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 再快點,不然趕不上了。”劉夫人催促。
“哎,你這一路上嘮叨個沒完, 煩不煩吶。”劉老爺耐不住了。
“還說呢, 不就是你, 連個貨單都看不好, 說了交給李管家, 偏偏不聽,害得現下如此匆忙。”劉夫人怒視着劉老爺。
劉老爺馬上縮回頭不敢做聲。一副天生的妻管嚴。
“哎呀,娘, 別吵了,還不是你要去舅母家, 不然現在也不用這一遭。”一旁的少女也忍無可忍。
“允兒, 娘還沒說你呢。你自己的婚事也不着急, 娘都急得滿嘴泡了。”
“她自己的事,你瞎操心個什麼勁。”劉老爺低着頭小聲嘀咕。
劉夫人目不斜視, 一把扯住劉老爺耳朵,下手毫不含糊。“窩囊廢。”
“喲,喲,夫人我知錯了,您快快放手。”劉老爺喊叫着。
“老孃說話你少插嘴, 要不是入贅到我家, 你現在指不定還在哪要飯呢。老孃怎麼就瞎眼嫁給你了呢。”
劉老爺似乎是習慣了, 不羞不惱, 只當沒聽見。
“允兒, 你記着,回去之後馬上去找韓朔, 好好表現。他父母那,之前娘已經打點好了。這絲坊的生意沒少讓他家撈好處。娘能做的都做了,其他就看你了。”說着拍了劉允兒的腦門。
“你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就替我辦了啊。”劉允兒不高興了。
“跟你說,等你拿好了主意,那黃花菜都涼了。”劉夫人猜到女兒會這麼說。
劉允兒垂着頭。韓朔,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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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進攻。”江函予掃了掃在場所有的人,擲地有聲的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這小子不錯,有點氣概。僞善人、赤蒼姥姥和陶澤二散人從彼此的目光中,讀到了相同的意思。
“可是,魔教具體處於何地,這麼多年下來都無人知道。不然朝廷早就派兵將其夷爲平地了。”高延又如何不想直取魔教老巢呢?
“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是至少可以確定它位於南樑西南一帶,與夏律國交界處的骨火嶺。韓公子曾經追魔教之徒於骨火嶺的攬雁峰。”江函予將地圖鋪展於桌面,比了比地圖一道峽嶺處,“由於地處兩國交界,且地勢險峻,所以骨火嶺根本就無人管轄,也甚少有人會進去。”
“魔教應位於骨火嶺最深處,也就是鬼霧谷處。要到這得先經過拉昂山,古井林,然後是攬雁峰,過落鳳坡,善魂道,就是鬼霧谷處。”手指在地圖上劃過。
說來輕鬆,可每處都難如登天。如果說明溪山難進,那麼,去到鬼霧谷前的每一個地界都相當於過一次明溪山了。況且,這還只是推測,要是魔教不在鬼霧谷,那不是白行一趟,賠了夫人又折兵。
“晚輩並不冒冒然就斷定魔教位於鬼霧谷。”江函宇知道各派人士心中所想,“各位應該還記得,當初爲什麼聞人前輩會領着幾位前輩去吳家,當初的目的就是爲了要查得魔教之處地。”
江函宇此話一出,衆人頓時反應過來。那宮青遠不就是吳家遺子麼?難道……
“沒錯,宮青遠臨死前,將他所戴的長命鎖悄悄塞於宮伯伯之手。後來,宮伯伯回帝都之前將那個交付於我。昨日,孫前輩替晚輩解開了這個長命鎖之謎。”
“莫非,魔教所在之地就藏於那鎖釦之中?”崑崙派長門李晟激動道。
“真是天助我也!”
“看來魔教氣數將盡!”
