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恩斯將軍在前面引路,帶着西塞羅和三王子阿倫根等人走出一百零九面牆壁組成的迷宮和三層圍城,一路上衆人均是沉默不語。
在小宮殿裡,大王子肯布托跪在老國王面前掩面長泣,斷斷續續的哭聲在空蕩蕩的宮殿裡顯得尤爲淒涼。老國王漠然地看着落滿碎水晶的地面,靜謐的寢宮在這個夜晚被陰謀和兄弟相殘所攪亂,衆人離去後留下的空寂與冷清讓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君主感到無比的惆悵,就像所有心裡想的那樣,國王已經老了,即便緊握着權杖也無法真正的控制所有的事情。
在這一刻,失控感比親子之間的殘殺更讓老國王感到恐懼,那是一種帶有死亡味道的氣息。
“王父,懇請你原諒我,我保證……”肯布托胡亂擦着下巴上的淚水,用乞討般的目光哀求老國王的赦免。
老國王始終沒有開口,暗淡的目光如同風中隨時都會熄滅的燭火,直到肯布托哭累了,癱軟在地時,他才緩緩開口:“去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知道後面的事情應該怎麼辦。”
“王父!你殺了我吧!”肯布托連爬了幾下,抱住父親的小腿,用力搖晃着“你殺了我吧……”
“我累了。”老國王閉上了雙眼,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似乎歷史沉重的車輪正無情地碾過他的身體。
“王父,你殺了我!爲什麼不殺了我!”肯布托忽然變得狂躁起來,一片長長的指甲掛傷了脖子,在撕扯中斷裂。
“帶下去!”老國王怒斥了一聲,兩名紅武士上前半拖半拽地拉走了肯布托,歇斯底里的聲音在老國王的耳邊凝滯不消“殺了我!殺了我!”
當宮殿裡只剩下老國王一個人,壁爐裡的火焰將要熄滅時,他顫顫巍巍地俯下身子拾起了肯布托斷裂的指甲,凝視片刻,無比珍惜地用白手帕裹了起來。
肯布托離開小宮殿的同時,普恩斯將軍正在王宮外和阿倫根告別。
“再見,王子陛下,我派兩隊紅武士護送你回去。”普恩斯對阿倫根頷首行禮,隨即轉身對西塞羅說:“祝福你,西塞羅大人,願達拉斯和巴士底的友誼萬年長青。”
“你是令人尊敬的將軍。”西塞羅笑了笑,轉身離去。
皎潔的月光,令人心曠神怡的微風,離開王宮的阿倫根心情非常好,堅持不乘坐馬車,要步行回去,於是兩名天鵝武士開道,詩妃婭推着他的輪椅,西塞羅和其他人跟在他的身邊,浩浩蕩蕩地走在午夜的街頭。
阿倫根坐在輪椅上,面帶勝利者才擁有的微笑,交叉在一起的手指輕輕打着拍子,似乎在享受着美妙的豎琴演奏。他的愜意並沒有延續多長時間,顛簸的腳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接着幾名紅武士怒斥聲和梅蒂斯的哀求聲交雜在一起。
“站住!不許驚動王子殿下!”
“我是梅蒂斯,我要見三王子殿下……王子殿下,王子殿下!”
“讓他過來。”阿倫根拍了拍輪椅的扶手,一行人停下腳步後,梅蒂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阿倫根的面前“殿下,恭喜你!……不,我的意思是恭喜你和詩妃婭……”被老國王驅逐出王宮後,梅蒂斯就等在了宮外,看到普恩斯將軍送別阿倫根,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懊惱了半天,雖然他不知道王宮裡發生了什麼,但是從普恩斯畢恭畢敬的態度他可以猜測出,兩位王子之爭中阿倫根取得了勝利。
爲了領地,金幣和福廕後人的爵位,梅蒂斯厚着臉皮追上了阿倫根,他明白,這也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謝謝。”阿倫根並沒有用以往冷漠的態度對待他,冰藍色的眼睛露出一絲微笑“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該稱呼你岳父大人了。”
“不敢,不敢!”梅蒂斯瞄了詩妃婭一眼,他疼愛的女兒早已經扭過頭,似乎不屑見他這個滿腦子高官厚祿的父親,他尷尬地摘下了鑲嵌着黑貂皮的帽子,侷促地說:“殿下,我是一個糊塗的老頭,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擁有海洋般寬廣的胸膛,一定會原諒我……祝福你和詩妃婭的愛情,有睿智勇敢的王子照顧她,做爲父親,我非常欣慰。”梅蒂斯強調了他和詩妃婭之間的父女關係,一輩子混跡在貴族中的老傢伙深知這是他唯一的籌碼。
阿倫根點點頭,眉頭一挑說:“肯布托答應給你什麼好處?金幣還是其他什麼?”
