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
空氣好像布匹一樣被撕裂了,發出駭人的聲音。
瞬息間,數個龐大的兇獸就被射出去的寒矛給穿透了,轟然倒地。
然後被奔襲的猛獸踩成肉泥。
帶着劇烈衝擊力的寒矛貫穿了幾頭兇獸的身體後,仍舊沒有停下,直接刺向下一頭猛獸。
蓬蓬帶着腥臭味的血液灑了出來,但是隨即就被塵土掩蓋。
浩浩蕩蕩,彷彿潮水一般的兇獸涌了上來。
“殺啊、殺!!“
聲嘶力竭的聲音在高牆上響起。
林悠握緊了自己的長劍,隨時就準備衝出去。
牆上面的守城器械不斷的被拋出去,彷彿就像是在潑水一般。
而衝過來的獸潮在人類竭力的抵抗下,還真被擋住了一點。
但這也僅僅就是一點罷了。
涌過來的獸潮就好像是一個奔跑的巨人一般,雖然被地上的小石子絆了一跤,但是他的動作越是沒有停下。
終於,獸潮已經降臨了。
林悠清晰的看到了十多米外面的一頭異變生物那猙獰的面孔。
嗷嗷嗷!!
這時,那些兇獸終於忍不住咆哮了起來。
劇烈的吼聲在遠處炸響,現場彷彿陡然掀起了一場氣浪。
臨靠兇獸的人們,被那吼聲炸的耳朵直失聰。
一時間,牆上的防守忽然遲緩了一些。
衝過來了的兇獸見到了牆上面涌動的人羣,興奮的嗷嗷叫。
它們甩着自己的爪子,大聲吼叫。
獠牙內的口氣流了出來。
見到這一幕,林悠右手持着長劍,手腕一抖。
鏗!
一股堂皇劍勢沖天而起,錚錚劍鳴在空氣中震顫不止。
四周被恐怖的獸潮氣勢壓制住了的人,紛紛醒來。
他們後怕的看了一眼持着長劍的林悠。
然後紛紛咬牙,拼死作戰起來。
血肉泥濘在高牆前面出現了。
每一塊巨石砸下,就會有數頭兇獸斃命。
每一個長矛發射出去,就會有龐然巨獸倒地。
高牆前面的每一寸土地,短時就被滾滾血液浸透了。
但是,該來的終究是會來的。
轟!
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擊在了高牆上面。
再在高牆上面的人被這股衝擊力震顫的幾乎跌倒。
大羣大羣的兇獸像是潮水一般蔓延,當蔓延到了高牆處的時候。
它們終於被抑制住了聲勢。
潮水不甘的拍擊着阻擋自己傢伙。
在兇獸奔襲的慣性下面,衝在前面的許多兇獸竟然來不及躲避,直接被擠着撞擊在了牆體上面。
不用牆上的人來解決它們。
它們被身後的傢伙生生的給撞死在了高牆上。
血液陡然間在牆體上炸開。
一線血液迸濺,劃過了林悠的臉頰。
寄託着安雅市人類希望的高牆在不斷地震顫着,就好像高牆上面的人在顫抖一般。
林悠感受着牆體的震動,臉色陰沉了下來。
要是這堵牆被一撞就倒了。
那還守個什麼的城,直接各顯神通,逃命要緊。
但是好在,就如牆上的普通人一般。
他們雖然在顫抖,但是終究是沒有後退哪怕是半步。
牆體也是如此。
“殺!!”