哼,天真。先不說這各派俠士最終能安好進入鬼霧谷的有幾人,難道魔教就不會沿途埋伏?地勢加上人爲,還不知道死的是誰呢。看了眼屋內的人,表情凝重爲數不多,有腦子的甚少。赤蒼姥姥繼續悠哉哉的咗着煙槍。
“江函予!”嬌俏的一聲,打破了屋內詭異的氣氛。
衆人擡頭。
少女一襲青羅,婷婷嫋嫋的立在門口,耀如春華。
“道長,這姑娘說是來找韓公子的,說了韓公子不在,可攔也攔不住。所以……”小道長一臉愧色。
明遠道長擡手。
小道長退到明遠身後,定定地站着。
左秋離瞟了一眼來人,突然僵住,馬上移開視線。
傍邊的江函予倒是一臉的自如。
“這位姑娘,請問你是?”明遠道長先開口。
“我來找江函予的。”少女輕快說道。
剛纔不是說來找韓公子麼。對於這位變換無常的小姐,小道長甚是無奈。
其他各派掌門倒也像是看戲,都不做聲。
“哪來的女娃子,長得標緻啊。”陶老翁開口。
“你還對這小女娃子有興趣啊?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赤蒼姥姥調笑着。
“那還看你不成。”僞善人發話。
“姥姥我纔不稀罕,被你們這幾個醜八怪盯着看,寧可自盡。”姥姥咗着煙桿,並不氣惱。
“函予哥哥!”少女大方上前幾步,喚道。
“敢問姑娘是?”江函予盯着來人,覺得面熟,卻想不起是誰。
“我是劉允兒啊!”劉允兒樂呵呵的說。
聽到這三個字,左秋離下意識的攥緊拳頭。
“允兒啊。”江函予毫不避諱,喊出她的名。
“嗯嗯,函予哥哥還記得我,好高興啊。”
“有什麼事,我門外邊談吧。”江函予看了看屋內衆人。
左秋離正欲發作。
“不了,天色晚了,允兒這就要回家了。”劉允兒很識相的道。
“妹妹走好。”江函予絲毫沒有要送的意思。
劉允兒已退出幾步道:“驚擾各位前輩了,允兒告辭。”說罷學着江湖規矩,拱手,離去。
“這丫頭真有意思。”澤老翁嘆道。
陶老翁也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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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果真還有來往?”左秋離質問。
“沒有。”料到左秋離會這麼問,江函予坦白回答。“那年苷枝會後,便再無來往了。”
左秋離看着江函予這難得的認真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好,本小姐就相信你啦。”左秋離樂得緊,忽然想到什麼,又補充道:“那你答應我,不準喜歡別的女人。”她字字清晰說的很大聲。
思索片刻,江函予問:“那你算‘別的女人’麼。”
“江函予!!!”
江函予豎起一指,貼在她脣上。“秋離妹妹也休息吧。”說着,瞧了眼滅了燈的房間。
左秋離立馬縮着頭,吐了吐吐舌頭。“晚安。”左秋離小聲道。轉身溜回房間。
江函予擡頭望向那懸着的殘月。
不知道還能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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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府。
“娘,您沒睡吧?我有事兒跟您商量。”劉允兒站在門外。
“進來吧。”劉夫人和藹的聲音。
劉允兒鑽進被子裡,只露眼睛:“爹又被您趕去廂房了?”
“就知道轉移話題,有什麼就快說吧,跟娘還拐彎抹角的。”劉夫人滿眼的慈愛。
“嗯……我想嫁給江函予。”劉允兒直奔主題。
“江函予?”劉夫人倒是沒發作,思索着。
“倚劍山莊的莊主江函予?”劉夫人倒是有些見識,很快想起了這人的背景。
“就是他。女兒去打聽過了,今年這試劍大會,聞人一家落馬,宮家又無心爭奪第一,最後這武林第一人必是江函予的。”劉允兒斷言。
“可是之前要你去找韓朔,那是因爲我在生意上都打點好了。可這個江函予,你要怎麼接近他,這樣的高枝,你攀得上?”劉夫人分析着,句句在理。
“韓家雖然控制着皇商,可韓朔是次子,就算繼承家業也輪不到他。他的大哥已有妻有子,一直打點着錦繡軒,這綢緞生意定是留給大哥掌管。倒是江函予,年紀輕輕就已是倚劍山莊的莊主,這次這武林第一人必然是他,前途無量。至於怎麼攀這高枝……呵……允兒自有辦法,娘你就放心吧。”
聽着劉允兒這番分析,字字爲劉家考慮,也算費了一番心思。想不到自己這傻女兒也有開竅的一天,劉夫人着實欣慰。
“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孃親等你好消息。”劉夫人笑靨如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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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予哥哥。”
江函予剛出錦風道場便被劉允兒攔住。“允兒妹妹。”江函予揖手。
“函予哥,能陪我去明泉麼?”劉允兒掛着得體的笑。
“我還有事要處理,恐怕今天是沒空。”
“……那真遺憾……算了,我改日再來。”
話音剛落,劉允兒就消失在階梯上。
“函予哥,怎麼不走。”看着愣在原地的江函予,跟上來的左秋離道。
江函予轉頭挑眉,“等你啊。”
左秋離得意的昂着頭,“本小姐到了,可以出發了。”
“是,小姐請。”江函予拖了長音,恭敬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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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樓。
“真巧!函予哥,又見面了。這回該答應我,陪我出去玩了吧?”
