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入王墓寢室,衣玉衣而臥,枕祭壇,斃犧牲,魂歸來兮。”
按照《還魂寶卷》的解釋,要想讓中山靖王復活,需要等到月圓之夜。而今天恰逢農曆的十五日,正是月圓之夜。難怪竇鯤要堅持先去靖王墓,後讓陳飛去見白靈呢。
畢竟時間不等人,下一個月圓之夜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而法院二十多天後就要開庭重新審理陳飛遺產糾紛案了。萬一法院爲了尋找證據,或者要統計陳飛的財產,而進入陳飛的家中調查的話,我們今天對地下寶庫所作的破壞就會被察覺,會給我們的行動造成一定的影響。
韓娟突然說道:“真笨,給白靈打電話,讓她晚上和我們一起去。或者,我們走到大街上,讓阿飛隨便上另外一個人的身,問題不就結決了嗎?何必這樣爭來奪去的呢。”
竇鯤說道:“的一個方法雖然可行,但是我們今天晚上做的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白靈手無縛雞之力,一起去萬一出點差錯就麻煩了。而第二個方法根本行不通。你們看看現在的陳飛,他哪裡還有力氣再上另外一個人的身啊!”
果然,只一會兒功夫,被陳飛控制的竇武臉上竟然顯出一種非常疲勞的神態。
“阿飛,你怎麼了?”我焦急地問。
陳飛低着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感覺我的力量正在消失,我的魂魄正在消散,我去的時候要到了。”
“我這就給白靈打電話,即便是拼着坐牢,我也要讓你們兩個見最後一面。”我拿出電話,開始撥白靈的電話號碼。
“不要,林哥,謝謝你。”陳飛拉住我的衣角:“我至少還能堅持二十四個小時,答應老頭子,我們沒今天晚上先去漢墓。”
既然陳飛已經妥協,事情也就找到了解決的方法,大家把金縷玉衣裡面的海綿抽出來,把玉衣裝在揹包中,等待着天黑開始行動。
等待是漫長的,特別是在飢餓狀態下等待,那簡直是一種煎熬。我們每一個人都餓得頭昏眼花,十三個小時的等待幾乎是一分一秒數着度過的。這個時候,我還真有點羨慕竇武。因爲他被陳飛上了身,失去了自己的意識,感覺不到飢餓的痛苦。
不過,再漫長的等待,也有結束的時候。午夜十一點半,我們一行四人揹着金縷玉衣從原路悄然離開了陳飛的老宅。與昨天晚上不同的是,昨晚我們來得時候是四個真正的人,今天離開的時候卻多了一個鬼。
在古董一條街街口,我們與望眼欲穿的管家阿福匯合。阿福架着勞斯萊斯車,直奔b市城郊的陵山漢墓。
管家阿福知道我們餓了,因此在汽車上預備了大量的吃的和喝的。我們三個看到了食物,再也顧不上什麼禮節和儀態,立刻就狼吞虎嚥得吃了起來。
有吃得真好,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在平日裡難以下嚥的食物,今天竟然像山珍海味一般美味了。
吃着吃着,竇鯤突然想起了什麼,拿起一根雞腿遞給陳飛:“陳先生,你也吃一點。”
陳飛把雞腿推開,搖搖頭說到:“你忘了,我是一個鬼,不吃你們的食物的。”
“可是你不餓,我兒子已經餓得不行了啊!”竇鯤心疼兒子竇武,極力勸解陳飛吃一點。
陳飛無奈,只好拿過雞腿咬了一口,然而立刻就吐了。陳飛滿臉悽苦的說道:“對不起,我已經忘記如何吞嚥食物了。”
半個小時之後,黑勞斯停在陵山腳下,我們四個人揹着兩個大包步行上山。
最近幾年來,滿城縣旅遊局爲了開發旅遊資源,把陵山漢墓當作一個最重要的景點,加大了建設和宣傳的力度。爲了收取門票,縣旅遊局把整座陵山闢爲一個景區,從山腳下開始一直到接近山頂的漢墓周圍都被高高的圍牆和鐵絲網包圍了起來。如果是在白天,只要買門票,汽車可以從大門一直開到半山腰。可是現在是深夜,景區大門已經緊閉,守門人也早已經入睡了。
竇鯤的祖籍就在陵山腳下,因此他對這裡的地形十分了解。竇鯤帶着我們,從景區的大門往南走,穿過一片田野之後,順着一道緩坡往山上爬去。
陵山屬於太行山脈的餘脈,是一個小山包,高度只有兩三百米,坡度也很小,很容易攀爬。我們用了大約二十分鐘,就登上了陵山頂峰,在那裡有一座香火不太旺盛的小廟。從小廟的圍牆往下走了一百五十多米後,翻越一道鐵絲網,就抵達了中山靖王劉勝的墓穴上方。
