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非公共航班，但一行人仍然經歷了相當苛刻的安檢。
機場的保安恨不得讓每一名接受安檢的旅客脫光了去裸.奔，如果換成其他任何時間，這樣的行爲絕對會引來無休止地遊行和抗議。
但現在，在恐怖襲擊的威脅下，幾乎沒有任何人發出哪怕一句抱怨。
相較於生命，所謂的自由根本不值一提。
羅傑很清楚，在911之後的這幾天，可以說是北美最爲安全的一段時間了。
即便如此，羅傑仍然反覆叮囑，要求艾琳呆在家裡等着，到機場接羅傑的是經紀人西奧多。
“最近怎麼樣？”
羅傑下意識地打了個招呼，話剛說出口，立刻意識到問的有問題。
經歷了這樣恐怖的一幕，過得怎麼樣還用問嗎？
“糟透了。”
西奧多搖了搖頭，開口道：“好消息是我和我的家人都沒事，壞消息是我的投資顧問在失蹤者名單上。那家投資公司的高層幾乎全都在雙子塔，儲存資料的服務器也一樣。”
雙子塔中有許多與金融行業有關的公司，這也是在911事件中損失最大的行業之一。
雖然說只是失蹤而不是確認遇難，但是在雙子塔中失蹤，基本上完全可以宣告死亡了。
事實上，聯邦政.府正是如此做的，只要是確認事發時在雙子塔內的失蹤者，無論是否找到遺體，一律開出了死亡證明。
除了人員傷亡之外，財產方面的損失更是無法估量。
僅僅只是事發幾天之內，北美最大的保險公司AIG向911事件中遭受財產損失的客戶賠付的保費就高達5億美元，這還不包括正在統計中的數字。
“損失？”
羅傑問了一句。
“有一些股票和現金由投資公司幫我保管，相關文件我這裡都有，都能拿回來，只是需要等他們重新選出公司的高層，或者因爲破產而被銀行接手，起碼要等上幾個月。”
西奧多攤開手，無奈地說道：“但是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他們發律師函，你知道的，該死的政治正確。”
“節哀順變，夥計。”
羅傑拍了拍西奧多的肩膀，股票本身或許沒什麼損失，但耽擱了這段拋售的時間，光是股價下跌就夠讓人頭痛的了。
哪怕再怎麼白癡的人，都不會想不到911對股市的影響。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心理陰影，西奧多特意要求司機避開了雙子塔附近，繞了一個大圈，從布朗克斯區進入曼哈頓，停在羅傑的別墅外。
羅傑主動結束了聊天，開口道：“巡演的事你多留意一下，回頭我們到公司再談。”
西奧多點點頭：“我會盯着。”
剛剛從車上下來，一個嬌小的身影就撲進了羅傑的懷裡。
“羅傑，我害怕……”
女孩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羅傑感覺艾琳的聲音裡彷彿帶着哭腔。
似乎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了。
羅傑的身體微微僵硬，微不可查地停滯了一瞬，然後立刻放鬆下來。
張開手，摟住懷裡的女孩，輕聲道：“別怕，我回來了。”
…………
羅傑很想不管樂隊，放下工作，安心在家休息上幾天。
但身爲一個當紅明星，除非打算退隱，否則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太過於低調。
哪怕不考慮巡演的工作，也必須要在媒體前發出自己的聲音。
參考過其它明星的主流做法之後，羅傑代表樂隊，接受了CNN的採訪，對恐怖主義行爲做出強烈的譴責。
“面對把槍指向無辜平民的恐怖分子，無論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應該譴責。”
羅傑對着攝像機，表情嚴肅地說道：“遇難者近三千人，這是前所未有的慘劇。而在所有遇難和失蹤的名單中，有一羣特殊的人值得我們尊敬，他們是324位消防員，以及93號航班上的40名乘客和機組成員。”
（注：93號航班原本目標是白宮，機組成員和乘客與劫機的恐怖分子同歸於盡。）
除了頻繁接受採訪，表明立場之外，樂隊還捐出了500萬美元，用於救助在襲擊中受傷、感染的傷患，以及遇難者家屬。