江函予和左秋離剛到酒樓,劉允兒後腳也到了。說碰巧實在是勉強。
左秋離一臉的不高興,想不到這劉允兒如此執着,還真找上門來。
“在下有要事在身,今日恐怕……”
“哎?函予哥哥……先別急着拒絕,我記得兩年前我們還有些事情沒說清楚吧,要不要我一一說給你聽?”劉允兒語帶溫柔,眸色忽變。
左秋離聽着,心裡暗笑,莫非就是說綠鬆釧子那事兒?
江函予一聽,臉色沉下來,“借一步說話。”他起身對劉允兒道。
“呵……”劉允兒對左秋離諷刺一笑,跟着江函予出去。
左秋離懂得人情世故,知道有些事也許是她不該知道的。她一直穩住情緒坐在那裡,等着江函予回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回到雅間。左秋離一直盯着江函予,想從他的神色看出端倪,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我跟允兒出去一下,秋離妹妹自行回道場吧。”
“可是明遠道長說了……”
劉允兒打斷她的話,“想必左大小姐一個人去,也是沒問題的吧。”她語帶關心,可是句意肯定。
江函予凝眉,回望一眼左秋離。眼中除了關切,似乎還夾雜着別的含義。
左秋離並沒有發怒,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她異常的安靜。
聯繫這前前後後。兩年前,江函予對自己一反常態。從那日離開宮家,此後再沒見過面。這次試武大會再見,可知江函予這兩年與劉允兒似乎也無聯繫,還有劉允兒口中所說的‘沒說清楚的事’,又究竟是什麼呢?回看江函予這前後變化,莫非有難言之隱?兩年來,她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卻很少替江函予想過。
這次試武大會,先是青遠哥的事,接下來又是青竹姐姐出事。左秋離彷彿掉進了另一個世界,所有人都蒙了層霧,看不真切了。現在連函予哥都變得怪怪的。左秋離一陣懊惱,那時怎麼就只顧着生氣,不多動腦子想想呢。函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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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江函予坐在池塘邊的階梯上,久久注視着池水。
“函予哥,你們今天去哪了。”左秋離關心的問。
“明泉。”江函予照實回答。
“嗯……不早了,函予哥哥早休息吧。”左秋離扯了扯嘴角,走開了。
江函予一直盯着池水,看似清澈,實則深不見底。過了很久,他回望左秋離離開的方向。爲何連你這傻丫頭也變得如此懂事。他低下頭,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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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兒……”江函予開口。
“嗯?”劉允兒語調輕,似乎快心情很好。這幾日江函予雖不怎麼搭理她,可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劉允兒就很滿足了。
“你別這麼跟着我了。”
劉允兒笑容收斂,“我不會妨礙你的,別趕我走啊,函予哥哥。”她語帶請求。
“你走吧。”同樣的話,比起兩年前的那句,語中滿是誠懇。
“你就不怕我說出你的事?”劉允兒軟話不成功,只能威脅。
“你以爲我是怕這個麼……我是擔心你……”江函予話鋒一轉。“總之,你還是快快回家吧。”
知道江函予話在嘴邊,未說出那半句。但只這幾個字,劉允兒就飄飄然了。想不到江函予這麼關心自己,他竟然說擔心自己……
“好,允兒這就回家了,明兒再來找函予哥哥。”劉允兒輕巧跨出房門。
你終究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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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離,劉允兒呢。”問話的是江函予。
“我沒見她,難道不在函予哥哥那麼。”左秋離難得見江函予這般。
聽罷,江函予便匆匆往廂房去了。
見江函予如此匆忙,左秋離急忙跟上,“我幫你一起找。”她喊道。想必是有急事。
找遍了蘭苑,兩邊的廂房也都找了,都沒有劉允兒的蹤影。
“她會不會是回家了呢?”左秋離問。
這麼快……江函予神色鬆動,似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向楠苑方向去了。
“函予哥哥……剛纔不是找過了麼。”
江函予並未理會,徑直去了。
“你怎麼在這?”江函予進門便道,語帶責備。
“是啊,函予哥哥找了你一上午了。”左秋離心裡嫉妒,儘量控制着語氣。
“不是函予哥哥要我等在這的麼?我還納悶呢。”劉允兒笑得很開心。
“你……”江函予上下打量着劉允兒。
劉允兒看向江函予,眨了眨眼,等着他後半句。
“你沒事?”江函予終於問出。
“噗”劉允兒笑出聲。“我不是好好的麼。”說着轉了一圈,證明自己的話。
這兩天左秋離一直忍者不爆發,但此時她覺得自己快到極限了。
“函予哥哥……我們出去吧。”劉允兒起身。
“這個……”江函予突然注意到桌上的錦盒。
“函予哥,你今天是怎麼了。”劉允兒不曾見過這樣的江函予,覺得好笑,更多的是開心。
江函予急忙上前,打開錦盒,一碗蓮子羹,安靜的躺着。他着實鬆了口氣,但眼光一轉,問道:“這個你喝了?”
