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了。
密集的腳步和抱怨的聲音，一同從會議室中涌了出來。
臉上掛着氣憤的表情，一名約莫五六十歲的老頭，聲音憤怒地說道。
“那個陸院士到底在搞什麼？！”
很快，另外一名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也跟着憤怒地附和道。
“砍掉百分之五十的科研項目，這傢伙簡直瘋了！二代可控聚變？沒有足夠的經費，我們什麼事情也幹不了！”
“真是無理取鬧！雖然他是陸院士……但這都過去一百多年了，他憑什麼認爲自己那套理論能夠用到現在？”
聽着旁邊衆人們的聲音，被簇擁在人羣之中的劉四海主任，臉上的表情寫滿了陰沉，從踏出會議室的大門到現在一句話也沒有說。
先前的大會上，陸舟點名批評的那篇名爲《咖啡沖泡的二十七種方法與對午睡質量的影響》的論文，正是他的傑作。
也正是因此，當陸舟表示會追究並清算他的責任的時候，他整個人頓時慌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以他三十歲出頭的年齡，以及並不出彩的學術履歷，是斷然不可能坐到現在這個實驗室主管的位置上的，何況還是最關鍵、經費最充足的電磁體研究實驗室。
而之所以他能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還得多虧了他那位稍年長於他的妻子，以及他那個坐在董事會科學技術委員會理事位置上的老丈人。
當然，現在這些東西已經是過去式了。
在先前的董事會會議上，就任董事長的陸舟以對研發部門進行改革爲由，罷免了宋楊威的職務，並親自出任了科學技術委員會一職。
雖然他老丈人的宋氏資本仍然是東亞電力的股東，但在董事會的權力已經被剝奪到只剩下投票權了。如果陸舟真想那他開刀，他可以說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講道理，每天編些理由套經費出來，他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讀出了自己老闆臉上的不悅，亦步亦趨跟在他旁邊的趙曉峰，左右看了一眼，立刻怒罵了起來。
“這個姓陸的，簡直太瞧不起人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陸院士？我現在嚴重懷疑，他就是個假冒的！”
雖然也希望是這樣，但到了現在這個份上，顯然是不太可能給他的身份再去翻案了。
走在旁邊的一名利益相關的研究員嘆了口氣，語氣沉重地說道。
“是不是假冒的暫且不論，泛亞合作現在總歸是站在他這一邊，包括亞投行……雖然我搞不懂那些大股東們爲什麼這麼看好一個來自一百年前的老冰棍兒，但他背後的力量實在是太龐大了。”
雖然這些科研口的高管們平時是不太管事兒，但畢竟是在一個公司裡，董事會投票的事情他們還是有聽說過一些。
陸舟能夠在董事會上直接扳倒宋楊威，將科學技術委員會理事的位置從他手上搶過來，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爲他得到了亞投行等一衆大股東的支持。
否則只憑借他7%的股份，以及在東亞電力董事會中可憐的人脈，想要辦成事兒幾乎是不可能的。
“董事會支持他們有什麼用，他再怎麼牛掰也是一個人，想辦事兒，終歸還是得有人給他幹活兒，”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險的笑容，楊曉峰繼續說道，“我有一個主意，不說讓那個老冰棍兒讓步，至少能迫使他維持現狀。”
正擔心着陸舟會拿自己開刀，聽到了這句話的劉四海，立刻開口說道。
“什麼主意？快說來聽聽！”
“陸院士在學術界的威望是不假，但畢竟來自一百年前，他的那些人脈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復存在。而您是電磁體研究實驗室的一把手，他若是要拿您開刀，真的將您從現在的位置上擼下去，到時候等待他的也將是無將可用的局面。”