林悠察覺到牆體穩定了下來,心中大振,他怒吼一聲,擡劍砍向躍起的一頭兇獸。
天空的陰雲越來越低,馬上就要下雨了。
此時,安雅市的一側,彷彿成了血色泥濘的沼澤。
每一寸地方,每一寸時間,都在不住的吞噬着生命。
即便是林悠,處在這種情況下,也感覺艱難無比。
若是剛到安雅市的他,在這種狀況下是支撐不了多久的。
但是好在,他剛剛突破了。
今日的這場搏殺,正是他磨劍的好機會。
大蓬蓬的血液在林悠的身邊潑灑,他不多時,他身上的衣物就已經被血液浸透了。
處在這樣一種危險緊張的環境之中,林悠沒有多少閃避騰挪的空間。
他只能發狠,一劍解決一個。
用最快的速度,殺掉更多的兇獸,給自己帶來更多的機會。
彷彿就像是大湖大海捕魚一般,牆下的兇獸密密麻麻,看起來都有點滲人。
而現在捕獵對象的地位也更換了。
一頭頭兇獸狂熱的向着高牆躍起,迫不及待的想要啃食最美味的餐點。
一些瘦小弱小的兇獸擠到了高牆下面,但是它們來不及躍起,就被其他的兇手踩在了身上,然後便無力的倒在了地上,直接被碾壓成肉泥。
短短的數分鐘之內,高牆上面的人就像割麥子一般。
是被割麥子一般。
紛紛的倒下,被牆下面的兇獸迫不及待的撕成碎片。
但是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後退。
處在這樣一種場景之中,所有人忘記了自己的生死,不顧一切的想要將恐怖、噁心的兇獸抵禦在牆體之外。
渾身浴血的林悠見到了這一幕,也轟然動容。
他的眼神凝了凝。
但是他來不及多想。
一股腥臭味陡然撲來。
林悠迅速的收了自己的念頭,全力拼殺起來。
一步一兇獸,一劍一斷頭。
高牆上面,以林悠爲基點縱橫十米,沒有一頭兇獸能夠在牆體上面待上三秒鐘。
四周的其他人見到了這一幕,全都士氣大振。
同時,這在戰場上面顯眼無比的場面也被安雅市內的人見到了。
他們抵抗兇獸的決心更加強烈。
不斷的有人從後方趕過來,替換掉已經先行一步的志士。
林悠在牆上面殺死的兇獸越多,他心中的震撼越強烈。
不是對兇獸的無窮一般的數量感到絕望和震撼。
而是對自己身邊的那些普通人感到震撼。
即便他們是脆弱的普通人,輕輕的一刀就可以解決掉他們的性命。
即便他們面對如此慘烈的場景,也只能用自己手中的冷兵器拼殺。
即便他們往往五六人悍不畏死的拼殺才能解決掉一頭兇獸……
但是他們依舊沒有後退哪怕是半步。
在林悠的眼中,他沒有見到一個後背受傷的人。
所有人,全都是將自己的胸口面朝着最恐怖的敵人。
讓自己能夠看清那些猙獰的傢伙,用自己的熱血來阻擋他們的行進。
一寸高牆,一寸血!
每一頭死亡的兇獸,都是數個人不惜化爲厲鬼,屠戮掉的。
面對如此慘烈的景象,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
林悠知道爲什麼安雅市在如此強大的壓力下面都能夠屹立不倒了。
真正的的原因,真正的支柱,是這些卑微的普通人。
林悠之前一直待在市政府之中。
導致他認爲安雅市能夠存在至今,靠的全是軍政府的強力掌控,以及學生階級的努力。
而在進入暗界之後,他見到了所謂的獸潮,見到了伸出其中的普通人的軟弱和無力。
他心中的這個印象更加的深了。
但是他微微沒有想到的是。
面對現實中比暗界中更加厲害恐怖的獸潮。
這些卑微的普通人,竟然是如此的強大。
他們寧願用自己的身軀堆砌成高牆,也不允許哪怕是一頭兇獸,跨過他們,進入安雅市。
普通人、凡人、平民……這些,纔是安雅市現今最爲強大的力量。
在某些時候,他們或許沉默,或許會跪下,任由自己被欺壓,任由自己被踐踏。
任由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嘲笑自己的卑微。
在暗界之中,當他們知道自己不會死亡的時候,他們沒有去反抗那些學生。
打碎牙齒吞下肚,任由那些受自己尊敬的學生們,狂笑之中將他們當做低廉的炮灰。
但是,一旦現實容不得他們有一絲一毫的幻想,一點一滴的溫情存在的時候。
他們就會擡起自己的‘醜陋’的面龐,發出世間最爲壯烈的吶喊。
林悠明白之前的戰鬥爲什麼是市政府佔上風了。
但他更明白了,爲什麼市政府和學生們發生衝突的時候,四周沒有一個平民。
安雅市最爲強大的力量,原來就是這些弱小的傢伙。
市政府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即便是在本部受到了突襲、損失嚴重的情況下,因爲有着源源不斷的兵力,仍然能夠將學生階級壓着頭教訓。