“噢,是……他說如果我幫他登上王位,我就會成爲財務大臣,一等公爵。”梅蒂斯尷尬地撮着雙手,狡猾的老狐狸瞭解阿倫根的性格,撒謊和狡辯只能讓他更加反感,說了實話反而會贏得信任。
“梅蒂斯大人,你該回去休息了,不要擔心你的莊園,它永遠屬於你。”阿倫根說完,衆人繼續前行,將愣住的梅蒂斯留在了原地。
梅蒂斯看着阿倫根遠去的背影,冷汗沿着額頭滾滾而下,他長出了一口氣,阿倫根的許諾是他最大的安慰,不管如何他總算保住了領地。
沉默了許久之後,西塞羅終於開口了“阿倫根王子,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請你儘快解決巴士底戰事。”
“不,西塞羅大人。”阿倫根揚起下巴,殘疾的貴族似乎比普通貴族更加高傲“你需要做的事情只是一個開始,在我得到國王權杖之前,你永遠都是我的僱傭兵。”
“噢,漫長的僱傭生涯。”西塞羅看了平靜的維德尼娜一眼,經歷了幾次生死懸於一線的變故,維德尼娜也變得處事不驚了。
“不過會很快,我保證一定會很快。”阿倫根王子顯得信心十足。
西塞羅使勁舔着嘴脣,貪婪的目光暴露了他的本性“以殿下的慷慨,我想我每月的佣金不過少於三十萬枚金幣吧?”
“佣金?”西塞羅的做法讓阿倫根的目光更加鄙夷“我們已經談好的條件是,我幫你解除巴士底之圍,你的野蠻軍團在我登上王位之前無條件地做我的傭兵團,沒有一枚金幣的佣金。”
“噢,小氣的王子。”西塞羅不以爲然地說:“我相信將來你一定會心甘情願地付給我佣金。”
“妄想!”阿倫根盯着西塞羅胸前,塞着水晶球的鎧甲凸出了一片“你應該儘快離開達拉斯,這裡現在對你來說還是充滿了危險,我會盡快解決巴士底的事情,我從不失言。”
“沒問題。”西塞羅掏出記憶水晶球狠狠地摔在地上,無數細小的晶體分散在空中時,阿倫根明顯鬆了一口氣,西塞羅在離開之前解除了他的最後疑慮。
阿倫根正要離開,遠處的街邊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西塞羅大人!我在這兒呢!”
“什麼人?你帶了多少隨從?”阿倫根忽然警惕起來,沒有成爲國王之前任何事情都不能出紕漏。
西塞羅眨了下眼睛,故做神秘地說:“那是屬於我的傭兵。”
“傭兵的傭兵?”阿倫根和詩妃婭對視了一眼,做了一個鬼臉,他僱用了西塞羅,西塞羅又僱用了浣熊武士,一種幽默的雙重僱傭關係。
唐威爾搖着尾巴跑到自己的面前,悄聲對西塞羅說:“我找到芝諾先生了,你最好快點過去,他總是嚷嚷着要走,我可不能對一個老人動武!”西塞羅進入王宮後,唐威爾就一直等在外面,他的身後,街燈照射不到的地方,一羣浣熊武士正在打盹。
“太棒了!我們走!”西塞羅用力拍着唐威爾的肩膀,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
阿倫根打量着渾身髒兮兮,身材矮小的浣熊武士,他雖然喜歡自然和有趣的半獸人,但是隻有潔癖的天鵝武士才能與他長期相處,聽到唐威爾的話,他眼睛一亮,瞪大了眼睛說:“芝諾先生?他是說大智者芝諾先生?”
“不是他。”西塞羅的步伐異常迅捷,說話時已經跑出了十幾米“他是我的一個馬伕,很老的馬伕。”
西塞羅等人消失在黑暗中以後,詩妃婭不滿地搖着頭“你不能對這個狡猾的野蠻人掉以輕心。我不喜歡他。”
“我也不喜歡他。”阿倫根扭頭對一名天鵝劍士說:“跟上他們,如果芝諾先生和他們在一起……你知道應該怎麼做!”