看着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的劉四海主任，楊曉峰陰惻惻地一笑，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若是這時候整個研發口亂成一團，別說是什麼二代可控聚變，只怕東亞電力的正常業務都會受到影響。看到了他留下來的亂局，就算亞投行再怎麼相信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根本不是塊當管理人員的料。到時候別說是科學技術委員會的理事，就是這董事長，他都未必坐得穩吧。”
“妙啊！”
聽完了楊曉峰的話之後，劉四海臉上頓時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眼睛愈發的明亮，喃喃自語地繼續說道。
“只要陸舟在董事會失勢，爲了最快速度收拾他留下來的亂局，董事會勢必會將宋理事給請回去。”
等他老丈人回到了科學技術委員會的位置上，他還用得着擔心自己在東亞電力的前程嗎？
即便被陸舟從實驗室主任的位置上給拿下來，對他來說平行調動到其他實驗室的一把手位置上，也只是時間問題！
看着領會到自己意思的老闆，趙曉峰嘿嘿笑着送上了一句馬屁。
“劉主任英明！”
“他現在這麼搞，利益受損的可不只是咱們！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聯合那些不滿的人，給那個老冰棍兒來個下馬威！”
“他自然會清楚，誰纔是這個時代的主人！”
……
研究人員代表大會結束之後的第二天。
雖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參加會議，但會議的內容早在結束的當天便不脛而走。
除了在會上陸舟對二代可控聚變技術的研發工作進行部署之外，最爲受到基層科研工作者們關注的便是他在會上提出的改革綱領了。
無論是砍掉一半兒的科研項目，還是改變科研經費的審批流程，陸院士提出的每一項舉措，都和東亞電力的那些基層科研工作者們的切身利益密切相關。
因此無論是否在泛亞合作境內，幾乎只要是東亞電力旗下的研究單位，都能聽到有人討論關於那場會議的事情。
“電磁體實驗室的劉主任居然被免職了？真的假的？”
“就是那個《咖啡沖泡的二十七種方法與對午睡質量的影響》的作者？聽說經費申請了200萬？哈哈，早特麼地該把這傢伙給擼掉了！留他在那裡簡直是侮辱我的智商！”
“噓，你可別亂說話，人劉主任人家可是宋董事的女婿，陸院士只是在會上警告了一下他。萬一人家最後啥事兒沒有，你今天說的話又傳到了他的耳朵裡去，就不怕他穿你小鞋？”
“臥槽？不是吧，這事兒還能翻篇不成？還有，又，又不只是我一個人這麼說……要穿小鞋也不至於找我吧。”
聽着辦公室裡同事的議論，唐雲舸是真心覺得，這些傢伙們真是不怕死，啥都敢亂說。
不過，要問他自己是怎麼想的話，對於陸院士收拾劉主任這件事情，他心中還是相當拍手叫好的。
原因無他，因爲他大概便算是那種真正辦事兒的人。
在這個電磁體研究實驗室裡，他們這些一線的基層科研工作者乾的是最辛苦的活兒，享受的是最苛刻的待遇，到最後還不一定能在研究成果上掛上自己的名。
凡事被那個劉主任還有其他關係戶們盯上的研究成果，基本上一作是不用想的。
能在自己的論文上掛個名字，那已經可以算是“皇恩浩蕩”了。
至少在電磁體研究實驗室這一畝三分地上，那個劉主任就像是土皇帝一樣。
不過，自從陸院士回來之後，一切似乎都變了。
當初在VR頭盔中看到亞洲之星的凱旋盛典的時候，他的心中便充滿了那種心潮澎湃的感覺，覺得這位來自一個世紀前的偉人，會給泛亞洲人民的生活帶來一絲不一樣的色彩。
而如今，果真是兌現了。
看着郵箱中的那封郵件，唐雲舸的心中一陣感慨。
雖然不知道陸院士爲啥對自己一個無名小卒產生了興趣。
但直覺告訴自己，這應該是件好事兒。
“舸兄，啥事兒這麼高興？”
聽到旁邊傳來同事的聲音，唐雲舸立刻收斂了臉上溢出的傻笑，乾咳了聲說。
“高興？有嗎？對了，下午我還有點事情，那個實驗就推遲到明天吧，你自己搞我還是不放心。”
那同事也沒多想，笑着答道。
“那行，就等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