完,塵埃落定,兩人深知時間之緊迫,因此沒什麼客套、排場。
伊斯特拉德準備送迪科斯徹走出恩塞納達宮,這就算是正式送人走了。
路上,兩人閒聊着關於柯維爾寒冷天氣的笑話,跟瑞達尼亞大使說的那個差不多。
“笑話歸笑話,”伊斯特拉德卻突然嚴肅起來,“但是眼下冬天來的越來越早,也持續的越來越久,這讓我不安。你聽過伊斯琳妮的預言吧,迪科斯徹?”
“在柯維爾,我們經歷過持續四年的冬天,要是沒有從尼弗迦德進口的大批糧食.你能想象會發生什麼事嗎?”
迪科斯徹搖搖頭:“說實話,我不能。”
“但我能,如果天氣持續變冷,我們都會捱餓。飢餓可是恐怖的敵人,會引發暴亂啊。”
密探頭子思考着點點頭。
短暫的沉默後,國王再度開口:“迪科斯徹?”
“什麼事,尊貴的陛下?”
“你們國內已經平定了嗎?”
“還沒,但我仍在努力。”
“我聽到了不少傳聞。但我建議你略微放放手。”國王誠懇的說,“你懂我什麼意思。你的國家現在遍地是絞刑架和拷問室,還有針對精靈的殘酷手段。”
“我知道你這是出於愛國心,但你正在給自己打造一個恐怖的傳說,迪科斯徹。在那個傳說裡,你簡直是頭追獵着無辜之人血腥味的狼人。”
密探頭子表情不變:“這種事總要有人做。”
“罪名也總要有人背。”伊斯特拉德頗有感觸的搖搖頭,“我知道你想做到公平,可只要是人哪能不犯錯?你手上沾了血,就永遠洗不白了。”
“你從來只是履行職責,沒因爲個人好惡迫害別人?說出來誰會信啊?”
“總有一天,命運會反轉,風水輪流轉。他們會翻臉不認人,指控你殺戮無度、斂財不止。而謊言就像是焦油,甩不掉的。”
密探的回答非常冷硬:“我知道。”
“你還有機會保護自己。你可以把沾上焦油的時間延後。等到你完成了自己的事業之後。要當心,迪科斯徹。我聽說你的國王,維茲米爾的側肋被一把匕首捅至沒柄。”
“密探比國王難殺,陛下。我不會讓他們抓住我。”
“他們必須不能,迪科斯徹,你知道爲什麼嗎?”伊斯特拉德在走動時突然轉身,嚴肅的看着對方,“因爲在這糟糕的世界上,至少還有些正義存在!”
密探緊緊抿着嘴,用力點頭。
他們又沉默着走了一段,伊斯特拉德說:“你看過《聖書》嗎,迪科斯徹?”
“沒有,陛下,但我知道里面寫了些什麼。”
兩人已經走出了恩塞納達宮的門口,王后澤麗卡已經站在了大理石臺階之下與運河的交界處。
說是不講排場的簡單送別,但是伊斯特拉德還是讓自己的王后來最後露面了。
這個衣着樸素、面容普通,如同一個市民婦女的王后,向這又長又雄偉的大理石臺階頂端上,自己的丈夫微笑。
伊斯特拉德也對她迴應着甜蜜的微笑。
“想象一下,迪科斯徹。”國王的眼中滿是王后的身影,嘴裡卻帶着沉凝,“昨天我隨意翻開一頁《聖書》,看到這麼一段:在通往永恆的道路上,每個人都肩負着自己的責任。你有何看法?”
“時間緊迫,伊斯特拉德王。”密探低頭,他鼻子有些酸,因此緊了緊自己的貂皮圍脖,“是時候揹負我們的責任了。”
兩人一路下了大理石樓梯,在運河的小船前道別。
“保重,密探。”
“保重,國王。”
密探上了船,船伕將小船推離大理石臺階。
國王與王后還在臺階上揮着手。
但是隨即十來道黑色的身影!從臺階下的運河中竄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