跟着主流的聲音走，總是最穩妥的選擇。
陰謀論確實曾經相當盛行，哪怕是燈塔國的民衆，也有不少人認爲911是聯邦政.府自導自演的一場陰謀，只是爲了轉移日漸尖銳的國內階層矛盾。
或許事實確實如此，但那和羅傑有什麼關係？
拍出《華氏911》的那位導演，天知道被打壓到了什麼地步去。
在北美，娛樂界抹黑聯邦政.府確實是一種政治正確，但卻絕對不能用在這個時間點上。
無論在哪一個國度，國家機器的力量都是相當可怕的，在需要的時候，例如現在，能夠爆發出來的力量絕對超出任何人想象。
如何從911事件中獲取最大的利益，或者說最大程度減少損失，纔是羅傑需要優先考慮的問題。
由於職業的緣故，羅傑更爲關注娛樂圈。
在911之後，如電影院、音樂節等等過去十分熱門的娛樂場合，如今變得十分冷寂。
好萊塢受到的衝擊最爲嚴重，許多剛剛上映的影片壓根無人問津，其它計劃上映的電影也紛紛更改檔期。
事發一週之後，根據院線市場的報告，整個北美的院線總票房縮水近八成，只有911之前的百分之二十。
唱片業也好不到哪去，實體專輯銷售大幅縮水，近乎攔腰砍斷不說，音樂節、演唱會也遭受了重大的衝擊。
能取消的取消，實在取消不了的勉強維持，但也沒多少人粉絲到場。
大部分民衆對於人羣聚集的場合有天然的擔憂，生怕從哪個角落蹦出一顆炸彈來。
娛樂產業的蕭條只是一個縮影，整個北美的經濟都嚴重受挫。
原本剛剛有點起色的股市再遭重創，道瓊斯、納斯達克和標普，三大指數同時暴跌，跌幅超過兩位數，分別爲百分之十四點三、百分之十六點一、以及百分之十一點六。
這樣的跌幅，比去年的黑色三月還要恐怖。
短短几天之內，美股市值蒸發了1.4萬億美元，股市不得不休市，以阻止恐慌性賣盤。
華爾街發佈預警，聲稱如果聯邦政.府不採取有效措施，直接經濟損失將在短期內超過5萬億美元。
華爾街的“警告”一向喜歡誇大事實，但上萬億的損失是實實在在已經發生的，未來只會更加慘烈。
好在陽光海岸……MAD唱片已經退出股市，倒是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影響肯定是有的，這場經濟危機甚至比一年前的互聯網泡沫崩潰還要嚴重，短短几天時間就波及了整個北美，沒有任何行業能夠置身事外。
能夠儘量止損，對於包括羅傑在內的絕大多數投資者來說，就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好在羅傑沒怎麼投資股市，損失非常小。
反倒是將大筆美元砸進股市的胖子，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這一週時間，我在股市裡的損失超過200萬美元。”
胖子臉色嚴峻，說道：“現在的股指已經是五年來的最低點，比去年股災的時候還要低。”
羅傑遞出一罐啤酒，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繼續持有股票，還能怎麼做？”
理查森接過啤酒，悶悶不樂地說道：“遲早會漲回來，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光是時間成本的損失就很難承受。”
羅傑回憶了一下前世的情況，似乎911之後的股市低迷持續的時間並不算長。
至少沒有2000年股災那麼可怕，持續了一年多才有好轉的跡象。
猶豫了片刻，羅傑謹慎地開口道：“華盛頓當局不會什麼都不做，估計離觸底應該不遠了。不過我對股票投資不太懂，具體的你要自己考慮。”
隱晦地提醒就夠了，即使兩人的關係非常鐵，也不可能說得更多。
總不能告訴胖子：“我是從2019年重生過來的，股市最多半年就會反彈，趕緊補倉，相信我。”
“政.府已經向股市注入了大量的資金，但是現在的趨勢還是下跌。”
理查森搖了搖頭，開口道：“我手頭還有不到300萬美元，如果貸款的話，可以再湊出七八百萬。我確實在考慮追加資金抄底，但是下不了這個決心，風險太大了。”
“這方面我不懂，幫不了你。”
羅傑拿起啤酒，和理查森碰了一下，開口道：“有什麼要幫忙的就說，能幫的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其實羅傑也考慮過投資股市進行抄底。