“沒有,我還奇怪,函予哥哥怎麼會送這個給我。所以沒喝的,問過你了再喝。”劉允兒溢滿了幸福的笑。
“那就好,別喝了,我們走。”江函予拽起她的胳膊。
經過左秋離身邊,江函予停住了,另一隻手搭上左秋離的肩,感受到她怒氣。他溫暖的笑,“等我一會兒好麼。”語中盡是溫柔。
左秋離擡眼看他,堅定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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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予哥,我們這是去哪啊,這不是去天泉觀的路啊。”劉允兒嚷嚷着。
“送你回家。”
“什麼?我認得回家的路啦,我們先去天泉觀嘛。”她語氣軟下來。
“不……”江函予停住,愣愣地看向劉允兒。“你……”
“我?”她看着江函予那奇怪的眼神,不由得心裡發毛,自己哪裡很奇怪麼。揚起手順勢撫了臉。
血?莫不是天太熱了?劉允兒忙拿出手帕擦着口鼻處的血跡,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讓函予哥見笑了。”
她努力地擦拭着臉,可怎麼也擦不乾淨。
“函予哥……”她察覺不到哪裡出了問題,有些慌張的望向江函予。
“允兒……”江函予伸手扶住她。
…………
……
“函予哥,我冷。”劉允兒有些顫抖。
江函予意識到什麼,眉頭蹙緊,將劉允兒抱在懷中。
“函予哥!函予哥!!”她急促的呼喚。
“我在。”
“這個……這個是我昨天給你求的平安符……”說着擡手遞上,那符咒已被浸的殷紅。
……
“不能和函予哥哥一起去還願了……真遺憾……”
……
“函予哥哥……函予哥你在哪……我怎麼看不到你。”
……
抓到江函予的手,她踏實了許多,繼續道:“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那時候我就發誓非你不嫁。即便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我也不恨你。”劉允兒一口氣說着,猛地咳嗽起來,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江函予握着絲絹,僵硬的擦着,永遠也擦不乾淨。
“我喜歡函予哥哥……喜歡你的所有……包括你利用我的樣子……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喜歡…………”她語調緩下來,嘴角溢着鮮血。
“好了,別說了……別說了……”江函予無法忍受,開口阻止。
她意識漸漸模糊了,不停嘴的唸叨着。可不一會兒,她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了。眼角不斷地溢出淚水,卻感受不到它的溫度。她表情有些驚慌,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眼裡卻洋着幸福,起碼這輩子可以在江函予懷裡安靜的睡去。
對了,還有爹和娘,她竟忘了交代。想要開口,卻覺得好累好累,眼皮撐不開了,思緒也似乎要在這裡斷了。
江函予維持着那個姿勢,懷裡的人已經冷透了,他依舊未動。
“切忌婦人之仁。”一黑衣男子走出來,“壞了大事,後果可不是你擔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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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予哥哥!!你回來啦……”左秋離原本興沖沖的等着江函予,見他一身是血,聲音突然蕩下來。
“出什麼事了?”
……
“秋離……”
“讓我靜一靜,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