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真喜歡月無弦。”祀堯踱步在鳳子燕前方,也不回頭,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儘管祀堯背對着鳳子燕,可他依舊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冥王不是特意來與子燕說這些的吧。”語氣中並沒有疑問。
“後悔嗎?”祀堯突然停下步子。
鳳子燕毫不猶豫:“不後悔。”
祀堯背對着鳳子燕的肩微微顫動,像是在笑,不一會兒又搖了搖摺扇繼續走。聽鳳子燕答得直接,祀堯便也不再委婉,直言道:“我猜,你父君原本是想借着你與月無弦的關係,順勢挑起四界之戰,他或許沒想到你會真的喜歡上月無弦。”得不到鳳子燕的迴應,祀堯又自顧自繼續道:“如此,即便你父君不主動‘順勢’,四界之戰也必將再燃。悲劇本就會發生,可他卻想讓戰爭來得更快一些,不過……若是蒼生知曉事情經過,也未必會有人怪他。”
“這些,子燕都知道的。”鳳子燕眼中微微燃起的光芒又瞬間熄滅:“父君說,這是子燕的罪孽。”
“也是他的罪孽。”祀堯接道。
鳳子燕突然停下,對着祀堯的背影恍然,試探性的輕聲問:“那……你呢?”
祀堯本想搖頭,可頭側倒一邊,終是輕輕點了點。他回身望向鳳子燕,眼中是鳳子燕不能理解的情緒。他苦笑道:“這種罪孽,我有過,可不是對他。”
鳳子燕之前已無意間聽碧落說起過冥王“心有所屬”,這次聽祀堯親口承認,也不免心底泛酸。那人畢竟是他的父君,愛了祀堯萬年,卻不曾得到迴應,不曾不被正視一眼,甚至,讓塵世作爲代價的“賭注”,祀堯也不出面阻止,反而隨時候戰。
可心酸歸心酸,那是祀堯的私事,鳳子燕無權指點,只得嘆息一聲,道:“已經無法阻止了嗎……”
“戰爭無法阻止,可你的命,未必。”祀堯仍然眉眼帶笑,可眼中的笑是真是假,就像鳳子燕曾經的話是真是假一樣,無法猜測。
鳳子燕聽祀堯原來是要說這個,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搖頭道:“既然戰爭無法阻止,那又何必爲了子燕去犧牲別人?我不是還有時間的嗎?哪怕……十幾年?幾十年?”
可不論是十幾年,還是幾十年,於月無弦而言,都不過彈指一瞬間。鳳子燕又怎會不知。
祀堯卻當作沒有聽見似的,徑自道:“若是要助你恢復仙力,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將自身仙力分給你,而那人還必須與你之前實力相當。仙界與你實力相當之人,數數也就那麼幾個,你是不是怕,他們救你,少一員大將,會威脅到四界大戰時仙界的安危?”
鳳子燕咬咬脣,說不出能夠反駁的話來。
祀堯不能理解:“也不是將自身仙力全部都給你,也不是等同於犧牲,那丟失的仙力,再閉關修煉個百八十年的,不也就回來了?你何必執着至此,不願接受呢?”
“閉關修煉個百八十年,很好過嗎?”鳳子燕自然知道怎樣能救自己,可若是讓無關的人爲他而付出代價的話,他無法接受,哪怕別人可以做到,哪怕別人可以恢復。
祀堯時刻含笑的眉眼總算是微微皺起,他在心中感嘆,這份與生俱來又不知爲何的固執,和月無弦真是一模一樣。
鳳子燕見祀堯不說話,忍不住問:“爲何冥王要在意這些呢?”
“前些日子,月無弦去冥界找過我,那時我未能去見他。後來星沉告訴我,他是爲你而來。”祀堯微微皺起的眉心不知何時又舒展開,搖着摺扇,眉眼帶笑,一如往常:“你問我爲何要在意?或許是覺得有趣呢?眼下四界之戰已無法阻止,你連救自己的機會也放棄,你想怎麼做呢?我不信你會袖手旁觀。”
這回卻是鳳子燕不能理解祀堯了,可祀堯也沒有說錯,鳳子燕只得點點頭,道:“子燕曾答應長兄,若是戰後仙界未敗,長兄還活着,月無弦也活着,子燕就回仙界。”
“戰後再來考慮自己,你認爲這樣,就不會拖累誰了,是嗎?”祀堯有些明瞭了:“可你怎知,那時的你安然無恙?”
鳳子燕有些不在意的笑了笑:“子燕與其相比,便不是那麼重要了。”
祀堯的語氣卻格外認真:“可在月無弦眼中,你是最重要的。”
鳳子燕微怔,隨即又笑道:“還不知日後會如何呢,想那麼多還未發生的事做什麼,至少現在,子燕會盡全力陪在他身邊。”
“四界之戰時你也陪在他身邊?”祀堯挑了挑眉:“你用什麼身份陪?仙界人?魔界人?還是……凡人?”
心中好不容易建築起的堅固城牆在此刻被輕易攻破。
用什麼身份陪在月無弦身旁嗎?
這種事……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