順着山坡往下望,中山靖王劉勝墓的甬道就在眼前。墓道大門使用直徑大約兩釐米粗細的鋼筋焊接而成的,雖然很堅固,但是防盜效果卻很差。在大門口,有一間小平房,那是守衛居住的地方。
滿城漢墓自從發現至今,已經過去半個世紀了,從來沒有發生過盜竊事件,因此守衛們的防範意識很薄弱,晚上根本起來巡夜。在我們經過守衛室的時候,可以清晰地聽到裡面雷鳴一般的喊聲。
這些守衛們存在的價值,只不過是爲了旅遊局安置一兩個閒散人員罷了。
打開鋼鐵大門很容易,竇鯤拿出鐳射槍,只用了不到十秒鐘,就切斷了兩根鐵條,我們四個人魚貫從縫隙中鑽了進去。
第一次在深夜進入漢墓,而且我們還是來尋找墓主人的靈魂的,因此每個人都很緊張。我跟在竇鯤身後,感受着從墓穴中吹出來的陣陣冷風,背心一陣陣的發麻。我握住韓娟的手,感覺到她也在害怕,手心裡全是汗。
四個人當中唯獨被陳飛佔據了身體的竇武,他不但感覺不到恐懼,而且還很好奇,一邊走一邊饒有興趣地用手電筒照來照去。
經過劉勝墓的南北耳室,進入中室。中室是劉勝墓中最大的一處結構,是墓主人的會客大廳,在中室的中軸線靠後的位置,擺放着一張仿製的木頭桌子,一塊棉質的坐墊,在桌子上面,還支起了一個紅紗賬。
據說當年考古工作者進入中室的時候,的確有一個紅紗賬,桌子上的漆器中還有幾千年前風乾了的食物。不過這些東西很快就腐爛了,現在只留下幾張當時的照片。據考證,這個位置應當是中山靖王劉勝坐的位置。墓中的擺設,生動地再現了當年劉勝在王宮內大宴賓客的場景。滿城縣旅遊局爲了吸引遊客,用現代的東西復原了當時的場景。
一直以來,我對旅遊局的這種做法很不以爲然。在一座大型古墓中,出現了衆多現代工藝的產品,會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我第一次參觀劉勝墓,在沒有看文字說明之前,我還以爲那個紅紗賬是給遊客們燒香跪拜用的呢。
當然我沒有對紅紗帳跪拜,所有的遊客也沒有對紅沙掌跪拜過,可是竇鯤卻跪了下去。
“王,臣守陵人竇柯第七十二代玄孫竇鯤來見。”竇鯤五體投地,臉上滿是淚痕:“臣無能,因先祖遺失靈魂掛件,致使王不能早日復生,臣罪該萬死!……”
竇鯤開始對着空空的桌子哭訴他們竇家人兩千多年來對中山靖王的忠誠,以及遺失靈魂掛件之後竇家人所遭受的苦難。竇鯤越說越動情,以至於聲淚俱下,臉上的真切之情,就如同他面對的真的是中山靖王劉勝似的。
我心中感慨萬千。兩千多年了,烙印在竇家人骨髓中的忠君思想依然根深蒂固。竇鯤雖然口口聲聲地說他沒有義務忠於一個死了兩千多年,給他們家族帶來無盡苦難的古人。但是在竇鯤的骨子裡,卻依然把自己當作中山靖王劉勝的臣子。
我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頭。我之所以帶着金縷玉衣和靈魂掛件根竇鯤一起來這裡,是因爲竇鯤說只有在這裡才能把我手上的靈魂掛件摘下來,和生命石柱合二爲一,變成還魂祭壇。在還魂記祭壇的力量發動的時候,也正是還魂祭壇最脆弱的時候,我們好藉此機會把這個害人的東西一舉摧毀。
可是現在看來,竇鯤似乎不打算這樣做。竇鯤把我帶到這裡來,是把我當作了還魂祭壇的犧牲者,他要用我的身體來迎接中山靖王劉勝迴歸的靈魂。但是我回頭看了看身邊的韓娟和被陳飛的靈魂控制的竇武,感覺我的猜測似乎站不住腳。
就目前的局面而言,竇鯤只有一個人,他不一定能夠擊敗我和韓娟的聯合攻擊。更何況竇鯤的兒子竇武還在陳飛的手上,如果真的發生了衝突,竇鯤將會處於絕對劣勢。
因爲有了這樣的判斷,我的心情鬆懈了下來。然而正是我的粗心大意,卻差點葬送了我和韓娟的性命。在後來的日子裡,我每每想起這一段經歷,我都感覺到很奇怪。整個過程雖然看起來很簡單,但其實是存在着許多漏洞的,只要我稍加留意,都不會把我和韓娟送到危險的地方來。可是我卻鬼使神差的忽略了這些漏洞,傻乎乎的跟着竇鯤走,一步步落進了他下好的圈套中。
也許,被靈魂掛件選中的人,心智已經部分被鬼魂控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