不過金融方面並非羅傑所擅長的，兩個世界雖然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但又不是完全一致。
例如谷歌、蘋果等公司就沒有出現，雖然有經營範圍類似的公司，但誰知道會不會和前世的那幾個巨無霸一樣成長起來。
就算是大牛市時期，也有不斷下跌的個股，這玩意誰都沒法保證穩賺不虧。
像是News.Feed這種起步階段投點小錢撿個漏博一把也就算了，真要拿出大筆資金丟進股市裡，羅傑可不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
相較於投資股市，羅傑更願意把資金投入到自己熟悉的行業中，例如MAD唱片，例如《美國偶像》。
或許收益沒有那麼驚人，但風險更加可控。
“不提這些了。”
胖子開口問道：“咱們的巡演怎麼說？還剩下不到一個月了，還有八個城市沒有考察。”
“肯定不可能取消，計劃照舊。”
經過反覆的討論，在二十世紀娛樂的堅持下，巡迴演出照常進行。
已經推進到這個地步，如果巡演取消，損失只會更大。
唯一的區別在於，二十世紀娛樂砍掉了大部分沒有花出去的宣傳預算，以最大程度規避風險。
各種宣傳也轉向低調，只在樂隊的粉絲羣體中流傳，而不是將廣告撒遍整個北美。
羅傑回憶了一下之前碰頭會上定下的計劃，開口道：“後邊的幾個城市，我們分開走，儘量在兩週之內考察完畢。至於排練，每一站的演出開始之前再練吧，現在時間肯定來不及了。”
本來時間就很緊張，經過911這麼一耽誤，如果還依照之前的方式來，時間肯定不夠。
只能是分散開來，一人負責2-3個城市。
事實上，幕後團隊的成員大多都是紐約本地人，有近四分之一的成員有家人或是親密的朋友在911中受傷甚至是喪生。
超過20名成員提出了請長假甚至是辭職，這也給前期籌備工作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好在二十世紀娛樂緊急向環球唱片求助，經過緊急調整之後，又臨時加入了一批人手，人數不減反增，達到了150多人，分三路行動絕對沒有任何壓力。
至於額外的成本，這種時候已經顧不上了。
多花錢也是止損的一部分，這筆錢不花出去，巡演能不能如期舉辦起來都是未知之數，絕對不能省。
“分頭行動？”
理查森若有所思，考慮了片刻，點點頭，又問道：“三個人分開還是六個人？”
“當然是三個，想什麼呢？”
羅傑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又靠回沙發上，開口道：“你負責費城和魁北克吧，離紐約近一點，方便你照顧家人。”
羅傑自己倒是無所謂，需要照顧的就一個艾琳。
因爲911的緣故，哥倫比亞大學暫時停課，到十月底纔會恢復，把艾琳帶在身邊就是了。
安妮的家人都在西部，受到的影響幾乎爲零，更是沒什麼好說的。
唯一麻煩的就是胖子，理查森的前妻和兒子都可以算作是911的受害者，雖然沒有受到直接的波及，但心理創傷可不小。
前妻瑪麗也就罷了，小理查森肯定是不能不管的。
讓胖子負責離紐約最近的兩個城市，再也能多給他一些陪伴家人的時間。
至於三名編外成員……
羅傑猶豫了片刻，開口道：“讓賈森和格雷西留在紐約陪陪家人吧，巡演開始之前再召回。”
現在又不能排練，叫上賈森三人蔘與到籌備當中，能做的事情有限，還不如給他們放個假去“療傷”。
這兩人都是紐約本地人，他們的家人受到的影響最大。
據說格雷西的一個表親在襲擊中喪生，這幾天一直沒有見到格雷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至於米婭，雖然是洛杉磯人，不過也沒什麼，都給另外兩個人放假了，米婭自然也要一視同仁。
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羅傑也希望對自己的“僱員”更加有人情味一些。
“我沒意見。”
胖子點點頭，同意了羅傑的這一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