而學生階級,在一次又一次的突襲之下,卻是越來越弱。
導致齊不器最後不得不親自上場,進行搏命。
而這一點,若不是安雅市之中的武器裝備實在是太過於匱乏。
衛定國根本用不着拿自己當誘餌,集中火力,進而欲圖一舉消滅齊不器。
他直接派出軍隊上前,就可以碾壓那些學生了。
林悠突然想到。
其實,即便是沒有充足的彈藥,但在源源不斷的人海戰術下,那些狂傲的學生也不得不低頭。
要知道,就算是林悠享受到了如此的待遇,他也只能飲恨當場。
但是衛定國卻是沒有實施這個方法。
雖然在理智上面,林悠更多的認爲他是爲了保存兵力,迅速的解決動亂。
但是在內心深處中,林悠卻是沒有由來的認爲。
衛定國就是認識到了一點。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一旦他使用了這種方法,安雅市可能就從此收不住頭了。
動亂之後,每當事態緊急的時候,那些官僚心中就會不由的盤算,用手下低賤的匹夫們性命去填坑糊牆。
即便他們有再好的方案,如此便捷的解決方式也會在他們的腦海之中徘徊不止。
而縱觀歷史長河。
不愛惜子民的政府、視臣下如敵寇的君王……沒有一個不被他們所鄙視的羣體推翻的。
之前的動亂之中,四周一片寂靜。
在一般的學者看來,這或許是那些膽小的人懼怕戰爭,所以躲得遠遠的。 wωw● тTk дn● ℃ O
但是當林悠見到了今天的這一幕,他卻是不敢再這樣認爲了。
甚至,他一想到自己之前是這樣認爲的,就感覺面紅耳赤。
或許,他們真的是懼怕動亂燒到自己身上,所以躲得遠遠的,連靠近一點都不敢。
但是,是不是還可以這樣認爲。
在他們的眼中,那些爭權奪利的傢伙都是一羣蠢貨。
他們袖手旁觀、冷眼直視,沒有去擁護任何一方。
冷笑的看着他們打出了狗腦子。
想到了這裡,林悠心中也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民衆之所以會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壓迫,其自身自然是有所缺陷的。
普通平民,在廣泛的程度和方面上,有着他們特有的侷限性。
在剛纔的動亂之中,他們若是參與了一方。
那麼在動亂後分食戰利品的時候,得勝的一方就不得不考慮一下他們的功績。
即便他們再怎麼的擠兌、忽視,勝利的蛋糕也必須給他們留下一點。
即便只是虛無無用的名分,對於權力末端的平民來說,也是有着極大重要性的。
同時,今後每當市政府和他們發生衝突的時候。
那些貪婪的統治者就不得不考慮一下平民的力量。
不然,一旦平民像曾經幫助市政府一般幫助另外一方人,那麼他們還會有好下場嗎?
雖然愚蠢的統治階級終究會忘記這點教訓。
畢竟歷史上數不清的王朝就驗證了這一點。
但是這對於日益膨脹的市政府或是學生來說,終歸是一個項圈。
而現在,當平民們冷眼旁觀、自顧自的時候。
另三方人跌掉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統治安雅市的兩大主體,全都垮了。
雖然這一點和林悠脫不了干係。
但是如此一來,安雅市失去了能夠看清城市現狀並且維持穩定的統治階級,不僅實力下降了,同時眼睛也瞎了。
現在的安雅市在獸潮的壓迫下,就完全顯現出了這兩點弊端。
若不是失去了統治階級的調動,現場也不會如此的慘烈。
若不是損失了大量的兵力,那些普通人也不用如此的拼命。
眼前這壯烈的慘像,不僅值得歌頌,同樣也只得安雅市的人反省。
若是平民能夠具有統治階級一般的眼光和決策力。
或許眼前的場景會完全不一樣吧。
估計那個時候,獸潮就不是危險,而是送上門的大禮包了。
可是,這一點,怎麼可能?
就算是平民之中有人的目光深遠,看出了平民階級的侷限性。
他也多半會被吸納進統治階級。
而若是他想要領導平民進行反抗的話。
昏聵的肉食者,會在他展露出一絲一毫意圖的時候就迅速的醒來。
不惜一切的掐死他、抹殺他、污衊他。
常凱申即是代表!
“等等……常凱申是誰?”
林悠如此思索着,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了一線火花。
冥冥之中。
在他的記憶深處,似乎還真的存在過一個‘泥腿子’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